“你踹它的意義在哪裏?”虞拂意問。


    秦墨染懵了,意義,什麽意義,踹個玉米杆能有什麽意義,絕對是虞拂意故意找事。


    他宛如外歪嘴龍王般一扯嘴角,嘲諷道:“這玉米是你家的,你踹得我踹不得?”


    【裝逼耍酷以為自己很帥,沒想到人家秦少也會,某些人就不爽了,嘖嘖嘖。】


    【這姐不會是走的仙女攻路線吧,故意耍帥來吸粉,惡臭死了。】


    【秦少快打她臉,讓她看看裝男人和真男人的區別。】


    虞拂意翻白眼,“你傻逼吧,你自己看看我跟你踹的一樣嗎?”


    秦墨染下意識反駁,“踹就是踹啊還能有什麽區別,怎麽你虞大小姐踹的就是高貴點是吧?”


    無語,大無語。


    原著不愧是古早言情文,不論是男女主還是配角,腦子裏就跟灌了水一樣的聽不懂人話。


    難怪那些被男主虐來虐去虐心又虐心的女主,最後還會跟男主來個大團圓,原來是因為滿世界都是奇葩。


    “你要踹你就像我一樣,連根踹起,這樣將來這塊地的主人家,就不用再費力的用鋤頭再把玉米的根係挖出來。


    這裏是高原山地上,土地都很分散,有的還在斜著的半山腰上,農業機械化進程不像平原那樣快,這裏的大部分人家都是靠人力耕種。”


    “所以每年收玉米的時候,當地人都會順道把玉米杆砍掉收攏起來,剩下的根係等到之後再來用鋤頭挖出。


    玉米的根說深不深說淺不淺,挖起來也費力氣,我直接踹出來是給主人家省力氣,到時候他們可以不用再挖。”


    虞拂意表情嚴肅,“而你把玉米杆踹倒了,根卻還留在原地,原本你不踹的話到時候他們來,稍微彎下腰砍掉玉米杆再挖就行。


    但你踹倒了他們就得先把你踹倒的玉米杆撈起來,然後再去砍再去挖,你不是純純折磨人嗎?”


    秦墨染和直播間的觀眾一愣一愣的,目光不由轉向虞拂意踹倒的那些玉米杆,這才發現剛才虞拂意踹倒的那些杆子。


    確實是連根一起踹起來了,而且還都是堆在一塊兒,不是亂七八糟的踹飛。


    秦墨染臉色微變,在思考虞拂意說的話可信度有多高,直播間的粉絲卻已經炸了鍋。


    【不就踹個玉米杆說的那麽誇張,搞得自己一副很懂的樣子,裝逼也要有點限度,裝這種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裝的逼,真的很讓人無語。】


    【就是就是,踹個玉米杆而已,被她說的跟多大的事一樣的。】


    【路人,但忍不了了。你踹一兩根玉米杆當然不是多大的事,但你見一根踹一根事就很大啊,農村人以種地為生,不會隻有一塊地。


    本來幹農活就很累了,你還把人家的玉米杆踹倒了,讓人家彎下腰去撈起來再砍,你是有病嗎?】


    【雖然是綜藝節目,但之後這塊地人家主人家是要繼續種的啊,秦墨染明明可以不給別人添麻煩,卻非要那麽做,他不是純純有病是什麽。


    粉絲跳什麽腳,虞拂意又沒說錯什麽,隻是提醒秦墨染而已,這你們也要生氣?】


    有過種地經驗的紛紛站出來,支持虞拂意的說法,大讚虞拂意善良。


    【玉米根是真難挖,暑假挖了幾鋤頭,手都給我挖起來幾個泡,遇到虞拂意這種掰玉米,還給人把玉米杆連根踹起的,我會愛死的好嗎。】


    【她真的好善良,節目組隻說了要摘玉米,但沒說過要連玉米杆一起處理,但她一聲不吭就給人把這也做了。


    說明她打心裏覺得,來了就不能隻是掰個玉米,順帶給人把農活幹了才算圓滿,我要是那家人的話我真的會很開心。】


    【是啊,而且我從頭看到現在,她是真的剛,一言不合就敢開麥懟,半點氣都不帶受的,但剛才卻耐下性子和秦墨染說這麽多。


    她是真不希望秦墨染給主人家添麻煩,又勇又會為別人考慮,這樣的人你們是怎麽會想到去噴的?】


    直播間議論紛紛,地裏的秦墨染卻是思考片刻後,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他也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會給人帶來麻煩了,但他脆弱的自尊心讓他不肯承認。


    於是辯駁道:“我都幫忙把玉米摘了,他們彎下腰怎麽了,他們常年幹農活,難道連這點力氣都沒有了?”


