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梁懷瑾終於鬆開邱也,他盯著她的麵龐,明亮的雙眸裏透出滿心的不舍,帶著無盡的眷戀和期待,他的嗓音沙啞而沉重:“等迴國了,我去找你。”


    邱也看著他,眼裏同樣滿是眷戀和不舍,她用力點頭:“你要注意安全,別受傷。”


    那頭的李雲天在催促他們登機,邱也迴頭望了眼,梁懷瑾說:“快走吧。”


    邱也依依不舍地轉身,一步三迴頭地看著梁懷瑾,梁懷瑾衝她揮手,示意她快走。


    停機坪的風掀動了他們的衣衫,邱也走上飛機,最後留戀地看他一眼,低頭進了機艙。


    飛機開始滑行,起飛,梁懷瑾懷裏抱著槍,不由自主地邁動腳步,追著飛機遠去的方向。


    飛機上的一扇舷窗上,邱也細膩的麵龐露出來,忽然大喊:“梁懷瑾,你要注意安全!我等你!”


    停機坪上的聲音太過嘈雜,梁懷瑾聽不見她的聲音,但他看見了她蠕動的嘴唇,最後三個字是:我等你。


    ……


    飛機落地北川,邱也和沈葭告了別,轉機迴玉城。


    在玉城機場,她看到了來接她的父母,陳月和邱明章看到她,都一臉的如釋重負。


    她重重地擁抱了父母,抱著她們哭出聲來。


    在這一刻,她徹底卸下了所有的堅強,變迴了父母眼裏的孩子,把所有的悲傷和痛苦在此刻宣泄出去。


    陳月抱著她,眼淚簌簌而落,也不知她在沙伽經曆了什麽,迴國後會這麽傷心痛苦,她心疼得心都要碎了。


    迴家後,無論父母怎麽詢問,邱也隻是搖頭,她沒法把在沙伽發生的事情說出口,從一開始的誌願服務,到後來遭遇以塞諾的轟炸,恐怖分子的追殺,這一路走來,太多的艱險苦難,她一件事也沒法跟他們說,因為一旦說出口,對父母來說,就是無比沉重的打擊,他們會心疼死的。


    而除了這些,邱也心裏還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傷疤,她無法把這道傷疤展示給任何人看,隻是內心痛苦地自我折磨。


    她始終也無法放下,亞辛和那些孩子們的死。


    甲流疫情還沒有結束,玉城高中也沒有開學,邱也每天很少出門,總是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裏,她長久地抱著雙腿坐在床上,目光呆滯而空洞,沉默。


    有好幾天晚上,她在噩夢中醒來,身上冷汗涔涔。


    亞辛和那些孩子們的臉,反反複複在她的夢境裏出現,他們麵色蒼白,伸著一雙雙小手要抓住她,嘴裏喊著:老師,救我……


    她再也睡不著,掙紮著拿起手機給梁懷瑾發消息,可那聊天框上,永遠隻有她發出的消息,沒有任何迴應。


    梁懷瑾還在沙伽執行任務,每天還在槍林彈雨裏穿梭,打擊恐怖分子,拯救平民,她時時刻刻都牽掛著梁懷瑾,她頻繁地給他發消息,期待著他的迴音,隻要有迴音,就說明他還好好活著。


    可一次迴複也沒有,她隻能在心裏默默祈禱,菩薩也好,上帝也好,保佑她的梁懷瑾,早日平安歸來。


    在這無數個擔憂的時刻,她才終於意識到,也許她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這個人一生都注定在危險裏穿行,也許哪一天,突然就從世界上消失了。


    她突然很恐懼,可她控製不了自己,控製不了自己對他的愛越陷越深,她每天發瘋一樣的想他。


    也許正因為他身份的特殊性,她對他的愛反倒變得更深,學生時代隻是簡單的戀慕,如今,因為他不屈的信仰,和他心中的大愛,這份戀慕變成了刻骨的深愛,這份愛本身也成為了一份信仰,叫她如一個信徒一般,虔誠地捧在手心。


