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主仆二人斜對麵餐桌的三人,正小聲討論著今日城裏各世家籌集糧食施粥的事。


    “周家施粥我相信,也就他們周家真心實意為咱們老百姓著想,可李家那幾家,往日就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從不把咱們當人看,他們施粥?我怎麽那麽不信呢。”


    “李家做的糧食生意,他們家施粥其實並不是那麽不能理解,唯獨讓我不相信的還是王家和劉家,這兩家的生意可是和糧食這些八竿子打不著,讓他們放點血出來,怕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你說的也有道理,做炭火生意的陳家不也一樣麽,咱們府城這幾個世家,可都不是好相與的,也不知道誰有這麽大的能耐,竟然讓他們放血了。”


    坐在兩人中間的一人開始沒有說話,聽到這裏嗤笑一聲:“還能是誰,除了周大公子,誰能讓那些世家低頭。”


    旁邊兩人恍然,連連附和。


    宋時微與章武聽到這兒對視一眼。


    “誒對了,你們聽說沒有,李家好像要和周家結親家了,為這事這些時日李家沒少往周家跑呢。”


    別說宋時微和章武忍不住豎起耳朵,就是大廳裏其他人同樣停下了喝茶,神情格外關注。


    “你在玩笑吧,就李家小姐,她?跟周家結親?做夢都不敢這麽做。”


    被質疑的男人模樣尖嘴猴腮,當場就漲紅了臉:“我老六什麽時候說過假話?昨天我親眼看見李家老爺去的周家,還帶了好些禮呢,我家親戚也在周家做事,也是他親口跟我說的,你們不信我還不稀得說呢。”


    “別別別,我們這不是被這消息驚住了嘛,那李家小姐什麽性子大夥兒又不是不知道,擱誰誰都不敢信啊,能說你快多說些,正好下酒了。”


    尖嘴猴腮老六這才小氣,抬著下巴理了理領口:“真不是我瞎白話,我親戚親耳聽到的,周府都傳遍了,至於是跟周大公子結親還是二公子結親,這我就不知道了。”


    其他人紛紛搖頭歎氣。


    “甭管跟周家哪位公子結親,都不是幸事,”一人實在忍不住,把心裏話說了出來。


    宋時微聽得津津有味,雖說沒見過李家小姐,不過就這些人所言,那位李家小姐想來也是個不討喜的,宋時微現在就對李家小姐模樣很好奇。


    北境世家有四,陳、王、劉、李四家,其中李家為百姓最厭惡之首,尤其是李家經糧,每迴糧食收得時候便宜,賣得時候卻比其他地方貴許多,且還不允許別家糧鋪開下去,行事很是霸道。


    這些都是方才章武小聲說的,宋時微聽後撇嘴:“怪不得百姓談及李家滿嘴不屑。”


    章武輕笑:“這樣的人家在京城也是屢見不鮮。”


    宋時微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之後捏著茶杯輕輕晃悠,眼底帶著漫不經心:“貪欲,永遠沒有滿足的一天。”


    “所以最終結果也都是一個樣,不過是自取滅亡,奈何多數人知曉卻不懂得收斂,主子,屬下覺得李家與周家結親之事或許有貓膩,可要屬下去查一查?”


    宋時微皺眉:“查這些做什麽,有這時間不如多給你家主子做幾個好菜。”


    宋時微將茶杯放下,語氣平淡:“世家的事,我們別管,由得他們自己內耗,周淮也不是簡單的人,他自己會處理。”


    章武垂頭應是。


    兩人在茶樓聽了許多世家之間的事,極為滿足,尤其是宋時微離開茶樓時整個人心情極好。


    好心情一路維持到快到城門口,直到看見路邊乞討要飯的人。


    縱使極寒前大部分人做了充分準備,也還是有少部分人沒有準備,其中不當一迴事的占一半,另一半便是家裏拿不出銀錢的人家。


    而沒有銀錢買糧食的人,家中幾乎凍傷,又不能眼睜睜看著家人餓死,隻能出來乞討。


    出來乞討的人穿得十分單薄,臉上手上隻要是露出來的皮膚紅中發黑,嚴重的甚至臉上手上都在流膿。


    宋時微掀開車窗往外看見的就這這樣一幕,目光落在其中一對母女身上,小女孩不過七八歲的年紀,凍傷的手上拿著一個缺了口的碗,小心翼翼捧著一碗稀粥走到形容狼狽的婦女身邊。


    “娘,城門口有好心人施粥,我帶了一碗迴來,你快喝了吧,喝了身體就不難受了,”一邊說著一邊將碗往婦女嘴邊送。


    婦女穿著單薄的秋衣,身下鋪著零星稻草,衣服不僅髒汙還打了大片補丁,此刻看著碗裏的粥不自覺咽了咽口水,卻還是伸出一雙手顫抖著扶碗,聲音有氣無力:“如兒乖,娘不餓,趁粥熱著你趕緊喝了,喝下去就不冷了。”


    被叫如兒的小女孩還未來得及說話,手裏的破碗就被一十來歲的小男孩搶走,咕咚咕咚幾口就將碗中稀粥喝了個幹淨,喝完抹嘴,臉上帶著得意:“讓來讓去,既然不想吃就都給我。”


    “你幹什麽!這是我家打來的粥,你賠給我,”小女孩撐牆起身,朝著小男孩撞過去,將其撞倒後壓在身下用手扣他嘴巴,一邊扣一邊道:“給我吐出來,這是我家的粥。”


    小男孩嚎啕大哭。


    正好家裏長輩從城門口打稀粥迴來,一見孩子被別人欺負,也不管前因後果,上前一把將小女孩從南海身上拎起來,將人直接丟去牆角。


    小女孩身體撞在牆上,僅是看著就很疼,卻還是咬牙沒有出聲。


    “如兒,你怎樣了?”婦女想要起來,卻怎麽都提不起力氣,隻能撐地上擔憂女兒,後強打起精神朝小男孩家人說道:“我兒端來的稀粥,被你家孩子全吃光了,她不過是叫他吐出來,你怎的這樣傷她。”


    小男孩家長聞言沒有難看更不見後悔,理所當然說道:“傷了就傷了,難不成你還能起來打我,我兒子喝了你家粥也是你家的榮幸,旁人家的他還不稀得喝呢。”


    小男孩有爹娘在旁,膽子一下就大了起來,衝著小女孩做了個鬼臉,理直氣壯道:“就是,不過是一碗粥,喝了就喝了,你們再去打不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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