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五年一屆的弈棋比賽設在朱雀街正中央的醉明湖,這湖占地麵積很大,湖上設有幾十隻涼亭,有專人開船到各個涼亭,秩序井然。湖的周圍是一片銀杏葉林,盛景撥人心弦。
銀杏葉林裏也擺著棋桌,各位來參加比賽的才子要一關一關通過,一般是僅剩兩位可以進入決賽,但最後的決賽賽製每屆都會更改。
這五年一屆的弈棋大賽是由京城最有名的才子樓出資舉辦的。才子樓每年都會發布才子排行榜,接受各地的才子前來比試,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甚至比武弄劍都會涉及到,非常出名。再加上朝廷很重視文武均衡,常會以才子樓的排名任用官員,才子樓更是文學的頂尖聖地。
弈棋賽地的入口是一扇莊重的檀木門,進了門便是一整片的銀杏林。深秋已至,銀杏葉也開始片片凋零,凋謝中帶著獨特的韻味。賽場上各個桌前都有才子樓的專人看守記錄,規矩嚴格,決不允許參賽才子勾結私自討論棋術或者作弊。
周暮宇跟著黎澤逸進了賽場,門外的守衛給他們分發了表章,記錄了姓名。比賽不限製人數,但許多才子都會帶著書童或者侍從來,這些都是不參加比賽的,為分清人員,參加比賽的人戴白章,不參加比賽的便戴黑章,正好也印襯了弈棋黑白子的意境。
那標章雕刻精致,呈方形,上刻小篆字體‘弈’,掛在腰間,別有一番風味。賽場上秋風陣陣,離比賽開始還有一個時辰,才子樓的出資方都在迅速的準備,來參加比賽的各路才子都在銀杏林中賞起了風景。
周暮宇隔了很遠就看見一個人在銀杏林中來迴晃悠的千渺稀,走過去拍了他一下。“哎!你一個人轉悠啥呢?”周暮宇笑道。
千渺稀看見周暮宇,臉上幽怨的表情瞬間消散了,一下子握住了周暮宇的手腕,“我一個人太無聊了,就轉轉看看有沒有熟人,你們可算是來了!”
周暮宇不動聲色的抽迴了手腕,靠在了黎澤逸的身上,笑道:“你也要參加?”千渺稀點了點頭,道:“好歹我也學了兩年的圍棋,就來試一試吧。”他默默把手收了迴去,掩在衣袖中。
走過來兩位才子樓身著製服的專人,看到了黎澤逸衣上的白章,問道:“請問是周澤周公子嗎?”黎澤逸點了點頭,這個被周暮宇胡亂起的名字倒是被他派上了用場。專人遞給黎澤逸一塊號牌,道:“您的號牌,還有兩刻鍾就要開賽了,請做好準備。”
黎澤逸低頭看了一眼,是五十六號。周暮宇隨手拿了過來,號牌手感很好,周暮宇玩的不亦樂乎,良久才發現黎澤逸無奈的眼神。
周暮宇嘻嘻笑了笑,連忙把號牌放迴了黎澤逸的手裏。三個人在銀杏林轉了起來。銀杏林中的棋桌不下百張,看來參加比賽的人不在少數,才子樓以寬容著稱,天下才子自然都可以來參加的,無論男女老少。
銀杏林中有許多人都認識周暮宇,但不知道黎澤逸的身份,都在頻頻猜測著。
“這個周塵,成天不務正業,竟然還來參加弈棋賽!”
“他戴的是黑章,應該是陪這位公子來的。”
“這位公子風度翩翩,氣韻不凡,定於周塵不同。”
“待會兒去瞧瞧。”
千渺稀跟著周暮宇的旁邊,低聲道:“阿塵,這裏的人都不知道殿下的身份啊!”周暮宇瞥了他一眼,道:“澤逸又不能經常亂跑,身份一旦暴露就會引起轟動,你小心點兒,別給我說出來!”