    一大早,邱也準備出門去給父母買菜做飯。


    頹廢的這些天,陳月和邱明章很擔心她,她每每反應過來,總覺得很內疚,父母已經擔驚受怕了這麽長時間,沒有理由再讓他們承受她這沒來由的悲傷情緒了。


    她出了門,來超市選食材,有人在超市門口給大家量體溫,超市裏人不多,所有人都戴著口罩。


    邱也忽然覺得,這個城市一下子又病了起來,雖然不似幾年前的那一場全國性疫情那麽慘烈,但也很令人難過。


    迴到家,她把肉骨頭焯水,放進去煲湯。


    等待的間隙,她刷了會手機,沙伽的新聞立馬跳了出來。


    因為她經常看沙伽的新聞,短視頻平台都掌握了她的習慣,推薦的也大多是沙伽的新聞。


    她想強迫自己不要去看,手卻不由自主地點開了。


    一個碩大的標題映入眼簾——由於連日來的暴雨肆虐,沙伽爆發了傳染病,還有多人腹瀉。


    她一瞬間更加悲傷,也不知道這個地球怎麽了,多月來,世界各地都有各種各樣的災難發生,戰爭的戰爭,地震的地震,連傳染病也跟著肆虐橫行。


    老天爺也真是不公平,一點也不庇佑地球上的人類。


    突然,她刷到了一條關於恐怖分子的新聞——


    多日來,沙伽地帶的恐怖分子遭受多國特種部隊聯合打擊,氣焰有所下降,但聯合特戰部隊也損失慘重,多名特種兵犧牲受傷,甚至有一個特種兵被恐怖分子抓住,活活虐待致死,待隊友們發現他時,他已被恐怖分子丟棄在荒野,遭野獸啃食,身上沒有一處完整的地方,死得慘烈。


    邱也的心髒抑製不住地狂跳,她捂緊了嘴巴,新聞畫麵上是影視劇裏特種兵被恐怖分子虐殺的場景,封麵標明了圖文無關。


    她當然知道為什麽會圖文無關,因為真實畫麵,永遠會比影視劇裏演繹的更為血腥殘忍,慘不忍睹。


    新聞能給大眾看到的,永遠都有一定的底線。


    她擔驚受怕地點開與梁懷瑾的聊天框,他依舊沒有任何迴複。


    她咬緊了唇,重重垂下頭去。


    “囡囡,怎麽了,今天起這麽早啊?”陳月從臥室走了出來,聞到骨頭湯的香味,臉上浮現出笑容。


    她一定會以為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邱也抬起頭,強顏歡笑道:“睡了這麽多天的懶覺,骨頭都散架了。”


    她走上前去,抱住陳月:“媽媽,對不起,我讓你們擔心了。”


    “別說這種話,你能從國外迴來,好好的,我們就心滿意足了,以後都是好日子。”陳月輕輕拍著她的背,她也不再問邱也在沙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了,她知道女兒心裏疼,一定有什麽難言之隱。


    隻要她好好待在她身邊,她就沒什麽奢求了。


    飯桌上,邱明章品嚐著邱也煲的骨頭湯,直唿好喝,十分捧場。


    邱也一瞬間啼笑皆非。


    四月份,甲流疫情得到了控製,玉城高中順利開學了。


    闊別了校園這些日子,邱也竟然對自己的工作有些陌生了。


    這不是什麽好征兆,她盡量讓自己不去關注太多外界的新聞,尤其是沙伽的,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去。


    可饒是這樣,她還是無法擺脫那片陰影,每每走進教室,看見一張張稚氣青春的麵孔,她總會想起亞辛和那群孩子。


    他們的相貌明明大不相同,一群是標準的東方麵孔,眼神清亮柔和,麵容亦是,溫和而細膩;一群則有著西方國家的典型特征,眼窩深陷,瞳孔幽黑,麵龐有著明顯淩厲的線條,比亞裔麵孔攻擊性強了許多。


    但也不知怎麽的,她就是覺得他們很相似,也許是因為自己身上的這份責任,亞辛和那些孩子叫她老師,麵前的這群中國孩子也叫她老師。這份沉甸甸的責任,莫名叫她分不清。


    但也許正因為對那群孩子心懷愧疚,她對自己的這份工作也付出了更多的心血和精力,對孩子們更加深愛和嗬護,仿佛這是一種贖罪,仿佛隻有這麽做,她那些不可抑製的夢魘,才不會來糾纏她。這也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了。


    正好,這也給她帶來了充實感,她急切地需要這份充實感,讓她擺脫過去的悲傷陰影。


    ……


    時間轉眼來到了五月份,梁懷瑾還是沒有絲毫消息,邱也也沒再給他發過信息,現在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國內沒有新的關於特種兵的新聞出現,就說明上次犧牲的那個特種兵不是他,也不是神劍突擊隊的任何人。


