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周府裏很安靜,與昨日的喧鬧形成鮮明的對比。


    周暮宇迷迷糊糊的爬起來,伸手摸了摸旁邊,沒有人。


    “澤逸?”周暮宇喚了一聲,無人迴應,他也顧不得腰疼,穿上衣服就下了樓。


    院裏安靜地很,氣壓很低。周暮宇皺起了眉,隱隱約約聽到了堂屋裏有稀碎的說話聲。周暮宇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裏麵傳出白珂幾個人和黎澤逸的聲音。白珂道:“要告訴暮宇嗎?”


    黎澤逸微蹙著眉,沒有說話,靜靜地望著桌麵。


    堂屋的桌子上,放著一封泛黃的古信,從頭到腳都散發著詭異。周暮宇皺著眉,推開門伸手想去拿,但還是晚了一步。黎澤逸已經伸手拿起了信箋。


    “澤逸!你……”周暮宇愣住了,其餘的四個人也震驚了。他們都記得,第一個碰到這封信的人可是無藥可救的。


    “澤逸,你幹什麽!第一個碰到信的人會……”周暮宇不想說出後麵的話,他仍愣著,瞳孔無光。


    黎澤逸拆開了信,草草地掃了一眼,遞給了周暮宇。周暮宇迅速接過,這次,信中的話長了一些。


    三日之內到上海,第一個碰到信的人也不會死。署名依舊是七顆糖。


    “我們馬上去上海。”周暮宇拉著黎澤逸就往外走,隨手把信箋扔到了地上,白珂幾個人仔細看了幾眼,麵色凝重了起來。


    黎澤逸輕輕把周暮宇拽了迴來。,擁入了懷中,周暮宇任由他抱著,雙手死死地攥著他的衣擺,“澤逸……”


    旁邊四五個人都不敢說話,所有人都感覺到了周暮宇身上的怒火。


    黎澤逸安撫地拍了拍周暮宇的後背,道:“我不拿便是你。”周暮宇依舊沒有說話,他在生氣,生黎澤逸的氣,但他也知道黎澤逸這麽做是為了什麽。


    “走吧,我們去上海。”黎澤逸牽住周暮宇的手上樓整理一些東西,經過容穆的時候,低聲說了句:“拿些吃的,他路上會餓。”容穆點了點頭,拉著白珂去準備。


    “染哥哥,澤逸哥哥怎麽了?為什麽暮宇哥哥那麽生氣?”陸柒拉了拉尚染傑的手說的道。


    尚染傑歎了口氣道:“澤逸他受傷了。走吧,我們該準備一下出門了。”


    陸柒點了點頭,乖乖地跟著他往院子裏走去,低聲說道:“我明白,如果染哥哥受傷了的話,我也會傷心的。”尚染傑握緊了他的手,微微笑了笑。


    屋裏,周暮宇沉默不語,把該拿的都裝好,手法嫻熟地在槍膛裏裝上了子彈,別在了腰間,仍然是把阡塵帶在了身邊。


    黎澤逸卻是望著周暮宇,眸中掛上了笑意,周暮宇不說話,握緊了他的手,握地手指關節都響了兩聲,這個樣子的周暮宇很是少見。


    兩個人走下樓的時候,所有人都已經準備好了。家仆也急匆匆地買迴了火車票,但不敢靠近周暮宇,他的目光實在冰冷,隻好小心翼翼走到了黎澤逸的身邊,把火車票遞給了他道:“少……少夫人,火車票。”


    黎澤逸伸手接過,點了點頭,拉著周暮宇出了府,上了車往火車站走去。車裏前所未有地冰冷,周暮宇上來的那一瞬間,司機都忍不住寒戰了一下,盡量把車開得又穩又快,生怕周暮宇會生氣。