千渺稀點了點頭,周暮宇滿意的笑了笑,轉頭看黎澤逸,差點就叫出澤逸來。“公子,咱們去找找五十六號吧。”黎澤逸點頭,兩個人往林子深處走去,千渺稀也去找自己的棋桌。
五十六號的棋桌擺在一個大銀杏樹下,桌上已經落了幾片銀杏葉了,金燦燦的,點綴著精致的木桌,比賽的硝煙瞬間被衝散了。
黎澤逸的對手已經坐在桌前等待著了,是一個比他稍年長些的男子,他一襲俠衣,腰間掛著劍,一副江湖俠客的模樣,身旁還跟隨著一名隨從。
男子看到黎澤逸,起身行禮。“在下成未,請問公子何名?”黎澤逸迴了禮,道:“在下周澤。”
成未念了幾遍這個名字,道:“既然相遇,便是有緣,周公子不必客氣,請!”兩個人坐在了桌前,專人端著棋桌走了過來擺好,頷首道:“兩位公子,還有一刻鍾便可以開始了。”說罷,他在桌上放了一隻沙漏便離開了。
周暮宇盤腿坐在了樹下,目光在沙漏和黎澤逸之間流轉著。
“周公子可是第一次來參加弈棋賽?”成未問道。黎澤逸點了點頭。成為見他不大願意說話,便也閉了口,靜等著時間倒計。周暮宇已經挪到了黎澤逸的旁邊,倚在椅背上,望著沙漏。
成為的目光掃過黎澤逸的眉目,忍不住心道:真乃仙骨下凡,傲視而立之人啊!黎澤逸去看周暮宇,一轉頭,臉頰輕觸在了周暮宇的唇上,他微怔了怔,垂下了眸。
周暮宇察覺到了自己做了什麽,緩緩直起了身子,雙手很自然的搭在了黎澤逸的肩上,無聲的笑了笑。成未看著周暮宇,總覺得有些眼熟。
沙漏中的沙子已經漏完,湖心的賞月亭中傳來清脆的笛聲,表示比賽已經開始,專人也紛紛迴到了桌旁做好記錄的準備。
黎澤逸點下一子,棋局已開,桌旁圍了許多不參加比賽或者晌午之後才有比賽的人,周暮宇站在黎澤逸的身後,棋桌上有規定,不準與下棋人說話,周暮宇悄悄在黎澤逸背上描了幾個字:我去看一下千渺稀。
黎澤逸微微頷首,周暮宇這才放下心來,擠出人群去找千渺稀。這桌棋周圍的人格外的多,堵的密不透風,但也安靜。
周暮宇在林中尋找著千渺稀,林中不乏前來觀賞的遊客才子。周暮宇轉了大半圈的銀杏林,才找到了已經開賽的千渺稀。
千渺稀坐在桌前,皺著眉,緊盯著桌上的棋局,他的對麵是一位手持羽扇的富家公子,似乎十分胸有成竹。
千渺稀一眼就看到了旁邊斜靠在樹上看著他的周暮宇,微愣了愣。周暮宇看不懂棋局,也隻能陪著他們,千渺稀對周暮宇笑了笑,想起他對自己說過的一句話,那天周暮宇十分大言不慚地拍了拍胸口道:“我覺得啊!這下棋最考驗的就是心態!”這話說的倒是不錯。
想到這裏,千渺稀深吸了一口氣,放下心來仔細去看棋局。周暮宇立在旁邊,皺了皺眉,他似乎在千渺稀的眼神中看到了其他東西,遂垂下了眸,良久才撫了撫衣袖,躡手躡腳的離開了。
千渺稀他……周暮宇正想著,直直地撞進了一個人的懷裏。“抱……”周暮宇剛要道歉,一抬頭,竟是黎澤逸,他旁邊還跟著成未。
周暮宇愣著不知道該說什麽,黎澤逸轉身對成未道:“在下還有些事情,先告辭了。”成未抱了抱拳道:“下場我定會來觀周公子棋風的!”
黎澤逸微微頷首,向前走去,周暮宇跟了上去,少有的沉默了一會兒才攬著黎澤逸道:“澤逸,你是贏了對吧?”黎澤逸卻答非所問:“你怎麽了?走路也不上心。”
周暮宇低下了頭,搪塞道:“沒有,就是在想就是在想今天中午吃什麽,然後就不小心撞到了你,澤逸,你下場是在下午吧?我們去吃飯吧。”他拉著黎澤逸往外走。
“阿塵!”千渺稀的叫聲傳來。周暮宇似乎有些頭疼,無奈地伸手扶了扶額轉頭道:“你喊什麽喊!”千渺稀冷不丁被他訓斥了一頓,可憐楚楚的模樣又浮在了臉上。周暮宇一下子想起那夜在肖府千渺稀被迷暈之後的樣子,心虛的抬起手臂擋住了千渺稀。
“你……你別碰我!”周暮宇嫌棄地攔著他,往黎澤逸身上靠了靠。千渺稀疑惑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周暮宇當即就想把他團了扔到很遠的地方去。
“阿塵……你怎麽了?”千渺稀道。周暮宇也不知道怎麽解釋,隨便找了個理由:“你……衣裳上太髒了!”千渺稀低頭看了一眼,衣擺上沾了少許灰塵,他無奈道:“忘了你最有潔癖了,也難怪你最喜歡白色。”
周暮宇胡亂的點了點頭,又往黎澤逸身上貼了貼,抬手攀上了他的肩膀。“澤逸,你想吃什麽?”周暮宇轉頭問道。黎澤逸看他,目光澄亮,周暮宇被他盯著,頭一迴不好意思起來,低聲道:“我晚上迴去再告訴你。”
