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天就是除夕,忙碌完最後兩天,整個誌願者團隊也會放假,雖然身在異國他鄉,但國家的傳統節日還是要過的,李雲天決定組織大家一起包餃子,過一個熱鬧溫暖的春節。


    沙伽沒有春節,但隻要當地民眾願意,也可以跟誌願者團隊一起過節,如今的生活雖然很苦,但也不能失去希望,每個人都應該活在當下,抓住每一個歡樂溫暖的時光。


    自從沈葭也從蕭峰那得知他們會來和誌願者團隊過春節後,她整個人幹勁十足,一次甚至能提起兩桶純淨水。


    李雲天打趣道:“看看,誰說女子不如男啊,我們隊裏就有好幾個花木蘭。”


    惹得周圍人一片歡笑,沙伽民眾們也跟著一起笑起來,牆根下的孩子也樂得合不攏嘴,一臉崇拜地看著眼前這個“力拔山兮氣蓋世”的大姐姐。


    邱也心情倒是平靜多了,她打濕抹布,給孩子們擦幹淨臉,用簡單的巴尼爾語比劃著告訴他們過兩天可以來羅斯旅館跟哥哥姐姐們一起吃餃子。孩子們似乎是聽懂了,歡樂地一擁而散。


    除夕當晚,整個羅斯旅館喜氣洋洋的,大家從各地搜羅了許多彩帶和花燈,掛在旅館大廳的天花板上,點綴出了一片璀璨夜空。


    大廳裏放著一張長方形的大桌子,桌子上擺放著做餃子用的麵粉、大蔥、雞蛋和豬肉等材料,一旁的小廚房裏,幾個煤氣灶齊開,燒了好幾鍋開水,坐等餃子下鍋。


    大家圍在桌子邊上,一邊包餃子一邊嘮嗑,談笑風生,情緒高漲。


    這幾天大家都壓抑壞了,麵對著沙伽民眾的慘狀,沒有人笑得出來,直到今天,看到沙伽百姓能加入他們一起包餃子過春節,他們的心思才活絡起來,之前的悲傷情緒一掃而光,決定先把這個春節過好,其他的,之後再慢慢解決。隻要生活還有盼頭,生命就永遠不會絕望。


    好幾個孩子圍在桌子邊,睜大了眼睛看著眼前包好的一個個餃子,眼裏的渴望唿之欲出,邱也上前拉住他們的手,引導著他們先玩會花燈,餃子馬上就好。


    孩子們很聽話,離開桌子邊,在大廳裏又跑又跳,抓住頭頂上掉下來的彩帶,一群孩子拉著拽著,又能玩好長時間。


    看著眼前其樂融融的場麵,邱也心裏百轉千迴。她知道作為人道主義援助的誌願者,職責是運送物資,給沙伽民眾提供物質支持,可如今能給他們帶來精神上的溫暖,又何嚐不是一件好事呢?物質上的貧乏可能會壓垮一群人,可精神上的癱瘓會使整個種族陷入絕望,拯救一個民族的靈魂和根,永遠比物質援助有意義得多。隻要心裏還有希望,信念還在,種族就不會滅絕。身體上的痛是可以緩解的,可心靈上的創傷是難以愈合的,保持一個樂觀積極的心態,對身處水深火熱中的人們來說,是很難得的。


    餃子出了鍋,邱也先端了幾碗給孩子們,孩子們坐在旅館門口的門檻上,一邊吃餃子一邊看天上的星星。


    中國的餃子,對這群沙伽小孩來說是陌生的食物,他們先夾起來好奇地端詳了一番,再吃進嘴裏,香香的味道在口齒間散開,餃子圓滾滾的溜進肚腹,連帶著一股暖意流進身體裏,滿足,溫暖,幸福。


    “啾”的一聲,遠處的天空中升起一陣光亮,一個碩大的煙花“碰”一聲綻放開來,五顏六色的光亮瞬間散開,點綴著整片漆黑的夜空,一片美輪美奐。


    孩子們一陣驚唿,指著煙花高興得手舞足蹈。緊接著,又是一連串的煙花不斷升空,營造出一片又一片燦爛夜空。


    邱也聽到聲響,走出門外,看到孩子們的反應,欣慰地笑了。


    他們知道這是煙花,不是炮彈,並沒有感覺到害怕,反而很高興。


    炸彈和煙花,原本是材料很相似的兩樣東西,可炸彈帶來的是死亡和傷害,煙花帶來的卻是溫暖和光亮。


    這都要取決於,材料在誰的手中,如果在恐怖分子手裏,這些材料會變成炮彈,而在誰的手裏,它會變成煙花呢?


    邱也抬起頭,隻見一輛軍用汽車從遠處開了過來,燈光閃爍著,緩緩停在了羅斯旅館門前。


    李雲天搓著滿是麵粉的手跑出來,迎接車上下來的特種兵:“到了,餃子已經好了,快進來吃!”