    周暮宇始終緊握著黎澤逸的手,黎澤逸稍拽了拽,讓周暮宇靠在了他的身上,輕聲道:“我不會再離開你的。”周暮宇沒有說話,伸手抱住了他。


    這封信再一次出現,上一次,周叔便離開了,帶著他們踏上了尋找七古玉的路,這一次又會發生什麽?誰也不知道。


    火車站,周暮宇幾個人檢票上車,北平去上海的人很多,火車站裏十分擁擠。


    周暮宇拉著黎澤逸擠進了人群裏,他臉色冰冷,周圍的人見了都忍不住靠遠了一些,似乎靠近了就會被他的目光凍死,所以幾個人走的格外順暢。


    車廂包間裏,周暮宇的目光直視著前方,看似平靜,但全身上下都帶著殺氣,讓人側目三分。


    “暮宇,你餓嗎?”黎澤逸伸手拿起容穆帶的點心遞到了周暮宇的唇邊,周暮宇瞥了一眼,淡淡地說道:“不餓。”


    黎澤逸無奈地把點心放了迴去,明明餓地肚子都叫了,還真是個傻子!他伸手輕撫了撫周暮宇的耳垂,換了一個語氣在周暮宇耳邊說了一句話,周暮宇方才還冰冷的麵龐立刻垮了下來,討好似的笑了笑。


    “澤逸……”周暮宇恢複了平日放蕩不羈的模樣靠在了黎澤逸的懷裏,“不管這封信讓我做什麽,我也會救你的……”


    “好。”黎澤逸應了一聲。


    隔壁,白珂幾個人都靜坐著,剛剛一件喜事過去,就傳來一聲噩耗。


    “既然信中都寫了,那肯定會有希望的,至於代價,我想暮宇估計也不會在意。”容穆點了點頭道:“暮宇自己也碰了信,我記得你們上次從怨鎮迴來還有解藥。”


    白珂點了點頭道:“我特地讓老二帶了,但暮宇這個人,不等到澤逸安全了肯定不會吃。澤逸若出了什麽事,他肯定也跟著去了。”他的語氣中帶著千般無奈。


    幾個人都隻能點了點頭。


    經過周暮宇的拚死求饒,黎澤逸終於放過了他,周暮宇靠在黎澤逸的懷裏,忽然想到了什麽,從口袋裏翻找了起來,摸出了維莫克給他的那封信,打開一看,猛地坐了起來,仔細地把內容又看了一遍。


    信中寫:周先生,任窮佐約上尉特邀你與你的朋友們三日後在上海的盛光酒店宴飲,希望周先生能夠賞光。


    “這個任窮佐約、維莫克到底和那封信有什麽關係?幾乎同時收到,還都是去上海。”周暮宇把信遞給了黎澤逸,對門外喊道:“老二,叫白珂他們過來。”


    少傾,白珂幾個人打開門走了進來。


    “這未必真的有什麽關係,畢竟時間不同。”容穆看了信後說道。


    周暮宇低下了頭,摩挲著黎澤逸手指上的戒指,他竟有些羞愧,以前他總說要保護好黎澤逸,可每次都是黎澤逸保護她,他真的會覺得自己很沒用,配不上黎澤逸。


    容穆思索了片刻,低聲對尚染傑說道:“下車的時候一定要留心,現在老二在門外看著,不會出什麽事,下了車可能會有人跟蹤,保護好陸柒。”


    尚染傑點了點頭,陸柒已經靠在他的身上睡著了。周暮宇一直低著頭不說話,黎澤逸看了他一眼抬頭道:“你們先休息吧。”


    “暮宇,抬頭。”黎澤逸輕聲道。


    周暮宇緩緩抬起頭,眸中盡是迷茫和不情願。“沒事,別擔心。”黎澤逸拽住了他的手,周暮宇任由著自己的身體倒在了他的懷裏。


    “睡吧,醒了就好了。”黎澤逸伸手拍了拍他的腦袋,周暮宇緊抱住了他,閉上了眼睛。


    黎澤逸低頭看他,他雖不怕死,但周暮宇這個樣子,叫他如何不怕。


    上海站,人潮熙熙攘攘,周圍到處是說話聲和吆喝聲,幾個人在人群中擁擠著。


    忽然一個人一聲大叫撞在周暮宇的身上,估計是被人不小心絆了一腳。


    “抱歉,抱歉!”那人邊道歉邊往一邊走去。周暮宇皺起了眉,始終沒有說話,他的手中多了一張字條,是剛剛那個裝他的人塞進他的手裏的,可能那封信有關。


    “暮宇,沒事吧。”黎澤逸轉頭問道。周暮宇搖了搖頭,抬起手看了看手中的紙條,道:“剛剛那個人給我的。”說著他打開了紙條,裏麵寫著:今夜12點,盛光酒店307號。


    又是盛光酒店!