黎澤逸沒有說話,幾個人出了銀杏林園,往街上的飯館走去。街上熱鬧非凡,這場弈棋大賽波動很大,街上到處是議論的聲音。
周暮宇熟門熟路的找到了一家味道不錯的飯館,他經常在街上亂轉,什麽犄角旮旯的地方都去過,且從來不付錢,所以他很熟悉那些個深藏不露的店。
店鋪很小,卻很幹淨,沒有幾個人,裏麵隻擺了五六張桌椅,也隻有一個店小二,老板立在櫃台前,看見周暮宇走了進來,臉色瞬間就黑了。周暮宇來的次數雖不多,但吃的東西卻不少,每次周暮宇用過的碗筷,老板恨不得扔到八百裏外去,所以總要虧損不少錢。
周暮宇攬著黎澤逸走了進去,找了個亮堂的地方坐下,店小二十分不願意的走了過來,刻意站在了離周暮宇遠的地方,生怕沾上汙濁之氣。
周暮宇道也不在意,倒背如流的報了十幾個菜名,小二臉色越來越難看,但也不敢反抗,全都記了下來,隻是有些奇怪,平時周塵都是獨往獨來,今天竟還帶了個俊俏小生,看這樣,定是與周塵有深仇大恨,周塵才請他吃飯,賠禮道歉。
小二胡思亂想完便到後廚去報菜,周暮宇自己跑到旁邊的酒窖子裏拎了兩壺酒出來。黎澤逸不喜飲酒他是知道的,但周暮宇喜歡,也戒不了。
“少喝點。”黎澤逸皺眉看著周暮宇端起酒碗一口氣喝了個一幹二淨。周暮宇連忙放下酒碗,抹了抹嘴道:“是!是!是!”千渺稀打量著這破舊的小飯館,低聲對周暮宇道:“阿塵,你就帶殿下來這種地方啊!”
周暮宇瞪了他一眼,轉頭笑看向黎澤逸,黎澤逸雖聽到了千渺稀的話,但也沒有說話。周暮宇幾乎閑不下來,一會兒撥兩下桌上的酒碗,一會兒又玩弄著黎澤逸的衣袖。
片刻,店小二一碟一碟把飯菜全都端了上來,這家店的店麵雖不大,但做的菜模樣卻是極好看的色香俱全。周暮宇每次都想去和那廚子交個朋友,這店中的每一個人都不想看見他,唯獨廚師沒有,竟沒打算在飯菜中下毒弄死他。
“澤逸,快嚐嚐!怎麽樣?”周暮宇遞了一雙筷子給黎澤逸。旁邊,千渺稀悄悄把筷子伸向了蒸魚。周暮宇一巴掌拍在了他的手上,“澤逸還沒吃呢!”
“暮宇。”黎澤逸無奈地喚了一聲。周暮宇連忙應了一聲,正色道:“看在澤逸的麵子上,允許你吃了!”千渺稀癟了癟嘴,在心裏罵道:切!死斷袖!死阿塵!
黎澤逸嚐了幾口,這味道絲毫不亞於宮中的禦廚,味道十分入口。周暮宇的目光十分的急切火熱,黎澤逸點了點頭,應了一聲:“嗯,好吃。”周暮宇得到了滿意的答複,有些興奮,又給黎澤逸夾了好多的菜。
“你也吃。”黎澤逸看著自己麵前堆成小山似的飯菜,無奈了起來。周暮宇窘迫的笑了笑,點了點頭,認真的吃飯。千渺稀知道周暮宇雖平時放蕩不羈,但還是有些規矩的,食不言寢不語,吃飯的時候便沒有再說話。
三個人安靜的吃完了飯,黎澤逸走到櫃台前替周暮宇付了錢,那老板愣了一下才接了過來。千渺稀嫌棄的看了一眼周暮宇,低聲道:“竟然讓殿下給你付錢!”周暮宇不理他,笑嘻嘻地跟上了黎澤逸。
“澤逸,你現在想去哪?離下場還有兩個時辰呢!”周暮宇扯著黎澤逸的袖子殷切地看著他,不出周暮宇的預料,黎澤逸非常平靜的迴到了兩個字:“午休。”
周暮宇沮喪的低下了頭,應道:“好吧。”黎澤逸迴頭看了他一眼,眸中閃過一絲不經意的笑,隨即又說道:“弈棋比賽結束了給你烤魚。”
“真的?!”周暮宇興奮的抬起了頭,又道:“去哪兒都行?”黎澤逸點了點頭,周暮宇樂地幾乎要飛起來了,但怕黎澤逸嫌棄,沒有像平常一樣直接在街上蹦起來。
千渺稀跟在旁邊,一直被周暮宇冷落著,但也沒有失落,自己左瞧瞧右看看,偶爾還會搭幾句周暮宇的話。
京城的街上很是熱鬧,弈棋大賽共三天,街上的攤子也紛紛換成了與圍棋、書法等文學有關的商品,朝廷文武皆重,百姓也輕鬆一些。
周暮宇隨便挑了幾本書,又拎了一些零食,便拉著黎澤逸迴了周府。千渺稀早就不知道自己跑到什麽地方去了。
周淵坐在書房中看著文書,茜莘去吩咐廚房做午飯。周暮宇大搖大擺地拉著黎澤逸迴了臥房。周淵看著他手裏的書,輕歎了口氣。
千渺稀獨自一人去了京城舊巷裏的小酒館喝酒,周暮宇也來過這兒,這兒的人一輩子都沒怎麽出去過,光做自己的小本生意,倒也不知道周塵的臭名聲,每次他們來都正常相待。
“客官,這次怎麽是您一個人來了?您那兄弟呢?”小二走過來給千渺稀準備好了醒酒茶,千渺稀笑了起來道:“追尋他的愛情去了!”
