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許春英從醫院迴來了。人還是有點憔悴,需要臥床靜養。


    村裏人全都到她家探望病人,張秀花聞訊也跟著一塊去。她進屋的時候,堂屋和裏屋全是人。年紀大的婦女擠在許春英炕頭,詢問她的近況。


    “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許春英還是有點虛弱,“挺好的。”


    “你家孩子真孝順,三萬塊錢的病居然也給治。”


    李建黨沒說這錢不是孩子們掏的。如果一分不掏,村民們肯定會覺得孩子白養了。到底是養了這麽多的孩子,他還是不想孩子們被村民們指指點點。


    “到底是大學生,收入高。要是我,家裏沒錢,就隻能等死了。”


    大家一臉豔羨,許春英花強擠出笑臉,“你們也有福,孩子陪在身邊。”


    聊了一會兒,許春英還得休息,村民們順勢提出告辭。


    時間眨眼到了八月,瑤瑤即將出國留學,特地迴老家一趟。


    李建國給了她三十萬,“這是你留學兩年的費用。咱們轉賬也不方便,我一次全給你了。你自己看看怎麽把它轉成美元。”


    他不懂英文,怕弄錯了。


    瑤瑤抿抿唇,“謝謝爸!”


    李建國看向張秀花,“你也叮囑幾句吧?”


    張秀花想了想,勸瑤瑤不要隨意外出,那邊治安很亂。


    瑤瑤認真聽著,“我在那邊也不認識什麽人。以學習為主。”


    說完這些,張秀花又提及,“你出國留學,畢業後一定要迴國。”


    這話之前,她跟繼東說過。這次也要跟瑤瑤說。對繼東,她是有一定自信的。因為繼東很依賴她這個姑姑。但是瑤瑤從小就內向,心思讓人琢磨不透,之前早戀的事情,張秀花其實有點心寒的,這孩子可能有點精致利己主義,隻考慮對她有利的一麵。


    這種性格去了漂亮國,那不等於鳥兒找到老巢。瑤瑤會不會留在國外,不迴來了?!


    她可以不在意,但是李建國肯定受不了。他向來以國家為先,自己辛苦培養長大的孩子留在國外,入了外國籍,那他麵上無光。以後都不敢見那些生死與共的戰友。


    瑤瑤點點頭,“爸,媽,我一定會迴來的。你們不用擔心。”


    李建國對瑤瑤就很自信,“爸相信你。在大是大非麵前,我女兒不會犯錯。”


    他叮囑瑤瑤要多學習,要是看到國外有先進的農業書籍,也可以帶迴來讓他看看。他想了想,“我不會英文,你興家叔叔會,可以讓他給我翻譯。我也想與時俱進!”


    瑤瑤哭笑不得,“行!要是有機會,我還會幫您找找酒方。”


    “那更好了!”李建國還是想將自己的啤酒廠發揚光大的。


    叮囑完,瑤瑤就拎著行李離開了家鄉,踏往異國他鄉求學,旅途會不會順利,求學過程會不會平安,誰也無從得知?他們隻希望孩子能克服一切困難,早日歸來!


    送走瑤瑤,張秀花每天都待在果園摘果子。


    大嫂也過來幫忙。許春英病好後,身體不能太勞累,李建黨就不讓她幹重活,免得病情複發。但她是個閑不住的人,讓她在家躺著,她很不習慣。所以就過來幫著幹輕省的活計,比如摘果子。


    張秀花覺得大嫂這樣也不行,“你欠我錢,我都不著急。你著什麽急啊。我還怕你不還嗎?”


    許春英頭也不抬,“你不懂。我不想當個廢人。”


    她明明比婆婆小了二十多歲,可現在呢,婆婆都能幫著做飯,她卻成了家裏的閑人。


    張秀花擔心她滑倒,“咱們這可是山,你說你要是摔出好歹,大哥不得找我拚命。”


    “拚啥命啊,這活多輕鬆啊!”許春英不以為然。


    張秀花覺得這樣不像話,“不如你去早市幫賣果子吧?”


    許春英微訝,“你這果子賣不掉嗎?”


    “能賣掉。但是批發價不值錢。你去早市賣,能賣上價,多的部分就是你的。”自打互市協議開通後,兩國邊界經常互通往來。大毛的百姓會過來買東西。其中水果是他們的首選。大毛那邊水果特別貴。


    許春英覺得可行,賣水果可比摘水果要省事,“如果賣不掉怎麽辦?”


    “嘎啦果禁得住放!賣不掉就接著賣唄。”張秀花不以為然。


    許春英一想也對,立刻就答應了,還讓張秀花教她幾句俄語。


    張秀花到底不放心她一個人,打算陪她一塊去賣。


    她扭頭就讓王二嬸幫她看著果園。


    去早市就得一大早起來。說實話張秀花向來喜歡睡懶覺,早上都是八九點才起來吃飯。為了趕早市,兩人四點就得起床。然後開三輪車到早市擺攤。去晚了,好位置都被別人搶走了。


    她們到的時候,最好的位置已經有了主人,她們趕緊將三輪車推在空地方。


    三輪車一大堆的嘎啦果,再找塊硬紙板,寫上幾句俄語和價格,等候客人上門。


    她的嘎啦果是昨天剛剛摘下來,還有不少嘎啦果的葉子,很是新鮮,價格也便宜,許多人家都買得起。不少人會停下來問價,然後買上一大兜。


    當然也有大毛的人過來問價,張秀花可以跟他們流利溝通。這可把外國人稀罕得不行。


    雖然其他攤主也會幾句俄語,但僅限於幾個詞,像張秀花這樣能做到暢通無阻交流還是很少見。


    於是越來越多的大毛人到她這邊買嘎啦果。還有不少大毛人專門找她問路。


    許春英幫著稱,張秀花算賬收錢,兩人配合得天衣無縫。


    也就一個多小時,她帶來的一車廂嘎啦果就全部賣完。其他攤位連一半都沒賣掉。


    許春英羨慕得不行,“之前我還覺得你學俄語有點浪費,可是今天我才知道沒有白學的知識。”


