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夷雙手先是撐在椅背之上,微微頷首,竺薑就籠罩在一片陰影之中。


    她起初試圖用手捂住玉簡,然而舒夷此刻完全不顧及她的感受,從背後環住了她,十分霸道地把她的手指頭一根根掰開。


    明明看上去親密無間,舒夷的氣息時時擦著麵頰,竺薑卻冷汗直流。


    “我記得你現在應該要上課,嗯?”舒夷掃了眼窗台的日晷,之後便淡淡地盯著她。和氣之下壓抑著躁意,令人有種山雨欲來的感覺。


    竺薑脖子一縮,尬笑道:“我記得你現在也應該上課。”


    舒夷鬆開她的手,慢條斯理地向她解釋,審判目光始終沒有離開竺薑做賊心虛的麵孔,“今日課業簡單,他們接受得快……”


    “所以你就提前下課?”竺薑搶答。


    舒夷搖頭,眼角眉梢透出譏諷,“所以讓他們當堂測驗──”


    “靠──還好我沒考進貴校。”竺薑想了想,發現了華點,歪頭又問:“你不要監考的麽,哪來閑情盯我啊?”


    “趕快迴去,千萬不要因為我耽誤了你們太一的天之驕子!真的,我保證以後再也不犯了!”她順便見機表個態,希望就這樣蒙混過去。


    舒夷冷哼,抬手去敲竺薑的腦袋,“學過勿要以己度人沒有?既然你覺得他們無人監考便會舞弊,那你自己呢?”


    “坐直!”


    他抄起書桌上一本冊子,猛敲在泥塑人竺薑軟塌塌的脊背上,惹得她痛唿出聲,立即就挺直了腰板,“收起你那點小心思,我就在這兒守著你,學不完今天不要睡覺了。”


    “哎喲──徐逍遙的課,你也曉得,沒啥好學的。”


    竺薑單手撐腰,五官浮誇地擰作一團,裝成一副滿懷冤情的樣子,“而且我是一個有分寸的人,孰輕孰重分得清,你看潘露和袁晨風的課我都聽進去了……”


    “有理了?你是不是還需要我表揚一下──”舒夷的眉頭鎖得更緊,叱道:“當我眼瞎還是耳聾,不止徐逍遙,你連慧藍真人的課都敢不聽!”


    “老天,你又知道了?”竺薑大驚,連忙環視周圍,試圖找出舒夷用來監視她的法器。


    “當然。”


    舒夷略低下頭,在竺薑雜亂無章的桌麵角落,找到一隻看上去就許久未用,筆尖開叉的毛筆,臉色又陰了幾分,“原先以為你會有覺悟,不過看你今日表現,不妨把賬一起算算吧。”


    語罷忽地把筆往竺薑手心一戳,繼續道:“現在開始補,我同你一起上。”


    “可徐逍遙連課都沒錄。”


    “那就把講義背一遍。”舒夷看到徐逍遙上傳的隻有寥寥數語的講義,額角青筋不可察覺地凸了凸,猶豫片刻,有了別的想法,便命令:“而後默寫他給出的這些符籙。動作快一點,我等下抽查。”


    竺薑剛欲反抗,望見舒夷核善的眼神,歎了口氣,弱弱地應下了,“……行……”


    (;′??Д??`)臣妾做不到啊!


    在究極嚴厲的督工眼皮子底下,竺薑的學習效率出奇地高,竟然真的在一天之內刷完了欠下的課,順帶著超前完成了一波作業,努力程度直逼高中生竺羲小朋友。


    寫完最後一個靈文後,竺薑強打的精神在瞬間渙散,整個人變迴了一坨軟泥,四仰八叉地堆在椅子上,嘴裏啊吧啊吧地淌口水出來。


    她好恨……好困……好……困……


    舒夷滅了桌上的燈,把竺薑從椅子上扒拉進懷裏,竺薑順勢兩手環住他的脖頸,把在半睡半醒間顯得無比沉重的腦袋埋在他的肩頭,一束頭發正好蹭著他的唇。


    “有……勞……”軟泥人像上了岸的還在撲騰的將死之魚,一麵已經進入夢鄉,一麵又強忍著嗬欠道了聲謝。


    “你長胖了。”舒夷抱住這人,掂量著要比去年重一些,於是決定以後不能再讓她放開肚皮吃糖。


    “操。”竺薑困得說話隻剩了氣聲,不知哪裏還餘下一絲未入夢的魂魄,竟然指揮著她抄起巴掌往舒夷的臉上扇去,隨後斷斷續續喃喃低語,“你太不是個東西了……當你的學生真不如跟著徐逍遙劃水……我……胖個屁……”


    舒夷被狐狸撓了一爪子,也沒有惱,把她輕輕地放在床榻,掖好被角。借著月光瞧她的睡顏,悶笑著離開。


    他沒想到自己可以對竺薑狠得下心來,見她累慘了的樣子,心也跟著軟了下來。不過決計不能讓她本人知道,竺薑其人,給點顏色就可以開染坊,慣會利用他人感情。思量了一會兒,舒夷打坐修煉時放出了神識。


    徐逍遙教學態度憊懶,帶壞了他的小狐狸,就別怪他入他的夢。


    ……


    是夜。


    徐逍遙不要上班混吃等死的第四十六天。


    不愧是真·逍遙人,做夢都夢見自己在睡覺。


    在他沒有留意時,夢境的背景從教工宿舍悄悄變成已故職工的墳場。


    陰風陣陣,徐逍遙隻覺得自己越睡越清醒,一睜眼,見自己半截身子被埋入了黃土,前麵立了一塊刻有自己名字的墓碑,嚇得當場去世。


    一個飄渺的人影倏地躥出,在他驚魂未定時,一字一頓地念那碑上的字──


    “徐逍遙,死於蝠妖之亂。因授課敷衍,遭受多方舉報,遂為淩雲大學逐出,無庇護……”


    迴頭一瞧,那人影正是學院副院長慧藍真人的樣子!


    徐逍遙的逍遙夢碎。


    ……


    最終,徐逍遙開始錄課,竺薑則繼續在舒夷時不時的迫害下苟且偷生。


    哎——


    啥時候是個頭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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