小二也笑了,“我看那位公子長的挺俊的,看上的姑娘一定也不差!”千渺稀點了點頭,笑而不語,何止是不差!
“小二,今天你陪我喝酒,不醉不歸!”千渺稀忽然拍著小二的肩膀說道。小二轉頭看了一眼老板,老板點了點頭,他便笑了笑,應道:“好!就陪客官,不醉不歸!”
五六壇酒全部搬上了千渺稀的桌,他不由分說,一碗接著一碗的喝著。以前和周暮宇一起喝酒的時候,他從來不敢喝這麽多,因為這家酒館的酒烈的很,普通人三碗即倒,但周暮宇卻沒有醉過。
整整一個下午,千渺稀都在酒館中和店小二喝著酒,桌上的酒壇子數不勝數。店外,天也漸漸黑了。
“客官,您別喝了!”小二喝了醒酒茶,已經恢複了過來,但千渺稀卻醉得像一灘泥,一蹶不振,喝了五六碗醒酒茶都沒有絲毫的作用。
“千浩!”一個嚴肅且氣憤至極的聲音傳來。
千渺稀費力地抬頭望向門口,一個黑色的身影走過來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臉上。千渺稀笑了起來,一下子抱住了來者。
“阿塵~你來陪我喝酒了?”千渺稀幾乎整個人都貼在了周暮宇身上。周暮宇嫌棄地把他從自己身上拽了下來,拍了拍他的臉,“千浩,給老子醒醒!”
千渺稀直接眼睛一閉,頭一垂,睡著了。周暮宇很想把他揍一頓出氣,他把千渺稀扛了起來,付了酒錢,往迴走去。
秋天的傍晚很涼,街上的攤子也開始提早的打烊。周暮宇扛著千渺稀往千府走去,千渺稀在周暮宇背上不停的說著夢話。
“阿塵……”
“叫什麽!你還好意思!一個人跑到酒館裏喝了一下午的酒,弈棋大賽都沒見人影!”周暮宇忍不住訓了一通,訓完才想起來這貨現在是個酒鬼,他訓也沒有用。
“阿塵,我……我……”
周暮宇懶得聽他說了些什麽,快步往前走。但千渺稀的下一句話卻讓他愣在了原地,“阿塵……我……我喜歡……喜歡你……”周暮宇猛地把千渺稀扔在了地上。千渺稀哼了幾聲,繼續睡著。
“千浩!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周暮宇伸手拽住了千渺稀的衣領,盯著他,他希望是自己聽錯了,但千渺稀卻十分清晰的道:“我……我喜歡阿塵……”
周暮宇皺起了眉,千浩他……應該是酒後胡言吧?千渺稀再一次昏睡了過去。周暮宇也不好就這樣把他扔在街上,還是盡職盡責地送迴了千府。
周暮宇從千府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他腦中依舊迴響著千渺稀那句告白。千渺稀喜歡他,可他喜歡的是黎澤逸啊!
“唉!”周暮宇輕歎了口氣,自言自語了一句:“希望他明天酒醒之後能忘了這件事。”他不再多想,趕迴了周府。
周府周暮宇臥房裏,黎澤逸坐在書桌前看著書,周暮宇故作很困的樣子打算躲過他直接去睡覺。“暮宇。”黎澤逸頭也沒有抬,輕聲叫道。周暮宇沮喪的挪到他的身邊。
“澤逸,你知不知道你今天真的很帥!棋下得是局中有局,實在是太厲害了!”周暮宇二話不說,開始拍馬屁。黎澤逸微微抬眼,澄亮的眸子一下子讓周暮宇心虛了。
“澤逸,我和你說……”周暮宇不停地轉移著話題。但黎澤逸一直平靜的看著他,周暮宇終是敗下陣來,把那晚在肖府的事情告訴了黎澤逸。
黎澤逸聽完,唇角微微勾起了一個弧度。周暮宇驚詫了一瞬才發覺他被嘲笑了,“黎澤逸!我很尷尬的好不好!千浩那個混蛋!”
