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榛組織了一下語言,才道:“書生姓袁,叫袁文書。是穗城轄下靠山村人。”


    胡清雅一手托腮,對著銅鏡聽的津津有味。“然後呢?”


    “袁家是個大家庭。袁文書的三叔被稱之為文曲星下凡,所以自出生起就受到了爹娘的喜愛。他們家沒分家之前,大房二房的資源都是往他三叔身上傾斜的。”


    袁文書出生的時候,他三叔已經讀書十多年了,將將考上了個童生。


    褚榛順了順她濃密順滑的烏發,把梳子在梳妝台上放好。嘴角牽起一個諷刺的弧度“這種廢物也被稱之為文曲星。”


    胡清雅轉過身對著他,拉起他的手恭維道“不是所有人都如爺一樣過目不忘的。在偏遠的山區,能取得這個成績已經很不錯了。不論是去鎮上當個賬房先生還是掌櫃的,或者大戶人家的管家都是很吃香的。”


    褚榛有些驚訝的摸摸她的鬢發:“還真被你說中了。他入了鎮上一位油坊掌櫃的眼,讓他做了賬房先生,後來更是把唯一的女兒嫁給了他。”


    胡清雅沒感到什麽意外。這應該是從村裏跨度到鎮上最好的出路了。當教書先生,以他童生的身份還不夠格。


    “那,那個袁文書呢?”胡清雅好奇的是他,從一個村夫到書生到壓寨女婿,最後自己揭竿而起,其中需要多大的勇氣和智謀啊。


    褚榛接著前麵的話題繼續往下說:“在他三叔成了鎮上油坊的賬房之後,他爺奶依靠幺子改換門楣的願望算是落空了。”


    但是這個兒子在油坊每個月能有一兩多的銀子,對於他們家來說也是個不小的進項。這時候他們對於讀書還沒有產生厭惡的情緒。隻能說自家孩子不是讀書的料。


    在三叔被油坊掌櫃的看中,要招為女婿的時候,家裏還都是歡喜的。


    有一個油坊掌櫃做親家,自家兒子也算是在鎮上站穩腳跟了。老兩口自然歡喜。


    隻是自從這三兒子成親之後,之前每月往家裏送的銀錢便沒有了。慢慢的,這兒子連家都不迴了。


    老兩口壓榨大房二房兩個家庭供養出來的三兒子,才往家裏送了一年銀子就不管了。讓其他兩房怨聲載道,對於老兩口也不如以往尊敬。


    這老兩口也不知怎麽商量的,給其他兩個兒子分了家。


    胡清雅邊聽邊點頭道:“這時候分家還挺明智的。”


    老三指望不上了,其他兩房就不能得罪狠了。分家之後其他兩房給老兩口的孝敬不會少,如果老兩口能幹,日子就還能過下去。


    “說的不錯。最重要的是,老兩口把三兒子房裏的書都給分了。理由是這些書是大房二房掙的銀錢買來的。”


    三房從鎮上迴來,不光沒撈到什麽好處,算下來還欠了大房二房不少。


    袁文書的爹趁機提出讓他介紹個好的教書先生,他想送兒子讀書。


    這會的袁文書虎頭虎腦,正是要啟蒙的時候,加上除了束修不用再花錢買書,大房是想要搏一搏的。


    二房見此,以極其低廉的價格把分到手裏的書賣給了大房。


    袁文書這才開始讀書。


    可以說若是沒分家,老兩口在養了個白眼狼後不一定願意再讓底下的孫輩繼續讀書。二房更是不會願意花費自己的銀錢供養隔房的侄子讀書。


    已經供養了一個讀書人,袁家大房的條件並不富裕。


    可是大房的媳婦見慣了小叔子不用幹活,每日隻需要坐在書房讀書的生活,自然不願意自己的孩子麵朝黃土背朝天。


    這才咬牙堅持把長子送去私塾。


    袁文書的名是他三叔推薦的私塾的教書先生給起的。


    袁文書有天分、夠刻苦,加上啟蒙的年齡小,在十二歲齡就考中了童生。三年後中了秀才。


    大房的堅持見到了結果,等袁文書中了秀才之後就送去了縣裏的官學讀書。


    袁文書閑暇的時候會支個攤子幫忙寫信或者去書坊抄書。


    跟他三叔不同,他是能夠看到迴頭錢的。


    大房的人覺得自己沒白付出,對這個兒子十分之好。他也知恩圖報,並不一味的讀書,放假歸家也會幫著家裏人幹活。


    那會兒還是先皇坐在皇位上,雖然也呈現了日暮西山之象,但總體百姓的日子還是能夠過得下去的。


    在官學讀了三年書,先生讓他下場試試。他還年輕,先生已經沒什麽可教他的了。若是僥幸得中,便可以拿著先生的推薦信去府城的書院進行讀書。


    他們府城的書院還是挺有名的。


    袁文書是個有運道的,雖然名次靠後,但到底是榜上有名,成了名副其實的舉人老爺。


    十八歲的舉人,在他們縣城引起了轟動。大房一家也與有榮焉。


    袁文書也拿到了先生親筆所書的推薦信去了書院。


    又三年,這三年裏先皇身亡,原本默默無聞的五皇子當上了皇帝。


    書院的先生跟袁文書說,新皇登基,需要自己的班底。他現在可以下場一試。若是成了,就是天子門生,以後前途不可限量。


    袁文書聽的心潮澎湃,告別先生就啟程迴了家。


    家裏人也十分高興。隻要他中了進士授了官,他們就真的改換門庭了。


    東拚西湊,加上族中人的接濟,大房花重金買了一匹馬,給他身上放了幾十兩銀子的盤纏。


    袁文書就這麽背著行李往京城而去了。


    現在交通不便,不識路的人在路上就能耽誤一兩個月。又要適應環境,所以他是在剛剛入冬那會兒出行的。


    山寨裏冬天糧食短缺,一般這個時候就會埋伏在四周進行打劫。


    袁文書幸運又不幸。打劫的小嘍囉沒看中他,原本打算讓他交上包袱盤纏和馬匹就放他一馬的。偏偏這時候大小姐從山上下來,一眼就看中了身材頎長,不卑不亢的他。


    剛剛上山的時候,他還有著讀書人的清高和一腔熱血。


    跟山賊想比,自然是考取功名,改換門楣更有前途。


    隨著時間的推移,山寨裏的人一直不打算放他出去。錯過了春闈後,袁文書仿佛認命了,開始積極的給自己謀取地位。


    他讀過書,有進士之才,又是大當家的女婿。很輕易的就當上了山寨裏的賬房之一。


    這時候的他其實還在一心想著如何下山去。就算錯過三年,他也還年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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