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薑療養了兩日,迴到七層塔,開始著手準備處理之前那些鬧心事。


    丟了財產,先寫封家書迴去討錢。


    “給爹娘和弟弟,


    現已離家近五月,甚是想念家中至親,每逢月圓,夜不能寐。


    在川陽一切都好,經常參加族中聚會,與幾位堂叔伯多有來往。


    ……


    應峰頭逍遙先生之邀參加淩雲門融合組的擂台比賽,連勝兩場,第三場戰平。受了輕傷,療養花費較大,求爹娘支持一二。


    認識了太一宗的幾位道友,交情匪淺,望竺羲在家好好用功,有朝一日進入搖光堂。


    還剩十餘日便能歸家,迴程有聞日月同行,不必擔心。


    最孝順的竺薑”


    效果良好的家書,有幾大要素。一是拳拳之心,充分申明自己的動機發乎親情;二是強調關鍵信息,提出要求;三是鏟除潛在危機,從而使搞靈石的過程變得更順暢。


    竺薑深諳其道,為防止竺羲從中作梗,特意用他最想考的太一宗作為要挾。她還單獨給竺老頭發了私信,聊了聊他青梅的近況。這波操作穩妥了!


    她沒講自己和劉梓涵的矛盾,她爹娘一直挺擔心她和同門處不好關係。以前她因為與柳去塵等人的糾紛而修為倒退,想要尋死時,竺太太天天以淚洗麵,現在和竺薑說話都常常小心翼翼。她不希望父母把過多的精力分在她身上,畢竟弟弟的天賦很高,更需要抓緊培養。


    竺家人的通病大概就是愛把自己的願望寄托在他人身上,竺薑實現了竺老頭的願望,又想要竺羲來實現自己的願望。


    召出永望靈鳥,把信件分成兩批寄出,竺薑最晚將會在明日入夜前收到接濟款。


    解決完生存問題,接踵而至的便是人情問題。小柳前兩日沒來探病,不用猜,肯定需要她登門哄人。


    吼西風已經認主,她不可能矯情地還迴去,隻好另尋補償。


    柳去塵很喜歡《仙王之權》裏的一個女角色,雷靈根化神修士,驚才絕豔,人稱無雙仙子,和當年竺薑的性格很像。她特意去了一趟川陽主城的集市,用僅剩的一點私房靈石,買了一個縮版上色的無雙仙子神木雕,包好後,又帶上厚厚的一疊符紙去往桂島。


    冬日的海水死氣沉沉,原本鹹鹹的海腥味不複清新,令人難以忍受。


    桂島的空氣芬芳依然,仙桂上的露氣仿佛萬年都不會化去,永遠濕潤,永遠朦朧。柳去塵所居的小樓裏藥香濃烈。


    竺薑沒有在底層的丹房找到他,考慮片刻,腳步輕輕地上了二層。


    根據上次的記憶,她尋到柳去塵的“閨房”,屋門虛掩著,依稀能聽見有一男一女正在說話。雖然熱愛各路八卦,她實在沒多大興趣偷窺偷聽柳去塵,主動遠離那扇看起來如同陷阱一般的房門,趴在屋外欄杆上看桂花。


    早知道當個丹修也行,攀上桂島散人的大腿,好搬到此處享福。


    木質的門窗上了年頭,再加之海邊潮濕,一開一合時,發出很響的咯吱聲。出門的女修見竺薑毫無體態地掛在欄杆上,依然走近問好,甜甜地喊她“師姐”。


    沾了柳師叔的光而榮升輩分的某人十分受用“師姐”尊稱,笑(不)眯(要)眯(臉)地應下了。


    小柳大馬金刀坐在屋內上首座,在竺薑推門而入時,拽裏拽氣地哼哼。


    真要命呐,竺薑還沒有蠢到需要他不停哼哼才能明白他是豬頭的程度好叭──


    “柳師豬,不……柳師叔,我來看您了──”


    她言罷便把木雕與符紙擺在柳去塵座旁的方桌上,然後非常不禮貌地掃視小柳的房間。


    幹幹淨淨,裝飾不多,書架上的典籍分門別類地碼著,案台上的花瓶中插著桂枝,美中不足的是他花色豔俗的被褥,竺薑猜測這是從家裏帶來的。


    柳去塵他娘在圓州是個人物,人群中一眼就能找到她。不僅僅因為她漂亮,更有著裝因素在其中。她偏愛碩大的花朵紋樣,還經常撞色穿搭,譬如大紅的上襖配翡翠綠繡金黃牡丹下裙,花團錦簇,富貴吉祥。


    穿成這樣都是眾口皆讚的美人,可見柳去塵的好皮相隨了誰。


    柳太太的魔幻審美隔著千山萬水都能輻射到川陽,柳家上下是什麽情形可想而知,竺薑正腦補柳去塵穿著大紅大綠的居家服,“噗嗤”笑出了聲。


    “你來看師叔就是這麽不嚴肅的態度?”小柳的食指不耐煩地敲擊著桌麵。


    不然呢?竺薑腦補的興奮勁還未過去,繼續嬉皮笑臉道:“剛才那姑娘也是你師侄?挺可愛的……”


    柳去塵對竺薑大方的樣子感到難以置信,語氣沒了先前刻意裝出的嚴厲,“她叫林靈。”


    靈字咬得很重,竺薑便知道此字為陸冬靈的靈。柳去塵怕不是失憶而是失智啊──


    竺薑可是在醋缸裏浸足一百八十天的女人,什麽酸的沒嚐過?想醋到她,就這?過於拙劣,還不如他以前無意識造成的攻擊呢!


    她的嘴張成標準的圓形,邊點頭,邊以各種聲調演繹著“哦──”。


    滿意了沒,小老弟?


    顯然不滿意!柳去塵用手指著竺薑,試探道:“你不覺得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略有不妥嗎?”


    “淫者見淫,我胸中自有浩然正氣,隻當你們一同論道啊──”


    “服了你……”論裝瘋賣傻沒人比這主子更厲害。他用眼神示意竺薑坐下,二人就前日衝突正式達成和解。他剛拆開竺薑哄人大禮包,眼珠子直接粘到無雙仙子的木雕上。


    如果不是竺薑在場,他抱著他的無雙仙子,能笑出鵝叫。


    靈劍換無雙,太不虧了!他今天晚上就要和無雙一起睡覺覺!


    “喂喂喂──清醒一點,能把你的目光稍稍分給我畫了一晚上的符籙嗎──”竺薑太了解柳去塵的尿性了,也不知等她走後,小柳會對無雙仙子做出怎樣的禽獸舉動。


    誒?還有符籙?柳去塵戀戀不舍地放下無雙仙子,嫌棄地點著皺巴巴的符。支支吾吾地問竺薑:


    “你傷……恢複得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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