    邱也呆愣了一會,看到一個高大的中國軍人從駕駛座上走下來,黑色的作戰服上,肩膀上繡著五星紅旗。


    不是梁懷瑾。


    她又往後張望,隻見遠處煙花散落的光景下,梁懷瑾和蕭峰一前一後,孩子似的追逐著往這邊跑來。


    煙花就是他們放的。


    沈葭聞聲跑出來,看到蕭峰,整個人激動得渾身打顫,拉起蕭峰進屋吃餃子去。


    梁懷瑾走到邱也麵前,邱也還在發愣,他在她眼前揮了揮手,笑笑:“不認識了?”


    邱也迴過神來,急忙辯解:“不是,你們,你們真的來了。”


    第二次在沙伽見到梁懷瑾,她舌頭有點打結。


    梁懷瑾摸摸腦袋,臉上依舊是溫潤的笑容:“嗯,隊長說,過春節當然要一群中國人一起過,就帶我們過來了。”


    邱也抿抿唇:“快進來吃餃子吧。”


    邱也特地舀了一碗她自己包的皮薄餡厚的餃子,遞給梁懷瑾。


    大廳裏沒有多餘的桌子,大家就端著餃子,或站或坐,一樣吃得一臉滿足。


    梁懷瑾和邱也端著餃子出門去,在不遠處的一塊大石頭上坐下。


    煙花還沒放完,不斷地升起,綻放,孩子們臉上洋溢著歡樂的笑容。


    “你們怎麽會有煙花?”邱也問道。


    梁懷瑾吃了一口餃子,望向天空中的流光溢彩,臉上一抹溫暖的,孩子氣的笑:“我用製炸彈留下的邊角料做的,還行吧?”


    他揚起臉,好像一個等待表揚的孩子。


    邱也有些震驚:“你做的啊?你技術這麽厲害,還自己做炸彈,一點邊角料也能做煙花?”


    “很簡單啊。”梁懷瑾覺得她反應太大了,有點好笑,就低頭笑了一下。


    邱也麵色一窘,心想對他來說當然簡單,她這是什麽蠢問題。


    梁懷瑾笑完了,麵色柔和下來,望向一旁興高采烈的孩子們,一雙眼睛像是一汪清泉,清澈又溫暖,他緩緩說道:“能給這些孩子帶來點歡樂,是我的榮幸。”


    “不止啊,”邱也望著他,溫柔地笑,“看到這些煙花,不光是孩子們,我也很快樂,沙伽的百姓們,還有我的同事們,也都很開心,你給很多人帶來了溫暖呢。”


    “是嗎?那我真是太榮幸了。”麵對邱也的誇讚,梁懷瑾仿佛有些不好意思,低下頭去扒餃子。


    邱也慢條斯理地嚼著餃子,煙花終於放完,頭頂上五彩斑斕的光景漸漸落幕。


    梁懷瑾瞬間有些傷感:“煙花很美好,隻是可惜,太短暫了。”


    邱也抬起頭來:“可隻要存在過,給人們帶來過歡樂,就已經很好了。” 邱也似乎也陷入了沉思,“就像是這裏的生命一樣,很多都很短暫,可不代表就不珍貴了,因為隻要存在過,曾經有過這樣的燦爛和美好,就已經足夠了,他們的存在,見證了一座城市的興衰榮辱,撐起了這座城市的生命和脈搏,是足夠珍貴的。”


    梁懷瑾似乎沒想到她會想這麽多,溫聲道:“你說得對。其實不光是這裏的生命,我們每個人的生命流逝,都像煙花一樣短暫,可有名人曾經說過,生命的珍貴不在於長短,而在於深度,隻要曾經熱烈地活過,就是對這個世界的不辜負,就是對曾經生活過的世界,最有力的證明。曆史的痕跡是無法磨滅的,我們每個人留下的足跡,都不會讓炮火和鮮血掩蓋,因為我們真實地存在過,就算史書沒有記載,時間也會證明。”


    邱也對他的話深有感觸,她一臉欣賞地望向他。


    異國他鄉裏,兩顆同樣善良的心靈在此刻同頻共振。


    梁懷瑾被她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剛剛才覺得自己給她帶來了一種莫名的憂傷,可這麽快,她的憂傷就煙消雲散了。


    “你別這麽看著我。”他笑。


    “沒有啊,”邱也故作矜持,“我隻是在想,到底是哪一位名人說過的話,生命的價值不在於長度,而在於深度。”


    梁懷瑾盯著她,等著下文,她卻話鋒一轉:“哦我想起來了,那個名人好像叫——梁,懷,瑾。”


    梁懷瑾徹底被她逗笑,端著餃子前仰後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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