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館的布局井然有序,一樓是計算機室,很多學生安靜地坐在電腦前,查閱資料,撰寫文章,邱也在一樓徘徊了一會,坐電梯往二樓的文學圖書室去,到了圖書室,眼前安靜肅穆的氛圍讓邱也禁不住沉浸其中,上前找了本文學書籍,坐下看了一會。


    再動身往上,是別的類型的圖書室,五樓連廊裏擺放了很多藝術作品,有油畫,水墨畫,雕塑等等,都是學生們的傑作。


    邱也徑直往六樓去,來到自己常常站立的窗口前,這窗口沒有多大變化,還是和從前一樣,安靜地矗立在角落裏,窗欞上還有些熟悉的劃痕,都是歲月的見證。


    邱也撫摸著這些年代久遠的劃痕,透過窗口往外看,看到熟悉的秋水湖上,碧波蕩漾,有幾隻鴨子浮在上頭,嬉戲遊泳,湖邊是一叢叢的蘆葦,白色的葦絮飄飛,看得人心癢癢的。正是黃昏時分,夕陽的餘暉映照在湖麵上,一片橙黃的暖意,靜謐美好。


    邱也再越過湖麵往遠處看,北川特種作戰學院高高築起的圍牆裏,空曠的訓練場地一覽無遺,但,訓練場地上沒有一個人,按照正常的作息,軍校生們該在吃晚飯吧。


    邱也心頭一陣暖流湧過,轉化成嘴角上一抹平淡的笑意,原來,當初她就是以這樣的心態,望著梁懷瑾尋常生活的地方,一年又一年。可,她怎麽就一次都沒見過他呢?不過轉念一想,特種兵要是輕易被外人記錄了行蹤,那會是個很大的問題吧。


    正想著,身後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響,這在安靜的圖書館裏委實太過突兀,邱也的思緒被打斷,她迴過頭去,發現好多學生站在室內一扇築起的圍欄邊,手裏還捧著書本,紛紛探出頭往圍欄下看,還有不少的學生湧過去,擁擠著,探看著。


    圍欄下,是一樓計算機室旁的空曠走廊,走廊裏一定發生了什麽事。


    邱也感到疑惑,走上前去,拍了拍一個學生的肩膀,問他們在看什麽。


    青澀朝氣的大學生迴過頭來,臉上是一抹嬉笑,用看熱鬧的語氣答道:“樓下捅人了,情殺。”


    邱也心裏一咯噔,不知道這有什麽好笑的,她又探起頭張望了一會,眼前黑壓壓的人群把視線完全擋住,她急忙跑下一樓。


    一樓空曠的走廊邊,好幾個保安已經圍起了警戒線,任何人都不能過去。


    邱也站在牆邊,看清楚了走廊中央的情況。


    一個身材高大,看起來至少一米九的男生,手裏拿著一把很小的水果刀,抵在他身前的一個女生脖子上,女生被他箍住了脖子,手上已經受了傷,鮮血汩汩流出,染紅了身上的白色大衣。她艱難地唿吸著,嘴裏溢出幾個聽不清的詞語。


    倒是她身前的男生,一直在大吼大叫,說什麽她辜負了他就該死,說她是婊子,說她腳踏兩隻船,各種汙言穢語不堪入耳。


    邱也心裏一陣惡心 ,不管他說的是不是真的,持刀殺人都不是最佳的解決方式。


    警察還沒到來,幾個保安在一旁勸說著,試圖穩定男生的情緒,還有好幾個保安怒喊著,不讓圍觀群眾拍照,可無濟於事,手機的閃光燈此起彼伏,隻怕這時網上已經有照片視頻流出去了。


    學校領導很快到來,也一起勸說著男生,讓他不要輕舉妄動,凡事都有解決的辦法,一時衝動的後果隻會是兩敗俱傷,要坐牢的。


    邱也謹慎地觀察著,人群裏竊竊私語,語氣裏仿佛都認定了是女生傷害了男生,男生實在忍無可忍才爆發了,邱也覺得心寒,女生還被死死箍住脖子,沒來得及開口為自己申辯,風向就一邊倒,所有人都相信了男生的一麵之詞,沒有一個人替她說話。


    再次聽到身旁男生的哂笑,說女的這下有報應了,邱也終是忍不住迴嘴:“你怎麽知道男生說的就是真的,女生還沒說話呢,她現在還在流血,生命被威脅著。”