    虞拂意氣笑了,“我建議你要是瞎了,就去看看醫生,我們虞家的私人醫院有國內頂級眼科醫生,推薦你去好好治治。”


    “你什麽意思!”秦墨染臉色鐵青。


    虞拂意:“沒什麽意思,隻是覺得你眼瞎心也瞎,剛才我們來的路上。


    那些地裏勞作的,大多數都是老人和小孩,你一個大男人是怎麽說出,他們彎下腰怎麽了的話的。”


    她上去給秦墨染踹的那根玉米杆補了一腳,直接把根一起踹了出來,連杆帶根一起飛到她堆起的堆子上。


    “你之所以在這裏掰玉米,是因為你上綜藝賺錢了,你不是為了他們,不要說得一副你掰個玉米就是對他們的恩賜似的。


    大家都不是來當什麽聖母的,但至少做好自己分內事的時候,不要給別人添麻煩。”


    虞拂意說完沒再理他,轉身快速的繼續開始幹活,一個個玉米棒子從她手裏一拋,跑到籮筐裏,動作絲滑到讓人感覺不是在幹農活,而像是撿菌子那樣的解壓。


    直播間的觀眾,也有被她那番話感動到。


    【作為一個工作了的人,虞拂意的話真的很能讓人共情,我有個同事我真的想求求她,能不能把自己的事情做好。


    每次都要幫她擦屁股,她隻會在旁邊眼淚婆娑,我真的很煩,我都不敢想虞拂意這性格的人,要是跟我當同事,我會有多開心。】


    【我同桌就很會麻煩我,自己順手可以扔的垃圾,非要我把位置給她讓開,等她坐下把最後兩口熱狗吃完,然後再叫我起來一遍,讓她出去扔垃圾。


    我看她在跟別人說話就坐下來,結果沒幾秒她又迴來了,一分鍾之內我起來三次,做題思路全亂套。】


    第93章 你以為是因為什麽


    秦墨染仔細迴想來的路上的事,可是他一點也想不起來。


    因為整個過程他都在想的是,怎麽在虞拂意這個暗戀他的人麵前,保持帥氣,讓虞拂意明白過去這麽多年,他還是這麽高不可攀。


    他有些茫茫然,扭頭往路坎上一看,一個六七十歲的老人趕著馬,馬背上馱著四口袋玉米。


    老人身後背簍裏還背著一袋,馬走的不快不慢,老人左腿是甩著外內彎曲的,手裏還拄著拐杖,一瘸一拐,身影忽高忽低。


    老人身後有個小孩追來,用手往上抬起背簍,秦墨染聽不懂他們具體在說什麽,但他聽懂了連個字——風濕。


    步履蹣跚的老人,想幫忙卻幫不上的小孩。


    想到剛才虞拂意的話,路邊那些模糊的記憶,似乎都漸漸在秦墨染腦海中清晰起來。


    每塊地裏都是留守的老人和孩子在勞作,青壯年很少很少。


    他是高傲但他沒那麽傻,村裏的青壯年去哪了,他用腦袋想想得到,除了進城再不做他想。


    隻是他想不通,不是有專家說,農村人種地收益很高嗎,隻要把種子撒下去,就等著農作物自己長出來。


    然後到糧食成熟就可以直接收去賣掉,睡著了都有錢賺,沒賺到錢的都是因為太懶。


    他記得專家是這樣說的。


    可為什麽他看到的不一樣,老年人們頂著風濕骨痛還要出來勞作,小孩子沒有在快樂的抓鳥蛋撈魚,而是頂著烈日想幫忙。


    如果真的是因為他們懶,那他們又何必這麽拚。


    他跑過去追上虞拂意,執著的想要個答案,“虞拂意你告訴我,農村人的收益高嗎?”