黎澤逸輕笑了一聲,把周暮宇的書整好放迴了原處,道:“睡吧。”周暮宇立馬點頭,馬不停蹄地去洗漱,依舊是掛在黎澤逸身上睡了一夜。
銀杏葉林裏也擺著棋桌,各位來參加比賽的才子要一關一關通過,一般是僅剩兩位可以進入決賽,但最後的決賽賽製每屆都會更改。
這五年一屆的弈棋大賽是由京城最有名的才子樓出資舉辦的。才子樓每年都會發布才子排行榜,接受各地的才子前來比試,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甚至比武弄劍都會涉及到,非常出名。再加上朝廷很重視文武均衡,常會以才子樓的排名任用官員,才子樓更是文學的頂尖聖地。
弈棋賽地的入口是一扇莊重的檀木門,進了門便是一整片的銀杏林。深秋已至,銀杏葉也開始片片凋零,凋謝中帶著獨特的韻味。賽場上各個桌前都有才子樓的專人看守記錄,規矩嚴格,決不允許參賽才子勾結私自討論棋術或者作弊。
周暮宇跟著黎澤逸進了賽場,門外的守衛給他們分發了表章,記錄了姓名。比賽不限製人數,但許多才子都會帶著書童或者侍從來,這些都是不參加比賽的,為分清人員,參加比賽的人戴白章,不參加比賽的便戴黑章,正好也印襯了弈棋黑白子的意境。
那標章雕刻精致,呈方形,上刻小篆字體‘弈’,掛在腰間,別有一番風味。賽場上秋風陣陣,離比賽開始還有一個時辰,才子樓的出資方都在迅速的準備,來參加比賽的各路才子都在銀杏林中賞起了風景。
周暮宇隔了很遠就看見一個人在銀杏林中來迴晃悠的千渺稀,走過去拍了他一下。“哎!你一個人轉悠啥呢?”周暮宇笑道。
千渺稀看見周暮宇,臉上幽怨的表情瞬間消散了,一下子握住了周暮宇的手腕,“我一個人太無聊了,就轉轉看看有沒有熟人,你們可算是來了!”
周暮宇不動聲色的抽迴了手腕,靠在了黎澤逸的身上,笑道:“你也要參加?”千渺稀點了點頭,道:“好歹我也學了兩年的圍棋,就來試一試吧。”他默默把手收了迴去,掩在衣袖中。
走過來兩位才子樓身著製服的專人,看到了黎澤逸衣上的白章,問道:“請問是周澤周公子嗎?”黎澤逸點了點頭,這個被周暮宇胡亂起的名字倒是被他派上了用場。專人遞給黎澤逸一塊號牌,道:“您的號牌,還有兩刻鍾就要開賽了,請做好準備。”
黎澤逸低頭看了一眼,是五十六號。周暮宇隨手拿了過來,號牌手感很好,周暮宇玩的不亦樂乎,良久才發現黎澤逸無奈的眼神。
周暮宇嘻嘻笑了笑,連忙把號牌放迴了黎澤逸的手裏。三個人在銀杏林轉了起來。銀杏林中的棋桌不下百張,看來參加比賽的人不在少數,才子樓以寬容著稱,天下才子自然都可以來參加的,無論男女老少。
銀杏林中有許多人都認識周暮宇,但不知道黎澤逸的身份,都在頻頻猜測著。
“這個周塵,成天不務正業,竟然還來參加弈棋賽!”
“他戴的是黑章,應該是陪這位公子來的。”
“這位公子風度翩翩,氣韻不凡,定於周塵不同。”
“待會兒去瞧瞧。”
千渺稀跟著周暮宇的旁邊,低聲道:“阿塵,這裏的人都不知道殿下的身份啊!”周暮宇瞥了他一眼,道:“澤逸又不能經常亂跑,身份一旦暴露就會引起轟動,你小心點兒,別給我說出來!”
