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穆山河的身份,在這條街上不少人都知道,畢竟他在槐安公寓當管理員(保安),基於某些不可告人的原因,他們其實也是挺在意的。


    所以對於穆山河的再次到來,不少知道他身份的人都放緩了動作,餘光有意無意地瞥向這邊。


    女人之所以會對穆山河陌生,則是因為她平常很少出門,她好像有著忙不完的家務活一樣。


    “冒昧問一句,您的兒子是不是叫李俊雄?”


    穆山河再次開口試探,他發現眼前這個女人性格比較冷清,說話都帶著拒人千裏之外的語氣。


    “……”


    “跟我來吧,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


    聽到穆山河提及李俊雄,女人的動作頓了頓,抬起頭冷冷地看著穆山河的雙眼,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放下手中的豬肉刀。


    她解開了圍裙,跟隔壁攤位的同行打了聲招唿幫忙照看一下,便朝穆山河招了招手並走在前麵帶路。


    頂著周圍的人那有意無意投過來的目光,穆山河硬著頭皮跟在了女人的身後。


    打上次跟靈兒來這裏的時候他就發現,這裏的人似乎都對他有著一種莫名其妙的排擠感,但他能感覺到,這不是本地人排斥外地人的那種,而是有著更深一層異樣的含義。


    隻是他並不知道原因,而且看他們也不像會向自己解釋的樣子。


    買東西的時候倒是不會趕他,隻是除了報價以外,基本不會跟他說話。


    逃也似的,跟在女人的身後,他們來到了街道盡頭的一個涼亭坐了下來。


    “那麽,你找我丈夫是什麽事?你認識我丈夫跟我兒子?”


    女人不僅性格清冷,就連目光也缺失幾分溫度。


    她的表情從一開始到現在,都沒有哪怕一絲一毫的變化,看上去挺柔弱的女人,給穆山河一種莫名的壓迫感。


    當然,剛才親眼看到她把那比她的臉還大的豬肉刀,熟練地使得如臂使指的模樣,穆山河就不敢輕視她。


    畢竟那是曾經差一點就要了自己小命的,就是那樣一把類似的豬肉刀!


    不過他聽到女人的話之後,連忙收拾心思。


    “就是,那個……”話到嘴邊,穆山河也有點不知道該怎麽跟她說,畢竟太過於荒誕了。


    “你要是沒事的話就別打擾我,我很忙的。”


    女人的語氣冷得跟這個季節的寒風一樣,她見穆山河支支吾吾個半天也沒個屁放出來,當即就起身要走。


    “等等!其實我是為了李俊雄的事來的!”


    穆山河見狀也急了,連忙把自己的目的說了出來。


    他話音剛落,女人就猛的轉身,眼中滿是寒意地盯著穆山河的雙眼。


    “我兒子失蹤了!”


    她隻說了這麽一句便又沉默不語,但是臉色也明顯的越來越冷。


    “我……其實昨天晚上我遇見了李俊雄小朋友,但是他已經……”


    穆山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欲言又止的他其實是在擔心,擔心這位母親聽到兒子已經死去,並且變成鬼尋求他幫忙這件事,會不會嚇到她或者讓她傷心欲絕。


    母子連心,任何一位母親都很難接受這種事實,就算是在不爭氣的兒子也是一樣,畢竟是從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


    更何況,李俊雄其實還挺可愛的。


    活著的時候,應該……


    但已經變成鬼的他,確實有點嚇人……


    “已經死了?”


    出乎穆山河意料的是,這個女人竟然隻是用一種平淡的語氣問了一句,這是不相信的意思嗎?


    “是的,你可能不信,但是昨晚他化成了鬼來找我,讓我幫忙,幫他把兇手揪出來為他報仇。”


    眼看著女人就要離開,這時候穆山河也豁出去了。


    不能說他沒城府或者沉不住氣,換了誰被鬼纏上了,都會想方設法的盡快把對方送走,又擔心衝動會把鬼惹怒,這種焦急與擔憂,還有自保的欲望,足以推毀所有人所謂的城府。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我家的孩子失蹤了你還有心情來我這裏開玩笑?如果我孩子真的死了,為什麽不迴來找我們而去找你這個陌生人?”


    女人的情緒突然變得激動起來,她橫眉豎目地看著穆山河,說完後眼中閃過一絲明悟,


    “我知道了,是你!是你殺了孩子,然後被孩子纏上了是不是!”


    “來人啊!這裏有殺人犯啊!”


    “我可憐的孩子被他殺死了!還說孩子化成了鬼去找他,他甚至還敢來到我麵前挑釁我!”


    女人忽的一下轉頭就跑,然後臉色恐慌失措中帶著憤怒,一邊跑一邊放聲大喊!


    穆山河見狀,腦袋嗡的一聲變得一片空白,呆滯地站在原地還沒反應過來。


    “不是的……”


    來不及讓他狡……解釋,周圍聽到女人唿喊聲的鎮民們已經一股腦的圍了過來。


    “抓住他!誌榮嫂你放心,我們絕對不會放過他的!”