    盛光酒店在上海極其出名,上海經濟發達,商業繁榮,各種勢力也更是魚龍混雜。盛光酒店坐落於上海最繁華的商業街上,店門前熱鬧非凡,人來人往。


    周暮宇幾個人走了進去,服務員迎了上來,問道:“幾位是住店還是吃飯?”黎澤逸看了周暮宇一眼,見他沒有要迴答的樣子,說道:“住店,四間。”


    “好,請跟我來。”服務員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帶著他們幾個人上了二樓,用鑰匙開了四間客房,把備用鑰匙遞給了黎澤逸。


    黎澤逸點了點頭道:“多謝,老二,去付定金。”老二跟著服務員下樓交定金。


    周暮宇拉著黎澤逸就往206的客房裏走,黎澤逸轉頭把鑰匙扔給了容穆。


    房間裏,周暮宇靜坐在沙發上,他現在什麽也做不了,隻能等待著天黑,黎澤逸幫他把阡塵放好,坐在了他的旁邊,這樣安靜的周暮宇他從未見過。


    當年黎阡被衛全射殺之後,他又是怎樣度過那七年的?如此冷淡沉默,與死也就隻差一口氣了。


    “暮宇,坐了一天的火車,去臥房睡一會兒吧,我去給你買些吃的。”黎澤逸今天的話格外的多,他抱起周暮宇進了臥房,把他放在了床上,起身向外走去。


    “別!別走!”周暮宇拉住了他的手,“別離開我!”周暮宇把臉埋在了黎澤逸的胸前。黎澤逸愣了愣,這麽卑微的語氣是要怎麽才能說得出來。


    黎澤逸伸手迴抱住了他,輕聲道:“不離開,就在這裏陪你。”周暮宇點了點頭,就這樣靜靜地縮在他的懷裏,兩個人坐在床邊,等待著天黑。


    深夜,上海的街上仍舊很熱鬧,燈光闌珊,盛光酒店裏很是熱鬧,周暮宇和黎澤逸出了客房,往三樓走去。


    “迴去。”周暮宇頭也不迴的說道,跟在他們身後的容穆和白珂訕訕的轉身走了迴去。


    酒店的三樓很安靜很漆黑,走廊裏的燈似乎是壞了,周暮宇按了開關也沒有亮。


    307的房門開著一條縫,一陣冷風從裏麵吹了出來,陰森恐怖。


    周暮宇推開了門,房間裏拉著窗簾,卻沒有關好窗戶,風從窗外吹進來,窗簾飛起了一角。漆黑的客廳裏可以看到亮著的火星,應該是有人在抽煙。


    “你們來了。”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周暮宇拉著黎澤逸走了進去,“是你!”話音剛落,房門‘啪!’一聲關上了,屋裏的燈也亮了起來。


    一個中年人坐在沙發上,手中拿著一根煙,煙燃燒著,桌上,地上,到處是煙灰。空中煙霧彌漫,十分嗆人。旁邊的門口還站著一個男人。


    “周先生,黎先生,坐吧。”中年人淡定的抽了一口煙道,隨手把煙扔到了地上。周暮宇和黎澤逸坐了下來。


    “萬俟生,你到底想做什麽?解藥!”周暮宇開門見山說道。


    萬俟生笑了笑,依舊十分的鎮定道:“周先生,我很欣賞你的能力,上次給你們傳信就沒有迴應,我也是逼不得已啊!”


    “上次......去怨鎮的那封也是你寄的?”周暮宇驚道,萬俟生點了點頭,道:“可惜那個陳玉堂太沒用了,一個七古玉就把他嚇成這樣,竟還忘記了我的大事!”