千渺稀點了點頭,周暮宇滿意的笑了笑,轉頭看黎澤逸,差點就叫出澤逸來。“公子,咱們去找找五十六號吧。”黎澤逸點頭,兩個人往林子深處走去,千渺稀也去找自己的棋桌。
五十六號的棋桌擺在一個大銀杏樹下,桌上已經落了幾片銀杏葉了,金燦燦的,點綴著精致的木桌,比賽的硝煙瞬間被衝散了。
黎澤逸的對手已經坐在桌前等待著了,是一個比他稍年長些的男子,他一襲俠衣,腰間掛著劍,一副江湖俠客的模樣,身旁還跟隨著一名隨從。
男子看到黎澤逸,起身行禮。“在下成未,請問公子何名?”黎澤逸迴了禮,道:“在下周澤。”
成未念了幾遍這個名字,道:“既然相遇,便是有緣,周公子不必客氣,請!”兩個人坐在了桌前,專人端著棋桌走了過來擺好,頷首道:“兩位公子,還有一刻鍾便可以開始了。”說罷,他在桌上放了一隻沙漏便離開了。
周暮宇盤腿坐在了樹下,目光在沙漏和黎澤逸之間流轉著。
“周公子可是第一次來參加弈棋賽?”成未問道。黎澤逸點了點頭。成為見他不大願意說話,便也閉了口,靜等著時間倒計。周暮宇已經挪到了黎澤逸的旁邊,倚在椅背上,望著沙漏。
成為的目光掃過黎澤逸的眉目,忍不住心道:真乃仙骨下凡,傲視而立之人啊!黎澤逸去看周暮宇,一轉頭,臉頰輕觸在了周暮宇的唇上,他微怔了怔,垂下了眸。
周暮宇察覺到了自己做了什麽,緩緩直起了身子,雙手很自然的搭在了黎澤逸的肩上,無聲的笑了笑。成未看著周暮宇,總覺得有些眼熟。
沙漏中的沙子已經漏完,湖心的賞月亭中傳來清脆的笛聲,表示比賽已經開始,專人也紛紛迴到了桌旁做好記錄的準備。
黎澤逸點下一子,棋局已開,桌旁圍了許多不參加比賽或者晌午之後才有比賽的人,周暮宇站在黎澤逸的身後,棋桌上有規定,不準與下棋人說話,周暮宇悄悄在黎澤逸背上描了幾個字:我去看一下千渺稀。
黎澤逸微微頷首,周暮宇這才放下心來,擠出人群去找千渺稀。這桌棋周圍的人格外的多,堵的密不透風,但也安靜。
周暮宇在林中尋找著千渺稀,林中不乏前來觀賞的遊客才子。周暮宇轉了大半圈的銀杏林,才找到了已經開賽的千渺稀。
千渺稀坐在桌前,皺著眉,緊盯著桌上的棋局,他的對麵是一位手持羽扇的富家公子,似乎十分胸有成竹。
千渺稀一眼就看到了旁邊斜靠在樹上看著他的周暮宇,微愣了愣。周暮宇看不懂棋局,也隻能陪著他們,千渺稀對周暮宇笑了笑,想起他對自己說過的一句話,那天周暮宇十分大言不慚地拍了拍胸口道:“我覺得啊!這下棋最考驗的就是心態!”這話說的倒是不錯。
想到這裏,千渺稀深吸了一口氣,放下心來仔細去看棋局。周暮宇立在旁邊,皺了皺眉,他似乎在千渺稀的眼神中看到了其他東西,遂垂下了眸,良久才撫了撫衣袖,躡手躡腳的離開了。
千渺稀他……周暮宇正想著,直直地撞進了一個人的懷裏。“抱……”周暮宇剛要道歉,一抬頭,竟是黎澤逸,他旁邊還跟著成未。
周暮宇愣著不知道該說什麽,黎澤逸轉身對成未道:“在下還有些事情,先告辭了。”成未抱了抱拳道:“下場我定會來觀周公子棋風的!”
黎澤逸微微頷首,向前走去,周暮宇跟了上去,少有的沉默了一會兒才攬著黎澤逸道:“澤逸,你是贏了對吧?”黎澤逸卻答非所問:“你怎麽了?走路也不上心。”
周暮宇低下了頭,搪塞道:“沒有,就是在想就是在想今天中午吃什麽,然後就不小心撞到了你,澤逸,你下場是在下午吧?我們去吃飯吧。”他拉著黎澤逸往外走。
“阿塵!”千渺稀的叫聲傳來。周暮宇似乎有些頭疼,無奈地伸手扶了扶額轉頭道:“你喊什麽喊!”千渺稀冷不丁被他訓斥了一頓,可憐楚楚的模樣又浮在了臉上。周暮宇一下子想起那夜在肖府千渺稀被迷暈之後的樣子,心虛的抬起手臂擋住了千渺稀。
“你……你別碰我!”周暮宇嫌棄地攔著他,往黎澤逸身上靠了靠。千渺稀疑惑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周暮宇當即就想把他團了扔到很遠的地方去。
“阿塵……你怎麽了?”千渺稀道。周暮宇也不知道怎麽解釋,隨便找了個理由:“你……衣裳上太髒了!”千渺稀低頭看了一眼,衣擺上沾了少許灰塵,他無奈道:“忘了你最有潔癖了,也難怪你最喜歡白色。”
周暮宇胡亂的點了點頭,又往黎澤逸身上貼了貼,抬手攀上了他的肩膀。“澤逸,你想吃什麽?”周暮宇轉頭問道。黎澤逸看他,目光澄亮,周暮宇被他盯著,頭一迴不好意思起來,低聲道:“我晚上迴去再告訴你。”
