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去的時候裝了半個車廂的東西,章武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一到家就進屋給宋時微說去了。


    宋時微聽說城內有人在賣泡過水的糧食,一下就想到那幾個世家身上,要說真定府誰能有那麽大批糧食,唯世家大族。


    估計糧食數量太多,洪水的時候暫未來得及轉移,不過府城是最先受到洪水衝刷的,城內百姓提前疏散,水中沒有屍體,洪水泡過的糧食倒也能吃,隻是需得多煮些時間。


    “糧食放庫房吧,至於那些泡水糧食也是能吃的,若是再有人賣可以讓他們多買些,等南方災民過來,就別再買了。”


    章武連聲應好:“那屬下去歸置了。”


    宋時微擱下茶杯,視線落在裏間揮刀的小人兒身上,朱唇輕啟:“如兒,在家可無聊?”


    馮如收刀執在背後,笑眯眯搖頭:“不無聊,現在的日子如兒覺得很滿足。”


    宋時微輕輕點頭沒再說話。


    馮如歪頭看著宋時微,眉眼彎彎,過了一會兒繼續抽出長刀練習章武教的招式,對麵木樁猶如對手,上麵一條條斑駁刀痕。


    宋時微撐著腦袋望著屋外淅瀝瀝落雨,雨聲宛如青石激蕩,心裏想的則是還有什麽沒有安排的。


    時間如此過了五日。


    今日一早宋時微就收到了李安帶來的消息:南方已有大批災民前往北境,而今距離真定府不過五十裏地。


    城門已在昨日午時後便徹底不讓進出,知府派出官兵巡視周遭村子,並帶去災民即將到來的消息,要求所有人閉門不出,若實在要出門也盡量做好保護措施,有條件的戴上麵罩口罩,沒條件的扯些布圍著口鼻也行,總之就是不能亂跑,尤其不能接觸災民,一經發現整個村子全部隔離起來。


    一係列命令下達,城外搭建的帳篷也用柵欄圍起來,把守城門的官兵直接增加到五十人,以備萬一。


    幾大世家生怕那些遭了瘟疫的災民傳染城內,藥材一車車捐贈給官府,就連之前私自售賣的泡水糧食也多數捐贈出去,隻為保城內安穩。


    謝安在城門關閉前一刻進城,帶來了兩隊將士和周文德的信件。


    如今沈千雪兄妹和謝安都住在周家,謝安帶來的兩隊將士全都聽命於周淮。


    宋時微從李安嘴裏知曉這些事後麵色沉沉,秀眉微蹙,手指搭在茶幾上輕輕敲擊,過了一會兒方才開口,聲音冷如寒霜:“城門關閉能確保不會有災民進來嗎?負責把守城門的官兵又是如何安排?”


    “能保證的,現在府城不出不進,把守城門的官兵不會到城裏來,城門處有專供官兵休息的地方,按著徐大夫所言,起碼半月後無症狀才可迴城裏,而城內每日都會熏艾草驅散病祟。”


    宋時微頷首:“你們準備工作倒是細致,如此一來,城內確能安穩。”


    李安咧嘴一笑,撓了撓後腦勺:“這些事都是我們公子和徐大夫還有知府商議的,就是為了確保瘟疫不會擴散,還在城外帳篷那邊挖了好大坑,用以焚燒排泄物和屍體,府城給那些災民住處,每日還有施粥,想來他們也不會鬧出大亂子了。”


    宋時微笑笑沒有說話。


    不鬧出大亂子?或許吧,得了瘟疫的人也沒那個力氣鬧事,可若是瘟疫治好,災民整日住在簡陋的帳篷裏,難免不忿。


    對於人性,宋時微從不低估。


    李安說完見宋時微沒有再問的,起身抱拳:“公子要在下帶的消息已帶到,宋姑娘若是無事,在下就先告辭了。”


    “我沒事了,迴去替我多謝你家公子。”


    李安嘿嘿一笑:“得勒,公子說最近事忙抽不開身,等過些時日再來叨擾姑娘,告辭。”


    宋時微聞言抽了抽嘴角,揮手讓他離開。


    章武帶著馮如將李安送到大門口,目送他縱馬離開後便轉身往迴走,轉身片刻驚覺什麽,猛地側首看向宅子一側,隻見灰色衣角閃過,章武神色莫名,大步走過去卻未見任何。


    “章武哥哥,怎麽了?”馮如站在門口兩眼疑惑地看著他。


    “沒事,許是看岔了,”說著章武走迴,帶著馮如往家裏走。


    下午章武帶著黃鶯駕車去了黃昌元那邊,同他們說了南方災民明後日就將抵達真定府,叮囑他們最近不要再出門。


    小兩口迴城南時,又在家門口看見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許是馬車聲音響動驚了對方,那人很快跑開。


    章武駕著馬車,看著那道消失的人影眉頭緊皺,將馬車放好之後便大步朝著廳堂走去。


    “主子,近些時日屬下發現總有人在宅子外窺探,”章武憂心忡忡地說道。


    宋時微坐直身軀:“可看清是誰了?”


    “沒有,那人包裹得嚴實,不過觀其身影應是男子,就是每次聽見點響動跑得飛快,屬下未來得及抓住。”


    宋時微同樣蹙眉:“隻是在外麵窺視還好,說不定還有下迴,這兩日你多注意些,爭取把人抓住,到時候就知道何意了。”


    “是。”


    第二日晚間,幾人正在用晚飯,李安便急匆匆而來,帶來了南方災民已在城門外的消息,而後又匆匆離開。


    除宋時微外,章武三人個個惶恐不安。


    “主子,屬下想去城門探探。”


    章武剛說完,衣角就被黃鶯緊緊拽住,朝他無聲搖頭。


    宋時微將這一幕看在眼裏,想了想頷首:“把口罩麵罩戴好,別離城門太近,也別讓人近身。”


    “是,”說完章武遞給黃鶯安心的眼神,而後大步離開。


    黃鶯放在桌下的手捏緊了手帕,臉上帶著濃濃的擔憂,時不時看一眼外麵,很是心焦。


    宋時微將碗筷放下,輕歎一息:“黃鶯,你要相信章武。”


    黃鶯苦笑:“我也想相信他,可我這心裏總是七上八下的,時微,你說章武去城門那邊沒事吧?那些災民還不知道有多少生了瘟疫的人,要是不小心傳染了怎麽辦。”


    正在扒飯的小姑娘接收到宋時微的眼色,當即放下碗筷起身走到黃鶯身邊,挽著她的手說道:“嫂嫂放心吧,城門那邊有那麽多官兵呢,不會讓那些人進來的,章武哥哥隻是遠遠看一眼就迴來,不會被傳染的。”


    不知是馮如的話起了作用,還是她挽著自己的手讓人感覺到了溫暖,黃鶯比方才好了很多,不過章武不迴來,提著的心就一刻未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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