    “別那麽多廢話!要我做什麽直說!”周暮宇不耐煩地說道。


    萬俟生鼓了鼓掌,笑道:“周先生果然爽快!明天日本特務代號三七會在盛光酒店交接情報,我們需要你拿到情報,要悄無聲息。”他頓了一下又道:“另外,三七這個特務常年在中國居住,很會偽裝,且智商極高,希望周先生能順完成任務!”


    “解藥!”周暮宇說道,萬俟生扔給他一個瓶子說道:“這是一半的解藥,剩下一半待周先生明日順利完成任務我自會交給周先生。”周暮宇沒有反駁他,他不可能拿黎澤逸開玩笑。


    萬俟生忽然笑了笑說道:“黎先生真是用情至深,在下欽佩!”


    周暮宇冷笑了一聲,沒有迴應。


    “愛國會非常歡迎周先生的加入。”萬俟生對他伸出了手,周暮宇沒有握他的手,而是說道:“既然你們找的人是我,為什麽要傷害我身邊的人?”


    “很是抱歉,這些機密的事情自然是不重要的人都不需要知道的。”萬俟生遞了一支煙給周暮宇,周暮宇沒有接,他並不喜歡抽煙。


    周暮宇沒有再說話,拉著黎澤逸往外走去,身後傳來萬俟生的聲音:“祝周先生明日任務順利。”周暮宇不理他的話,迴到了206的客房裏,剛進門他就連忙找水把藥化開。


    “暮宇,你明天真的要......”黎澤逸接過了杯子,在周暮宇的注視下喝了藥。周暮宇認真點了點頭,他不僅要去,還要百分之百順利完成,他不會允許黎澤逸出任何的事。


    敲門聲傳來,“進來。”周暮宇說道,白珂幾個人走了進來,還未坐下就問道:“怎麽樣?拿到解藥了嗎?”


    周暮宇點了點頭,“但隻拿到一半。”他把萬俟生的話全部說了一遍,看來周叔說的周祖父曾經收到過那封信根本就騙他的,隻是不想讓他看到自己死,那周叔是怎麽知道的呢?究竟是什麽樣的毒藥可以精準地隻弄死一個人,還有祖父真正的死因,這一切,他都很好奇。


    “暮宇,做了這一迴可就斷不了了......”白珂勸道。


    “我別無選擇,你們先迴去休息吧,明天待在這裏,老二保護好他們。”周暮宇語氣很堅定,老二連忙應了一聲,幾個人隻能紛紛歎了口氣,離開了。


    容穆臨走時看了一眼黎澤逸,眼神示意,我們可以用其他辦法,別讓暮宇去了。


    黎澤逸看著周暮宇,周暮宇這個人就是傻,愛上黎澤逸是他做的最傻的事情。“傻子。”黎澤逸輕聲道,周暮宇轉過頭來見他,反駁道:“我不傻!”


    黎澤逸拿出老二給他的藥,用水化開,遞給了周暮宇道:“把藥喝了。好好休息,我知道我勸不了你。”周暮宇沒有接,“不喝!等你明天喝了剩下一半我再喝。”


    黎澤逸自己喝了一口,含在口中吻著周暮宇渡進了他的口中。周暮宇皺著眉,想要吐出來。黎澤逸盯著他的眸子。


    “你敢吐出來,明天就算你拿到了解藥,我也不喝。”黎澤逸淡淡地說道,周暮宇聞言,隻好把口中的藥咽了下去,伸手猛地抱住了黎澤逸,道:“不準你拿自己開玩笑!”


    黎澤逸淺笑了一聲,伸手摟住了他,道:“我就是在拿自己開玩笑。”


    “黎阡!你!”周暮宇氣得咬牙切齒,他真是拿這個人沒辦法。


    “休息吧。”黎澤逸抱起周暮宇進了臥房,陪他休息。


    307的房間裏,萬俟生竟然跪在了地上,似乎在虔誠地向誰叩首,他口中念叨著一句又一句陌生的語言,周圍陰風陣陣,他卻絲毫不受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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