黎澤逸沒有說話,幾個人出了銀杏林園,往街上的飯館走去。街上熱鬧非凡,這場弈棋大賽波動很大,街上到處是議論的聲音。
周暮宇熟門熟路的找到了一家味道不錯的飯館,他經常在街上亂轉,什麽犄角旮旯的地方都去過,且從來不付錢,所以他很熟悉那些個深藏不露的店。
店鋪很小,卻很幹淨,沒有幾個人,裏麵隻擺了五六張桌椅,也隻有一個店小二,老板立在櫃台前,看見周暮宇走了進來,臉色瞬間就黑了。周暮宇來的次數雖不多,但吃的東西卻不少,每次周暮宇用過的碗筷,老板恨不得扔到八百裏外去,所以總要虧損不少錢。
周暮宇攬著黎澤逸走了進去,找了個亮堂的地方坐下,店小二十分不願意的走了過來,刻意站在了離周暮宇遠的地方,生怕沾上汙濁之氣。
周暮宇道也不在意,倒背如流的報了十幾個菜名,小二臉色越來越難看,但也不敢反抗,全都記了下來,隻是有些奇怪,平時周塵都是獨往獨來,今天竟還帶了個俊俏小生,看這樣,定是與周塵有深仇大恨,周塵才請他吃飯,賠禮道歉。
小二胡思亂想完便到後廚去報菜,周暮宇自己跑到旁邊的酒窖子裏拎了兩壺酒出來。黎澤逸不喜飲酒他是知道的,但周暮宇喜歡,也戒不了。
“少喝點。”黎澤逸皺眉看著周暮宇端起酒碗一口氣喝了個一幹二淨。周暮宇連忙放下酒碗,抹了抹嘴道:“是!是!是!”千渺稀打量著這破舊的小飯館,低聲對周暮宇道:“阿塵,你就帶殿下來這種地方啊!”
周暮宇瞪了他一眼,轉頭笑看向黎澤逸,黎澤逸雖聽到了千渺稀的話,但也沒有說話。周暮宇幾乎閑不下來,一會兒撥兩下桌上的酒碗,一會兒又玩弄著黎澤逸的衣袖。
片刻,店小二一碟一碟把飯菜全都端了上來,這家店的店麵雖不大,但做的菜模樣卻是極好看的色香俱全。周暮宇每次都想去和那廚子交個朋友,這店中的每一個人都不想看見他,唯獨廚師沒有,竟沒打算在飯菜中下毒弄死他。
“澤逸,快嚐嚐!怎麽樣?”周暮宇遞了一雙筷子給黎澤逸。旁邊,千渺稀悄悄把筷子伸向了蒸魚。周暮宇一巴掌拍在了他的手上,“澤逸還沒吃呢!”
“暮宇。”黎澤逸無奈地喚了一聲。周暮宇連忙應了一聲,正色道:“看在澤逸的麵子上,允許你吃了!”千渺稀癟了癟嘴,在心裏罵道:切!死斷袖!死阿塵!
黎澤逸嚐了幾口,這味道絲毫不亞於宮中的禦廚,味道十分入口。周暮宇的目光十分的急切火熱,黎澤逸點了點頭,應了一聲:“嗯,好吃。”周暮宇得到了滿意的答複,有些興奮,又給黎澤逸夾了好多的菜。
“你也吃。”黎澤逸看著自己麵前堆成小山似的飯菜,無奈了起來。周暮宇窘迫的笑了笑,點了點頭,認真的吃飯。千渺稀知道周暮宇雖平時放蕩不羈,但還是有些規矩的,食不言寢不語,吃飯的時候便沒有再說話。
三個人安靜的吃完了飯,黎澤逸走到櫃台前替周暮宇付了錢,那老板愣了一下才接了過來。千渺稀嫌棄的看了一眼周暮宇,低聲道:“竟然讓殿下給你付錢!”周暮宇不理他,笑嘻嘻地跟上了黎澤逸。
“澤逸,你現在想去哪?離下場還有兩個時辰呢!”周暮宇扯著黎澤逸的袖子殷切地看著他,不出周暮宇的預料,黎澤逸非常平靜的迴到了兩個字:“午休。”
周暮宇沮喪的低下了頭,應道:“好吧。”黎澤逸迴頭看了他一眼,眸中閃過一絲不經意的笑,隨即又說道:“弈棋比賽結束了給你烤魚。”
“真的?!”周暮宇興奮的抬起了頭,又道:“去哪兒都行?”黎澤逸點了點頭,周暮宇樂地幾乎要飛起來了,但怕黎澤逸嫌棄,沒有像平常一樣直接在街上蹦起來。
千渺稀跟在旁邊,一直被周暮宇冷落著,但也沒有失落,自己左瞧瞧右看看,偶爾還會搭幾句周暮宇的話。
京城的街上很是熱鬧,弈棋大賽共三天,街上的攤子也紛紛換成了與圍棋、書法等文學有關的商品,朝廷文武皆重,百姓也輕鬆一些。
周暮宇隨便挑了幾本書,又拎了一些零食,便拉著黎澤逸迴了周府。千渺稀早就不知道自己跑到什麽地方去了。
周淵坐在書房中看著文書,茜莘去吩咐廚房做午飯。周暮宇大搖大擺地拉著黎澤逸迴了臥房。周淵看著他手裏的書,輕歎了口氣。
千渺稀獨自一人去了京城舊巷裏的小酒館喝酒,周暮宇也來過這兒,這兒的人一輩子都沒怎麽出去過,光做自己的小本生意,倒也不知道周塵的臭名聲,每次他們來都正常相待。
“客官,這次怎麽是您一個人來了?您那兄弟呢?”小二走過來給千渺稀準備好了醒酒茶,千渺稀笑了起來道:“追尋他的愛情去了!”