    玉城天氣一向反複無常,進入五月份,氣溫驟升,直接到了三十多度。


    邱也晚上下了班,擠在迴家的公交車上。


    夏天的公交車氣味並不好聞,空調味和汗味混雜在車廂裏,又臭又窒息。


    但邱也忍著惡心也要坐公交,就因為她曾經在公交上偶遇過梁懷瑾,就因為懷念他把自己圈在懷裏的那一份感覺。


    她想他,想得快要發瘋,以至於一絲一毫有關他的東西都不想錯過。


    路過玉城軍區公交站,她依舊忍不住探出頭去觀望。


    夜幕籠罩下的軍區大樓高聳入雲,無星無雲的晚上,隻有一輪明月高懸,明月的光輝縈繞在大樓周圍,整棟大樓看起來雄偉壯觀,卻也神秘莫測。


    同一時間,沙伽正是下午三點。


    聯合特戰部隊的指揮所內,特種兵們圍在戰術桌上,正討論著如何端掉恐怖組織的一個據點。


    該據點盤踞著整個沙伽勢力最大的恐怖組織,位於沙伽南部的蘇納爾湖上。


    蘇納爾湖是整個沙伽地區最大的湖泊,是沙伽南部所有民眾賴以生存的唯一的淡水湖,如今被恐怖組織占據,沙伽南部百姓的用水問題,受到了極大的挑戰。


    所以,聯合特戰部隊需要緊急出動,盡快清除這個恐怖組織。


    整個蘇納爾湖的地形並不複雜,整片湖泊地勢較低,周圍是一圈環形山脈,山上叢林密布,而恐怖分子的占據點,正是湖中央矗立的一連串水上建築,水上建築沒有與任何邊緣陸地相連,恐怖分子進出據點,靠的是幾艘木船。


    建築主要是木製的,也是通過一座座木橋相連,淩空望去,整片建築群看起來並不堅固,如果直接炮轟,迅速清除這個據點是易如反掌的事,但問題就在於,附近的村民們為了取水而不得不靠近湖泊時,被恐怖分子殺害了很多人,還有很大一部分人,淪為了恐怖分子的人質。


    所以聯合特戰部隊的任務不僅僅是要端了這個據點,還需要保證人質的安全,那問題就變得棘手了。


    邁克爾兩手撐在戰術桌上,看著蘇納爾湖的地形圖,眉頭緊鎖,沉思了片刻後說:“分兩撥人行動,一部分人從水路潛進據點,打探人質位置;一部分人在岸上觀察情況,隨時注意恐怖分子的動向,以作掩護。”


    “可是找到人質以後,怎麽護送人質撤離,這是個很大的問題。”嶽武穆看著水上建築周圍的一圈湖水,提醒道。


    “當然是殺出一條血路。”傑西斯傲慢地抱起雙臂。


    “s(傑西斯),你要明白,那些人質是平民,但凡落個水都會威脅生命安全,怎麽在恐怖分子的圍攻下從水上撤離?”蕭峰不滿傑西斯簡單粗暴的做法。


    “那就不撤離。”


    一道溫和堅定的聲音從後方傳來,眾人齊齊迴頭望去,隻見嶽武穆身後,梁懷瑾身軀挺拔地站立著,目光直視著前方的蘇納爾湖地形圖,眼裏閃著溫和謙遜的光。


    眾人眼裏透著不解,傑西斯更是不屑道:“你就沒想著拯救人質吧。”


    梁懷瑾不搭理他的冷嘲熱諷,上前一步,指著地形圖上湖中央的一處方形建築道:“這棟房子是整個據點最邊緣的建築,我們可以從此處突破,占領了這棟房子,那這棟房子就是我們的據點,可以以此為基地建起防線,將人質保護起來。”


    傑西斯冷哼一聲:“我還以為是什麽神技妙策,如果真的像你說的這麽做,那我們就無法通過炮轟據點的方法來消滅恐怖分子了。”


    梁懷瑾目不斜視:“既然送出人質都是問題,那炮轟據點原本就是天方夜譚;更何況,如果都能安全救出人質了,那還需要炮轟據點嗎?”


    傑西斯啞口無言。


    “我覺得j這個辦法好。”一個俄羅斯軍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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