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五,張秀花開著飛彩牌三輪車從縣裏迴來。這個不是電動,燒的是柴油。這是農用三輪車,皮卡太貴,張秀花就買了農用三輪車,運啤酒更方便。


    王二嬸從外麵聽到喇叭聲,出來一瞧,圍著轉,“哎呀,這個多少錢?”


    張秀花報了價錢,“六千五百塊錢。”


    王二嬸咂舌,“你肯定是被人坑了,我家杏花二大爺家的表弟買了一輛飛彩牌三輪車,12匹柴油機和你這個車廂差不多,花了五千三,不過他是二手的。便宜一千多也很劃算啊。”


    張秀花歎氣,“二手的燒油快。”


    現在柴油可不好買。他們農民買柴油都得隊裏開證明,各家耕地用了之後,根本就不剩什麽了。而啤酒廠買的柴油,價格要比農用貴,當然是能省則省。


    王二嬸一點也對,她圍著三輪車打轉,嘖嘖感歎,“也就你舍得花這麽多的錢。我們就隻買個腳蹬的,價格便宜一多半,也挺好。”


    張秀花笑道,“不一樣,啤酒廠需要三輪車,拖拉機速度太慢了。”


    她最喜歡的是電動三輪車。便宜還耐用。可惜現在電動三輪車跑不遠。不夠來迴,買了不劃算,等以後國產電動技術好了,她再買吧。


    就在這時,王二嬸指著她身後,“哎,你看那幾個人,我怎麽沒見過。那是誰家親戚?”


    張秀花一迴頭,對上小陳幾人的臉,微微有些驚訝,忙跟她們打招唿,“你們怎麽來了?”


    組長帶著小陳等人,拎著禮物,“我們放假了,聽說你沒事,就過來看看你。當時忙著上班,上訴的時候,我們也沒去看一眼。這不,就過來了。”


    張秀花忙將她們往屋裏請,她將堂屋打開,又從屋上卸東西,有點不好意思,“我剛迴家,東西太多了。你們見諒。”


    組長笑道,“沒關係,是我們不請自來。”


    她打量一圈,“你家住得好遠,我們一路問人找過來的。”


    張秀花將東西提進屋,給她們倒了幾杯茶,“來!冷了吧?快喝點熱水。”


    組長等人是坐車過來的,但是天太冷了,腳凍得直哆嗦。


    張秀花帶她們到炕上暖和,再把他們的鞋放在爐子上烤,“咱們北方是冷了點兒!你們來看我,太不好意思了。”


    小陳笑道,“要不是你救了我們,我們現在早就抹眼淚了。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小李也看著電視,“你家條件挺好。冰箱、洗衣機、冰櫃、電視都有。以前可沒聽你提過。”


    張秀花笑道,“這是我幹兒子買的。”


    她去地窖拿了點嘎啦果,她家果園的嘎啦果沒有全賣,留著等孩子迴家吃。藍莓不能放地窖,那個容易壞,她就凍在冰櫃裏,也拿了一盤子。


    “這個咬起來,沙沙的,你們嚐嚐。”


    張秀花笑眯眯道。


    幾人詫異這時節還有藍莓,“之前你拿到火車上賣,口感確實不錯。當時都是新鮮的,我還是頭一次吃冷凍的。”


    張秀花也笑,“不一樣的口感。”


    小陳嚐了一顆,還別說滋味完全不同,“很香,確實沙沙的。微微帶點酸。要是弄成冰糖葫蘆,滋味隻會更好。”


    張秀花笑了,“是啊。我們家每年都會做些冰糖葫蘆,孩子們都愛吃。”


    聊了幾句閑話,大家說明來意,“多謝你幫忙。要不是你,咱們幾個肯定沒現在好。”


    張秀花擺手,“之前就說過了,你們往前看,別再糾結這事。”


    組長就想不通,“我聽列車長說你不幹了,為啥啊?”


    張秀花沒告訴他們,自己失去空間了,隻找了個理由,“我年紀大了,老是奔波兩地,家都顧不上。我也該養老了。”


    組長有點不信,“你才多大。還不到五十,就說自己老了。”


    小陳也覺得可惜,“你俄語說得那麽好,辭職在家太浪費了。”


    張秀花笑道,“不浪費,我聽說咱們這邊打算與大毛開互市。我會俄語,很方便。”


    這倒不是張秀花信口胡謅,這是前段時間,上頭報紙上說的。政策已經下來了,現在就是商談通關細節,明年估計就會正式實施。


    小陳恍然,“那確實不錯。”


    她從包裏掏出一份請帖,“我明年結婚了。工作調動,以後就不在火車上,調到首都工商局。以後去首都,記得來找我玩。”


    張秀花詫異,鐵路局調到工商局,這工作調動跨度也太大了吧?不過仔細想想,這時候不太一樣。國企工廠的廠長還能升任副市長呢。


    她打開請柬,看了眼時間,“行!到時候我會去的。”


    正好她要去首都買房,順道參加婚禮,也挺好。


    小陳笑道,“不如我幫你找人,把你也調到工商局。這樣你依舊可以工作。”


    張秀花微怔,首都鐵飯碗,聽起來確實挺好。可她還是拒絕了,“我現在就想養老,什麽活都不想幹。不是受案子影響。”


    小陳聽到她不樂意去首都,這才信了。


    組長握住張秀花的手,“我聽小陳說李寶珠是你女兒?”


