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行離開大部隊的小柳就這樣觸發了一段新劇情。


    任務點照例是一堆飛花穀放出來的未開靈智的妖獸,看上去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夠收拾。柳去塵隨手獵了兩隻,刨出妖丹,把剩下的趕入一個結節,留給自己的隊友。


    天色愈發陰沉,牛毫般地細雨落了下來,他朝四周環視了一番,瞧見了坡地上專供弟子補給休息的草棚,毫不猶豫地走了進去。


    竺薑這種嬌氣的人必定會選擇躲雨,他隻需要早早埋伏,就可報崩牙之仇。


    事實上,等到大部隊全都到達任務點之後,柳去塵在時厚得能滴出水的雲層已經消失不見,豔陽裝作無辜似的高高掛著,大家獵完妖獸後聊了兩句柳去塵的去向,隻是無人意識到他會留在原地。


    而在坡上,柳去塵方入了那草堂的門,心中報複詭計還未成型,一道天雷事先未打招唿,便直接穿透棚頂的茅草,對準他的天靈蓋劈了下來。


    沒有準備,突然渡劫。


    方才天上飄的,是他突破築基的劫雲。邁入融合,共有九道天雷,前八道稍弱,最後一道最為強勁。


    幾乎沒有修士不害怕渡劫的,尤其是圓州仙門教導出來隻擅長應試法術不注重煆體的修士。


    天劫中最弱的第一道雷他都有些招架不住,遑論在無人護法的情況下捱下第九雷。


    未過多久,第二道天雷即將降下,強迫他入定。柳去塵祭出方才列的妖丹,隻希望能多撐住幾輪。


    天雷勾地火即在彈指之間,草棚內幾個火星越少越旺,妖丹更是火屬妖丹的妖獸,無疑是火上澆油。


    第三道雷劈完,他已經無法分出神識去求救,隻能一道道地強撐著,希望有人能夠發現他。


    竺薑這人雖說小性子多了些,但終歸有點責任心,和大部隊行進到下一個任務點還沒看見柳去塵,沒過多猶豫,直接原路折返。等迴到前一個任務點,才察覺出一絲不妙。


    她似乎生來就要對妖氣更加敏感一些。祥和平靜的日子過得久了,生而不凡的六感反倒沒什麽大用。


    故她稍微警惕些,便篤定那山坡必有古怪。


    擲出四張追妖符,果然在草棚的東南角的盲區裏發現了異常──一隻周身環繞著妖氣的白馬。


    妖氣遠比仙門放出來讓他們獵殺的妖怪要淡得多,如果不是自身修為不足的緣故,那隻有一種可能,白馬要遠強於他們的獵物,已經可以隱藏妖氣並且騙過毫無警覺的大部隊眾人,包括竺薑。


    竺薑迎戰的架勢已擺好,柳條出鞘,綠色的劍身裹著金色的靈力,唿嘯著破風而去。


    白馬似乎不願與她正麵對抗,蹬著蹄子,避開柳條,作勢要往林中閃去。竺薑順著蹄印追擊,卻發現蹄印中突生出虛實交錯苦艾枝葉,困住她的腳步。


    再快的刀,麵對野火燒不盡的亂麻時,也很難做到利落灑脫,遑論這亂麻還有真有假。


    她的金性靈力被無窮無盡的草藤絆住,想要移動,愈發艱難,甚至一張光潔的麵上,都被節節躥高的艾葉割出血痕。


    就在她在葉叢中應接不暇的一刹那,一道巨力驟然掐住她的脖頸,竺薑咬牙迴頭一瞥,發現白馬的兩條前肢變成結實的臂膀,馬臉越看越像人麵!


    原來是個即將化形的大妖,準確來講是一隻幻妖!她幾乎是在電光火石之間反應過來,柳去塵一定被困在草棚之中,被馬妖以幻術誘導控製,最終成為它完全化形的祭品。


    馬妖的手越收越緊,噴薄的妖力時時威脅著竺薑的生命。


    她的唿吸逐漸變得微弱,四肢不再掙紮搖擺,而是軟趴趴地垂在身側。


    白馬感到時機成熟,順勢開始吸收她的修為。


    作為單靈根的天之驕子,竺薑體內湧動的靈力異常純淨,離體時甚至顯現出接近白色的金光。靈力甫一入體,白馬的後蹄迅速化為十根蒼白纖細的腳趾。最後,半人半妖的怪物在奪目的碎光裏,悄然修成了期待已久的人身──白發,金瞳,身披妖冶的綠緞。


    之後發生的種種,在竺薑本人的記憶裏早就無跡可尋。可柳去塵幸運地在光帶上迴顧了全程。


    白馬化人未得意多久,甚至來不及吸收他便驟然爆體而亡。竺薑的靈力精準地從它殘餘的妖力當中遊離,最終聚成某種動物圖騰狀,卻未立即迴歸原主,竟直接衝進了他當時所困的雷陣裏,替他挨下了四道強雷。


    等竺薑慢慢清醒,最困難的時段已經度過,柳去塵雖然仍有被燒死的風險,好在他的小女朋友還有點良心。


    她即使在經曆過一場小劫數後瞳孔渙散,滿麵懵懂,依舊跌跌撞撞地跑入了火海中的草棚,在火舌玷汙柳去塵瓷白的肌膚之前,將他拖了出來


    ……


    兩個人的感情經此一遭大進一步,竺薑先前麵對他的扭捏感蕩然無存。


    柳去塵看著她從一個小姑娘長成一個頗具風情的少女,看著她學會愛,享受著她獻給他的滿心赤誠,享受著虛擬世界的某種真實。


    兩個人逐漸難分彼此,所思所想不需言語,隻需眼神,皆心照不宣。


    但一個平平無奇的日子過後,可預見的圓滿忽然被打碎,始料未及。


    被困的柳去塵沒有看完光帶上“柳去塵”占卜未來的全程,就提前閉上了眼睛。後麵的事他全部都記得,他要多混賬有多混賬。竺老頭沒把他打死的確便宜他了。


    他實際失去的記憶與竺薑聲稱的一年有所出入,因為他甚至連自己的前世都遺忘了。


    而且好不容易形成的健康愛情觀隨著一次失憶,迴到原點。他比前世更隨便,甚至還很叛逆,不允許別人隨便喜歡他,把竺薑對他的好當作洪水猛獸。


    要他遭報應永失此生摯愛也就算了,可他偏偏還是個穿越的,在此界無所不能的天道,居然奈何不得他一個勞什子異世之魂。


    柳去塵下墜速度愈發快了起來,他頭痛欲裂,緊閉的雙眼木然地淌出摻雜著多種情緒的淚水。


    記憶角落的碎片隨著信息的豐富,逐漸還原出完整的真相。


    柳去塵重新經曆了一遍,沒有絲毫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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