    張秀花笑道,“你也可以學啊。”


    許春英蠢蠢欲動,她迴到家還真的試著 學習。可是學一門語言真的很難。尤其許春英年紀大了,記性不怎麽好。一個音要記好久才能記住。


    張秀花原本還有耐心教她,可是她反複念叨那麽多迴都記不住,她直接將自己用過的磁帶丟給她,“大嫂,你照著學吧。”


    她是沒精力教了。


    許春英也知道弟妹得幹活,也就接受了她的提議,“不過你先教我一點簡單的俄語。比如一百塊錢怎麽說,十塊錢三斤怎麽說?”


    這個比較實用,張秀花就教她怎麽說。


    兩人正說著話呢,外麵傳來王二嬸的大嗓門,一看就有事發生。張秀花和許春英都是愛八卦的性子,立刻放棄教學,跑出來看熱鬧。


    原來是小狗父親從外麵迴來,可把張秀花和許春英驚訝得不行。要知道他從五月就出去找兒子,這都九月了,人才迴來。


    許春英就問,“找到小狗了嗎?”


    村裏不少人圍了過來,等候他答複。


    小狗父親搖頭,“沒有!找不到。馬上秋收了,我迴來收糧食。”


    李四嬸歎氣,“說好了定婚,孩子不迴來,這婚事還能進行嗎?”


    小狗父親很想進行,可是辦婚禮沒有新郎,不是更丟人,他低下頭,“等他過年迴來再說吧。”


    張金寶的父親就嘲諷他,“你確定小狗會迴來過年?”


    村裏有些人家就會互相看不起。以前張家就是被所有人嘲諷的存在。畢竟他家的價值觀跟村裏其他家不一樣。


    但張父自己也是有鄙視鏈的。雖然他家不疼閨女,但對兒子金寶那是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不像小狗父親,自己的親兒子都不疼,往死裏打,這是人幹的事?!


    也因為教育觀念的不同,兩人沒少互相譏諷。


    張金寶沒考上大學,七個女兒不著家,每次都要被小狗父親當麵嘲諷!現在小狗父親引以為豪的兒子不迴家,可把張父樂得夠嗆,心想:你兒子出息又怎麽樣。還不是不著家?!你比我還慘呢。


    小狗父親也是這麽想的,這村裏任何人家都能嘲諷他,唯獨張父不行,他專挑張父心窩戳,“那你兒子今年會迴來過年嗎?”


    這是嘲諷張金寶臘月二十八還離家出走。分明是不想在家待了。


    “我兒子隻是出去賺錢。又沒跟我們鬧矛盾,等他賺了錢,他自然就迴來了。”張父對這點相當自信。他對兒子金寶那是掏心掏肺的,這村裏沒人比他更疼兒子。


    聽到這話,小狗父親不知想到什麽,拍著大腿就露出誇張的笑。


    看他樂成這樣,張秀花真怕他發瘋了。


    其他人被他這笑弄得一頭霧水。這有什麽好笑的。張父說得也沒錯啊。張金寶隻是因為窮才出去打工的。賺了錢可不是得迴來嘛。


    小狗父親樂完了,抹著眼角的淚,看著張父幽幽開口,“迴來?說來也巧!我去找小狗,還真碰巧見到你兒子。你猜他在哪?”


    張父哪裏知道在哪,兒子出去後就再也沒迴來。也沒打個電話。當然這麽丟人的事,他肯定不會告訴競爭對手。


    “他在浙省!”小狗父親拍著巴掌。


    “浙省怎麽了?他去那邊打工,多正常!”張父不以為然。鵬城查盲流特別嚴格,兒子不想去,也很正常。


    小狗父親笑得不懷好意?“正常?他給一戶人家當上門女婿,也叫正常?”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為之一靜,張父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人直接撲過來,想撕爛小狗父親的嘴,被村裏人攔住,但他依舊不依不饒,手指差點戳到小狗父親的眼睛,聲音更是吼得聲嘶力竭,“不可能!你在說謊!”


    小狗父親報了地址,“不信,你自己去找!看看我有沒有說謊!”


    他說完,不等其他人反應,已經背著手,哼著歌溜溜達達迴家了。


    隻留下村裏人麵麵相覷。


    王二嬸碰了碰張秀花的胳膊,小聲問,“你覺得他說得是真的嗎?”


    張秀花壓低聲音,“可能要真的。他要是說謊,不可能告訴詳細地址。”


    其他人覺得這事太奇葩了。張家對七個女兒不好,對唯一的寶貝兒子那可是掏心掏肺,說句肉麻的話,那是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金寶在家就是太上皇,這樣的兒子居然入贅了?!簡直匪夷所思!


    “他家可隻有他一個兒子,他入贅,他們兩口子怎麽辦?”所有人都看向張父。


    張父還是不敢相信兒子會這麽做,他撒腿跑迴家,他要迴家拿錢,一定要去浙省找兒子問個清楚。


    其他人有的相信,有的不相信。


    “等吧。等他迴來,咱們就知道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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