    虞拂意這次沒白眼他,隻是一邊掰玉米,一邊提醒,“我可以告訴你,但你手別停別想偷懶。”


    秦墨染這次沒有諷刺也沒有反駁,而是乖乖的拿起虞拂意之前給的木簽子,老老實實的掰。


    見他開始掰,虞拂意才道:


    “具體收入多少我也不知道,每個地方的農村不一樣,我這麽說吧,幹玉米一塊多到兩塊多一斤的都有,取個中間值就算它兩塊錢一斤。


    每塊地的肥沃程度也不一樣,算它一畝地一千斤,那也就是說一畝地的玉米,隻能賣到2000塊錢。”


    秦墨染驚訝的張大嘴巴,一千斤的玉米才賣兩千塊錢,兩千塊錢夠幹什麽?


    虞拂意見怪不怪,“別著急驚訝,這還不是最終的收入,玉米種便宜的30元一袋,肥料100元一袋,施肥不止一次。


    中途玉米長到二十來厘米的時候,要到地裏來把長得不好的拔除、補苗、施肥,施肥還得看天氣,太幹太濕都不行。


    長到七八十厘米的時候,要來給它除草,不然草就會長得比玉米還要高,玉米長不出來,


    前麵的功夫白費,包括前麵的鬆土犁地,挖坑放種,通通白費。”


    虞拂意嘴上說著,手上的動作卻一點也不慢,還有餘力能監督秦墨染幹活,一見他動作慢了就一個眼刀子甩過去,


    秦墨染連忙加快手裏的速度,他其實沒有想偷懶,隻是驚訝。


    他家家世很好,即便他不是家族繼承人,但一生下來就有用不完的錢,從來就不知道原來在他眼裏很廉價的玉米,從栽種到成熟需要經曆這麽多的步驟。


    虞拂意的聲音還在繼續,“做完這些還需要看看有沒有受蟲害,如果染上蟲害,就要去買藥來除蟲,


    這裏機械化不高,所以老人們需要把水從附近的河裏背到地裏,才能開始打農藥,河近還好,河遠他們就需要從老遠的地方,把水背過來。


    最後玉米成熟了還不能耽誤,因為在地裏放久了下雨了,玉米就會開始長蟲,玉米粒本就便宜,


    再被蟲吃了價格就更低。我們現在把玉米掰了,我們的任務就完成了,但這塊地主人家還要接著種其他東西的,


    所以處理好玉米之後,他們需要挖掉玉米的根,一鋤頭一鋤頭的挖,然後用犁牛耕地鬆土,又開始下一輪的勞作。”


    小小的玉米,背後是農人無法計算的時間成本。


    這下不用虞拂意說,秦墨染也知道了農人憑借一季玉米,到底能賺到多少。


    靠天吃飯,天不賞臉別說賺錢,收支平衡就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想到剛才自己踹倒玉米杆的行為,秦墨染恨不得穿迴去給自己兩巴掌清醒清醒。


    他是來體驗的,做不了了大不了走,但這是別人的生活,他可以走別人不可以,


    一年四季輪迴勞作,那些留守的老人和孩子的每一分力氣,都浪費不起。


    虞拂意不是在故意找他麻煩,而是她更懂得這片土地上的人,過的是什麽樣的生活。


    她隻是希望在自己有餘力的時候,順手幫別人解決一點麻煩。


    她在發著光。


    秦墨染語氣緩和了很多,“你能告訴我,為什麽會有專家說,農民不富有是因為窮嗎?”


    虞拂意手上的動作一頓,嘴角勾出一抹冷笑,


    “還能是為什麽,知道提出禁止焚燒秸稈的傻逼嗎,那是行走的五十萬,某些國家派來的間諜。


    你以為那些鷹犬花費那麽多錢是開玩笑的,不詆毀農民不搞垮農業,他們怎麽製裁夏國,不搞對立他們怎麽瓦解夏國民族團結。


    你猜為什麽夏國境內會有這麽多小日子學校,你又猜猜為什麽魯地燒烤熱火朝天的時候,突然跑出來那麽多唱衰的。


    暑假的時候那些去旅遊說對哪哪哪失望的帖子,你又以為是誰發的,挑撥南北對立,挑撥西南四省互相嗆的,你又以為是誰。


    為什麽拍夏國的苦難片,就能在國際上獲獎,很多人都不動腦子想想的。”


    虞拂意一字一句,振聾發聵。


    秦墨染發現,現在此刻他麵前這個虞拂意,和他記憶裏的那個人,完全不一樣。


    她是銳利的,也是發著光的。


    直播間的觀眾,也紛紛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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