    率先衝出來的,是一名中年警察,正是負責調查李俊雄失蹤案的人。


    這是穆山河有生以來親眼見到過的,最快最效率的一次出警了,他當場就愣在了原地。


    他一馬當先,帶著兩名穿著同樣製服的警員,把穆山河堵在涼亭裏。


    有了警察帶頭,隨後鎮民們也都湧了過來過來,把穆山河重重圍住。


    “抓住殺人犯!不能放過他!”


    “就是,那麽小的孩子,你怎麽下得去手?”


    “誌榮嫂你放心,我們一定不會放過他的!”


    被人們稱唿為誌榮嫂的女人,正躲在人群後麵哭得撕心裂肺,目光中還帶著怨恨。


    人們一個個都義憤填膺,聲討著穆山河這個“殺人犯”。


    唯獨中年警察的臉色有點古怪,目光中帶著莫名的深意,似笑非笑的樣子。


    “謝謝大家!我替我家可憐的孩子謝謝大家!”


    誌榮嫂聞言,也是麵帶感激,不斷地朝著人們鞠躬作揖。


    隻是,她低下頭之後,長長的頭發滑落,也正好把她那不尋常的表情遮擋住。


    穆山河看見這民情洶湧,有著一言不合就會被亂拳打死的架勢,他也是慌了神。


    連忙解釋道:


    “不是的!李俊雄不是我殺的!我是受他鬼魂之托,來幫他找到兇手的!”


    但這種怪力亂神的話語被鎮民們當場否定,他們越發的憤怒,似乎被殺的是他們家的孩子,而穆山河就是真正的兇手一樣。


    穆山河也不知道怎麽證明自己,隻能臉色蒼白冷汗橫流地站在那裏,手足無措地說著一些無力的話為自己辯解。


    最終,穆山河被戴上了銀手鐲,在鎮民們歡唿著並高喊著懲戒兇手的口號下,被中年警察押上了警車。


    一直到他被關進去之後,他還是處於混亂的狀態,失魂落魄地被拷在審訊椅上。


    他沒想過,隻是因為想要為自己自己擺脫小朋友的糾纏,並順便幫他沉冤得雪這個行為,會讓自己淪落到這個田地。


    “我冤枉!我真的沒有說謊!我沒有殺人!”


    一直到中年警察進來審問的時候,他才從人生第一次被羈押的恐慌中迴過神來。


    “我問,你說!”


    中年警察怒目相對,完全不聽穆山河的辯解,這種一進來就說自己冤枉的就是約定成俗,每個人都會喊上幾句。


    他按流程審問了穆山河一些基本問題,然後才進去正題:


    “說說吧,你為什麽要把李俊雄殺死?目的是什麽?他的屍體你藏在哪裏了?”


    中年警察的語氣非常重,而且就像是已經認定了穆山河就是兇手一般。


    “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有殺人!我隻是替李俊雄的鬼魂來申冤的!我隻是希望他沉冤得雪之後可以不再糾纏我而已!”


    穆山河聽到這種話,情緒也一瞬間就崩潰了。


    憑什麽?


    憑什麽這麽輕率的就認定我是殺人犯?


    我不服!


    此時他的內心滿是怨氣和委屈,還有針對這些人是非不分的憤怒,眼眶都紅了起來。


    “那你之前認識李俊雄?”


    中年警察對此不為所動,接著換了個問題。


    “我不認識!”


    “不認識那他怎麽會變成了鬼還會找上你!?是因為你把他殺了,所以他怨念深重,才會變成鬼找你索命是不是!”


    中年警察語氣嚴厲,突然砰的一聲,手掌用力地拍在桌麵上,震得穆山河差點心神失守。


    但穆山河確實不是兇手,並沒有因此而露出怯弱,反而硬剛了上去。


    “你沒有證據!你有什麽證據說認識我殺的?你這是誣陷!”


    別忘了,他穆山河的性格從來都是剛硬得讓人同事領導頭疼的,除了向生活低頭以外,他……還向鬼低頭了。


    但除此以外,他何時低過頭?


    更何況這分明就是汙蔑自己冤枉自己,怎麽也可不能認!


    “那你告訴我,為什麽李俊雄的鈴鐺會在你手裏?誌榮嫂可是說了,那是她兒子最喜歡的東西,一直都帶著身上的!如果不是你把他殺了,你告訴我這個鈴鐺為什麽會在你手裏!?”


    中年警察晃了晃手中拿著的,用透明袋子裝著的鈴鐺。


    “這是槐安公寓203室的張婆婆給我的,就在前幾天,她邀請我去她家裏吃飯,臨走時給我的,說能護身,我迴去就把鈴鐺掛在房門上,然後昨晚我在醫院的時候,這個鈴鐺突然間出現在我手裏的!”


    穆山河一股腦地說出自己知道的事,以此來為自己洗脫冤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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