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奚寶意沒想到他要來當夫子,畢竟單論學問來說這山長他都當得。


    “怎麽?我還過不了這‘麵試’嗎?”蘇問諳這是真心發問,他見上麵寫了麵試,但從來沒聽說過。


    他又有些忐忑的問,“還有年齡要求?”


    奚寶意忙搖頭,“沒有的,我是實在沒想到您願意屈尊來我們這個小小學堂。”


    蘇問諳笑道:“學問可不分大小,不過蘇山長不要給我安排太多課程就好,我畢竟年齡大了,有些力不從心了。”


    奚寶意應:“沒問題的,蘇夫子。”


    最後三個字她也故意學著蘇問諳之前那副狡黠樣子說,又消磨了些二人之間初次見麵的隔膜。


    “蘇夫子,這宿舍剛剛建好,還沒好好通風打掃,要不您二位先去我們村的民宿小憩幾晚?”


    蘇問諳從善如流,“都聽奚山長安排就好。”


    奚寶意便帶他主仆二人去了民宿。


    夫子宿舍最開始建造的是村中四合院的樣子,裏麵住了蘇友師和吳青竹、衛三水三家,正好住滿。


    所以她找人修了新宿舍,好在這次是修的那種一層獨門獨戶的樣式,隻是連棟著,屋裏很寬敞,也不會委屈了蘇問諳。


    至於黑山民宿則是前段時間因為黑山村的好些東西都在外有了響亮名聲,引人好奇,一直持續到現在,每日幾乎都有人來參觀或是采買,會短暫借宿。


    民宿也是她出資修建的,類似於縮小版酒店的樣子,就建在筒車後,開窗就能看到山水風景。


    這幾天好些人來麵試這夫子,她挑了七八個人,都統一安排住在這裏。


    念其下午還有諸般事宜,蘇問諳將人放走,隻說他要休整一番,再逛逛村子,不日再上門討教。


    奚寶意應下便離開了。


    一路上,她還忍不住有些激動,想找人分享一下這份喜悅。


    跑迴了家,衛流正懶洋洋地躺在長椅上。


    她一把撲在衛流懷裏,“阿流,我們學堂來了位新夫子,是蘇問諳哦!全大尚有名的學士,我好開心啊!”


    衛流眨巴著眼,這個名字他很陌生,他從不關心文人那些事。但是她看奚寶意這麽開心,很配合地把她摟在懷裏,俊臉上綻開笑,也“啊啊啊!這麽好!他這麽厲害,那豈不是說明我們學堂以後很牛?!”


    奚寶意撐住他前胸,仰起頭,然後高興地點點點,“是的!”


    衛流笑著親了親她,他笑的肆意浪蕩,眼睛裏卻透著認真,“娘子,那他肯定是衝著你來的,因為你就很厲害。”


    奚寶意被他的認真燙了下心口,熱意上湧,讓她止不住地歡喜。


    蘇問諳就此在黑山村住下了。


    報社有人提議說這是個很好的噱頭,要是把蘇問諳在黑山村授課的事登報宣傳出去,肯定會引起轟動。


    奚寶意卻否決了,出於對蘇問諳的尊重,她不願這樣做。再者說,蘇學士是個低調求學的學者,想來也不願被人打擾。


    她給蘇問諳隻每天安排了一節課,雖然人家名義上是學堂夫子,那也不能真當夫子用。所以蘇問諳大部分時間還是用來鑽研物理。


    但是他並不是都同奚寶意交流,因為他發現在黑山學堂隨便哪個稚兒都能說上幾句‘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能量是守恆的’。


    他大為震驚,然後就每日裏逮著這些學生們探討,有些不懂的才來問奚寶意。


    奚寶意後來將自己還沒有完成的物理書拿給他看,他更是如獲至寶。


    在他眼裏,奚寶意是個頂神奇的女子,雖然她不通詩文,不會八股。但是她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寵辱不驚,才高八鬥,美貌才是她唯一不值得一提的優點。


    一日,他讓書童帶了他特意從江南帶來的宜春酒,同奚寶意共飲,興許是喝多了,仙風道骨的老人家,大笑著直言:“奚山長實乃我之知音。”


    奚寶意陪他稍飲了半杯。


    她喝不慣酒水,但是見多識廣,也算會品酒。


    這宜春酒又稱中和酒,是南方春日裏最常釀的一種,以祭神祈豐年。


    據蘇問諳所言,他那段時間正好身在江南渤州,那邊多潮氣,人們就偏愛春日裏賞花吟詩時喝酒,他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故世上美酒萬千,他獨愛這酒的質樸濃烈,這次北上特意帶了些給她做禮。


    奚寶意很給麵子的品了一番,讚賞一二。


    隨後又故作神秘,“論起烈酒,我幼年曾見過一種,堪為世上獨有。”


    蘇問諳果然被勾起了興趣,他原本身子靠在案上,飲上一口,又“嘶”地長歎,聽她說此話,眉頭好奇地舒展開,“什麽酒?”


    奚寶意笑道:“蘇先生容我賣個關子,過些日子做好了我定第一時間給您奉上品鑒。”


    蘇問諳胡須一翹,“酒你也會做?”


    “略通一二。”


    奚寶意沒有胡亂吹噓,她從小到大參加的酒會晚宴數不勝數,名酒也見過許多。


    她一個叔叔愛酒,為了這個愛好還特意開了個酒莊,花了不少錢買了各種酒方,後來開業的時候邀請她裏裏外外參觀了。


    雖然她手上現有的材料不多,無法複刻出來那些名方。但是要單說烈酒,她還是可以嚐試做出來的。


    做酒無非就兩種方式,發酵和蒸餾。


    在蒸餾法問世之前,人們做酒采用的都是發酵法。


    發酵法做出的酒種類豐富但是缺少濃度,常見的比如果酒、奶酒、清酒、葡萄酒、米酒。蘇問諳帶來的宜春酒就是發酵酒。


    而她要做的是蒸餾酒。


    首先她需要一套蒸餾設備,這個玻璃坊根據圖紙就可以做。


    她決定采用的是壺式蒸餾器,可以簡單地細化為四個部分:銅壺、天鵝頸、冷凝器、萊恩臂。如果想要酒味更加清淡,酒香更加淡雅,可以做成燈籠型,要是更加喜歡香味充足醇厚的酒那就要做成葫蘆型。


    她做的是小麥酒,很像低配版的威士忌。


    酒汁就是用的現買的小麥酒汁,將酒汁加熱,蒸汽上升進入冷凝管,冷卻變成液體,這就是酒液。


    一般蒸餾兩三次就可以將雜質基本去除,從而得出芬芳烈性的新酒。


    奚寶意將新酒擱置一段時間,覺得差不多了就裝進了特意為它而設計的酒瓶裏,拿去送給了蘇問諳。


    蘇問諳從未見過這種酒瓶,圓肚長頸的透明玻璃瓶,清晰可見裏麵的清澈酒液。


    這酒液也不同於現下的濁酒,看著像水一樣透徹,聞起來卻直衝入鼻,入口辛辣,後味濃香。


    “好酒!”


    蘇問諳眼神發亮,愛不釋手,“古書中所說瓊漿玉液不過如此!奚山長,這酒可有雅稱?”


    奚寶意迴道:“辛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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