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宋時微是打算帶馮如迴去的,轉念一想已經給章武去了口信,馮如此刻又還在昏睡,此時挪動到底不便,因而同意了周淮所言。


    馮如昏睡期間宋時微一直待在左右,周淮見狀讓人送來了雜記和公案,將雜記予她,而後拿著公案走到桌前處理。


    屋外淅瀝瀝雨聲,室內一片祥和安逸。


    馮如睡了近兩個時辰才醒,中途章武黃鶯已經來過一次了,見小姑娘在沉睡,不好久留別家,索性先一步歸家等著,而馮如醒來時屋外早已黑沉沉一片。


    小姑娘臉色蒼白側躺在床上,睜眼入目便是正前方端坐的人,蠟燭照耀著那人的臉龐折射出一道昏黃光暈,光芒是那樣溫柔安寧。


    宋時微察覺灼灼視線,側首看向矮榻:“醒了,可還有哪裏不舒服?”


    馮如眨眨眼,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不是在做夢,掙紮著撐起身,眼巴巴看著她:“宋姐姐,我們這是在哪兒?”


    宋時微緩緩走到榻前,垂首俯視她:“這裏是周府,能找到你也是多虧了周家大公子,等你好了記得同他道謝。”


    “嗯嗯,如兒現在沒事了,宋姐姐,我們什麽時候迴去啊?我想迴家。”


    對上那雙滿是孺慕純真的眼,宋時微抿了抿嘴輕聲道:“那就迴去。”


    周淮此時已不在屋內,這會兒在外候著的是周府小廝,宋時微帶著馮如出門,同小廝說了一聲就離開了。


    兩人前腳剛走,周淮後腳收到消息追出來,隻看見那一道青衣自馬車上飄出。


    周淮站在門口目送馬車遠去。


    李安剛巧這時候辦事歸來,瞧見自家公子站在門口神色莫名,不自覺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卻隻見空蕩蕩街道。


    李安湊到周淮身邊,先是抱拳行了一禮:“公子,您在看什麽呢?”


    思緒被擾,周淮微微擰眉:“時微剛走。”


    “啊?宋姑娘今日來府裏了?那公子可有將您好不容易找來的雜記給她?”


    周淮輕飄飄看了他一眼,目中不虞。


    李安心頭一凜,咬了咬腮幫子趕緊跟上,一邊走一邊從懷裏掏出書信:“公子,將軍給您的信。”


    周淮將信接過,捏著信大拇指轉圈滑動,半晌停下腳步轉頭看向李安:“李安,你說這世上,當真有人能超脫一切,什麽都不想要嗎。”


    李安瞬間福至心靈,公子這是在說宋姑娘呐,當即開口:“屬下覺得或許有吧,就比如宋姑娘那般的人。”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書房,周淮麵色沉沉坐下,目光望向窗外:“她既擁有旁人沒有的,亦不奢求眾人追逐的,所以萬事萬物皆無需爭,自然也不會放在心上,行事隨性隨心。”


    縱使雲煙過眼,依舊清風不染。


    聽著公子這番似感慨的話,李安雖心中疑惑,卻也知曉公子不需要自己附和什麽,故此保持沉默,想著今日宋姑娘來是不是發生了什麽,才叫公子這般。


    而被周淮掛在嘴裏的宋時微,這會兒已經帶著馮如迴到家裏,正將她頭上纏著的紗布解開,用空間裏上好的傷藥衝洗包紮一遍。


    宋時微出門後,正好與等在門外的章武撞上。


    章武眼中帶著濃濃擔憂,看了眼屋內:“主子,如兒怎樣了?”


    “沒什麽大事,隻是磕了腦袋估摸著會疼些日子,哦對了,周家那邊帶迴來的藥包記得給她煮上。”


    “屬下知曉了,主子放心吧,今日主子也累了一日,不若早些歇息,灶上燒了熱水,屬下給主子打水洗漱。”


    宋時微應了聲好,扭動著脖子往房間走。


    章武知曉宋時微疲累時喜歡泡澡,便將灶上兩鍋熱水盡數裝上,拎著熱水進宋時微屋內倒進浴桶中。


    “主子洗完早些睡,有事再喚屬下。”


    “今日你們也辛苦了,都早些睡吧,我這邊沒事了。”


    章武應好離開,全程低眉垂首。


    躺在浴桶裏,宋時微垂眸望著微蕩的水流,眸底神色莫名。


    第二日宋時微起了個大早,待章武走進廳堂後便擱下茶杯緩緩說道:“你抽個空去城東轉轉,看看有沒有那無家可歸的孩童。”


    章武抬眼看她,眼底疑惑盡顯:“主子可是有何章程?據屬下所知,城東有一處破舊宅子,裏麵就有許多孤兒,多是年歲七八的孩童。”


    見宋時微看來,章武解釋:“昨日屬下找如兒時正好去了那邊經過那座荒廢的宅子,還向他們打聽了如兒的消息,因此知曉,那些孩子因自小乞討,頗為機敏聰慧,很會看人眼色。”


    “昨日馮如之事,我便覺得隻我們幾人始終太過局限,既然那邊有許多孩童,你便抽個時間過去看看,選幾個最機靈的培養一二,日後府城再有什麽事,我們也不用去找李安套話了。”


    章武點頭:“屬下會好生尋找的。”


    “找到之後也不必帶來這兒,在城東買處宅子安置即可。”


    “是。”


    給了新任務,章武很是激動,心裏籌謀著如何選人,主子難得安排這樣的事給自己,定要好好選,那些心思不純、偷奸耍滑的人不能要,想著想著越發坐不住,同黃鶯說了不迴來午飯後便穿上蓑衣出門了。


    城東洪水期間多數房屋被洪水衝塌,洪水停後真定知府才安排人修繕城東,此處居住盡是貧民,亦有不少流離失所、家破人亡的孤兒。


    那些常年無人居住或是遺棄的宅子,便成了那些孤兒住所,白日上街乞討,晚上歇在破宅,這些人住在此處抱團取暖,年歲稍長後便尋找營生離開此地,因此破宅住的,幾乎都是些不能找活兒年歲小的孩童。


    大雨綿綿,街道行人稀疏,章武騎馬很快便到了城東,沿著小巷七彎八繞來到一處破宅,馬兒剛停就聽到裏麵喧鬧聲音。


    將馬車拴在旁邊樹上,縱身往牆上一躍,輕輕鬆鬆躍上院牆。


    破宅院內有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章武瞧見後飛快跳到樹上,茂密枝葉將整個人籠罩其中,外麵看不見分毫。


    章武靠在樹幹上靜靜觀察著破宅內的情況。


    小院幾處房屋殘破不堪,隻堂屋最寬敞且瓦片尚存,十多名孩童全都待在裏麵,正好方便章武一一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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