小二也笑了,“我看那位公子長的挺俊的,看上的姑娘一定也不差!”千渺稀點了點頭,笑而不語,何止是不差!
“小二,今天你陪我喝酒,不醉不歸!”千渺稀忽然拍著小二的肩膀說道。小二轉頭看了一眼老板,老板點了點頭,他便笑了笑,應道:“好!就陪客官,不醉不歸!”
五六壇酒全部搬上了千渺稀的桌,他不由分說,一碗接著一碗的喝著。以前和周暮宇一起喝酒的時候,他從來不敢喝這麽多,因為這家酒館的酒烈的很,普通人三碗即倒,但周暮宇卻沒有醉過。
整整一個下午,千渺稀都在酒館中和店小二喝著酒,桌上的酒壇子數不勝數。店外,天也漸漸黑了。
“客官,您別喝了!”小二喝了醒酒茶,已經恢複了過來,但千渺稀卻醉得像一灘泥,一蹶不振,喝了五六碗醒酒茶都沒有絲毫的作用。
“千浩!”一個嚴肅且氣憤至極的聲音傳來。
千渺稀費力地抬頭望向門口,一個黑色的身影走過來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臉上。千渺稀笑了起來,一下子抱住了來者。
“阿塵~你來陪我喝酒了?”千渺稀幾乎整個人都貼在了周暮宇身上。周暮宇嫌棄地把他從自己身上拽了下來,拍了拍他的臉,“千浩,給老子醒醒!”
千渺稀直接眼睛一閉,頭一垂,睡著了。周暮宇很想把他揍一頓出氣,他把千渺稀扛了起來,付了酒錢,往迴走去。
秋天的傍晚很涼,街上的攤子也開始提早的打烊。周暮宇扛著千渺稀往千府走去,千渺稀在周暮宇背上不停的說著夢話。
“阿塵……”
“叫什麽!你還好意思!一個人跑到酒館裏喝了一下午的酒,弈棋大賽都沒見人影!”周暮宇忍不住訓了一通,訓完才想起來這貨現在是個酒鬼,他訓也沒有用。
“阿塵,我……我……”
周暮宇懶得聽他說了些什麽,快步往前走。但千渺稀的下一句話卻讓他愣在了原地,“阿塵……我……我喜歡……喜歡你……”周暮宇猛地把千渺稀扔在了地上。千渺稀哼了幾聲,繼續睡著。
“千浩!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周暮宇伸手拽住了千渺稀的衣領,盯著他,他希望是自己聽錯了,但千渺稀卻十分清晰的道:“我……我喜歡阿塵……”
周暮宇皺起了眉,千浩他……應該是酒後胡言吧?千渺稀再一次昏睡了過去。周暮宇也不好就這樣把他扔在街上,還是盡職盡責地送迴了千府。
周暮宇從千府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他腦中依舊迴響著千渺稀那句告白。千渺稀喜歡他,可他喜歡的是黎澤逸啊!
“唉!”周暮宇輕歎了口氣,自言自語了一句:“希望他明天酒醒之後能忘了這件事。”他不再多想,趕迴了周府。
周府周暮宇臥房裏,黎澤逸坐在書桌前看著書,周暮宇故作很困的樣子打算躲過他直接去睡覺。“暮宇。”黎澤逸頭也沒有抬,輕聲叫道。周暮宇沮喪的挪到他的身邊。
“澤逸,你知不知道你今天真的很帥!棋下得是局中有局,實在是太厲害了!”周暮宇二話不說,開始拍馬屁。黎澤逸微微抬眼,澄亮的眸子一下子讓周暮宇心虛了。
“澤逸,我和你說……”周暮宇不停地轉移著話題。但黎澤逸一直平靜的看著他,周暮宇終是敗下陣來,把那晚在肖府的事情告訴了黎澤逸。
黎澤逸聽完,唇角微微勾起了一個弧度。周暮宇驚詫了一瞬才發覺他被嘲笑了,“黎澤逸!我很尷尬的好不好!千浩那個混蛋!”
黎澤逸輕笑了一聲,把周暮宇的書整好放迴了原處,道:“睡吧。”周暮宇立馬點頭,馬不停蹄地去洗漱,依舊是掛在黎澤逸身上睡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