    男生看向一臉憤慨的邱也,自知理虧,沒再說話。


    邱也看得出來,被傷害的女生也不是逆來順受的,她死死扣住男生箍住她的手,賺得一絲喘息之機,斷斷續續道:“我們早就……已經分手……了……你不要……再糾纏我……我沒有傷害你。”


    “我不同意就不算分手!”男生怒吼著,再次箍緊了女生。


    女生閉上眼睛,不再辯解,仿佛已經受夠了他的胡攪蠻纏。


    “原來是偏執狂啊,太可怕了。”


    人群裏,輿論的風向漸漸變了。


    “這男的真惡心,得不到就毀掉。”


    “都已經分手了還不放過人家,女生太可憐了。”


    “他自己怎麽不去死啊,反而來傷害女生。”


    邱也聽著這些話,覺得哪裏不對勁,但好像也沒有哪裏不對勁,在事情的真相沒有水落石出之前,人們隻能相信自己聽到的,看到的,對此加以審判,大肆宣揚。這是人性的弱點,無可厚非,至少,沒有人再對處於弱勢中的女孩惡語相向,穢言相加。


    兩廂爭執了好久,場麵一度混亂,持刀的男生由於長時間的神經緊繃,漸漸體力不支,箍住女孩的手慢慢鬆了下來。


    保安急忙上前,瞅準時機想奪下他手裏的水果刀,但他一個激靈,再次把女生箍緊,揮舞著水果刀讓他們不要過來。


    正在此時,女孩忍無可忍,她一腳踩在男生的腳上,男生腳上吃痛,箍住女孩的手卻沒有鬆開,他手裏的水果刀條件反射地往女孩身上刺去——


    “啊——”人群裏一陣騷動,有人捂住了臉,不敢再看。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黑影從二樓圍欄上迅速迫降下來,毫無安全措施的迫降讓保安們都嚇了一跳,男生自然也是毫無察覺,那道黑影以電光火石的速度繞到男生身後,扭住他持刀的手,把他狠狠摁在地上,隻此一招,男生再也動彈不得。


    “啊——”人群裏又是一陣騷動,這一次,不是驚恐和慌亂,而是仰慕和驚歎。


    那道黑影實在太帥,速度之快,晃了所有人的眼。


    邱也定睛看清楚,那將男生死死扭在地上的人,不是梁懷瑾又是誰。他穿了身黑色的大衣,修長健壯的線條在他扭打的動作下若隱若現,一臉的堅毅和果敢,怒視著眼前的男生。


    此時警察和救護車都趕到了,受傷的女孩被救走,持刀男生則被警察帶走,學校領導嗬斥著周圍的人,語氣或威脅或哀求,讓他們不要把拍的視頻資料發出去,學校自會妥善處理這件事情,人群裏一片唏噓,逆反的聲音也是層出不窮。想要壓製住這些聲音,恐怕沒有這麽簡單。


    如果自己還是懵懂的大學生,邱也一定也會覺得學校的做法太過官方,不過是一葉障目,掩蓋事情的真相,試圖息事寧人。可如今她轉念一想,學校的做法其實無可厚非,記錄並發布自己所看到的事實並沒有錯,但不加思考的添油加醋往往會使得事情發酵得不可收拾,他們所謂的正義發聲,可能也會被有心人利用,將事實的真相越推越遠,讓受害者蒙冤,犯罪者得不到應有的懲罰。網上參與輿論的網民裏,多的是這樣不明是非,沒有充足的證據,敲著鍵盤就把案件辦理了的人。


    人群漸漸散去,邱也還站在原地,她看到梁懷瑾和警察交談完,迴過頭來,一眼看見了站在牆角的她,顯得有些詫異,似乎沒想到她也在這。


    他剛想走過來跟她打招唿,可,腳步是邁不動了,因為他周圍聚滿了人,大多是女孩子,尖叫著,唿喊著,各種溢美之詞從她們嘴裏喊出來,中間甚至還有男生的尖叫,手機的閃光燈更是閃得讓他睜不開眼睛,一臉束手無策的樣子。


    他剛才從二樓迫降下來的樣子太帥,這種場麵的驚唿也不足為奇,邱也覺得學校領導應該可以稍微放心了些,因為相比剛才的情殺案,學生們好像對眼前這個飛簷走壁的男人更感興趣。


    邱也心裏不知是什麽滋味,悄悄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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