    張秀花點點頭,“不是我不告訴你們,是她之前沒什麽名氣,我怕說出來,讓你們笑話。”


    小陳失笑,“我們怎麽會笑話你呢。你不知我們有多羨慕你。”


    組長稱讚起來,“你女兒演的電視劇《浪漫愛情》挺火。我們在火車上,乘客們都談論她。買她的雜誌。”


    張秀花笑道,“她入行比較早,以前演的都是配角。最近才開始當主角。”


    組長點頭,指著小李道,“她父親是《中華日報》的主編,幫你女兒報了許多頭條。”


    張秀花恍然,原來珠珠能火,也有小李父親的功勞,她還真不知道這事,她忙向對方握手,“太感謝了。你不說,我都不知道。”


    小李有點汗顏,“你救了我,我爸就想感激你。但他能力有限,這次李寶珠的《浪漫愛情》也確實好看。他算是添了一把火。最主要還是你女兒演得好。”


    這話說得漂亮,張秀花笑道,“那也得宣傳。她以前演的角色也多,連個水花都沒撈到。這次可算有了收獲。”


    雖然知恩圖報是美德,但也有一個貶義詞叫“挾恩圖報”,她不能奢求別人同等迴報。現在對方願意幫珠珠,她已是非常感激。


    小陳笑道,“你女兒演技確實好。活潑可愛,長得也好看。”


    其它人也都跟著稱讚。張秀花也沒謙虛,也誇珠珠長得好。


    她讓大家先暖暖,去灶房給她們燒菜做飯。一定要留下吃飯。


    幾人卻拉著她,不讓她忙活,“我們歇一會兒就得走。下午的火車,可不能耽誤。”


    張秀花說什麽都不肯,“我不做麻煩的菜。讓你們嚐嚐東北的鐵鍋燉,省事著呢。”


    幾人這才鬆手。


    張秀花去王二嬸家買了一隻大鵝,又泡了木耳和粉絲、洗了土豆。


    當鐵鍋燉大鵝端上桌,幾人瞠目結舌。怎麽連鍋都端上來了?


    張秀花就向她們解釋,“咱們這邊太冷了,要是炒菜,我炒第二盤菜,第一盤菜就得凍得邦邦硬。這邊以燉菜為主,這份量足,你們快嚐嚐。”


    她拿了些朝鮮泡菜,又切了點鹵牛肉,爐子上還有一鍋人參雞湯。


    “寒磣了一點,你們別嫌棄!”


    小陳搖頭,“不嫌棄,我還是頭一次這麽吃。”


    “來!咱們喝點人參暖暖胃!”


    組長接過碗,發現碗裏真有一顆人參,瞪大眼睛,“這是?”


    張秀花笑眯眯道,“自家林下種的人參。之前你們去飯店找我,那兒的招牌菜人參雞湯,人參就是咱們自家種的。八年了。藥效老好了。你們經常在火車上,吃不好睡不好,精神萎靡,喝餐這個湯對身體最好了。”


    幾人受寵若驚,“這也太貴重了。”


    “貴客登門,當然得用貴禮。”張秀花笑道,“我廚藝不如我家有才,他是專業廚師,你們別嫌棄。”


    小陳嚐了一口,還別說,這湯喝了一口就覺得滋補,“好香!喝進胃裏暖暖的。”


    幾人讚歎,“到底是好東西!”


    張秀花見他們稀罕,也跟著笑,“你們要是秋天來,我還能帶你們去山上挖人參,現在冰天雪地,人參都被蓋住了。啥也看不著。”


    幾人也不是衝著人參來的,感慨萬千,“你們這地方很適合搞農家樂啊。又是自己種的果子,又是人參。”


    張秀花可不稀罕弄這個,“我們就是自己種著吃,多了賣。農家樂還是蓋房子,太麻煩了。”


    “也是!”


    大家吃著鐵鍋燉,喝著人參雞湯。


    吃完飯,天色不早了,一行人就迴去了。


    小李衝張秀花道,“迴頭我跟我爸說,等你女兒有了新戲,再給她宣傳。”


    張秀花笑了,“那感情好,多謝了。”


    “謝什麽。”小李擺擺手。


    閑聊幾句,李建國迴來了,張秀花就讓他開皮卡將她們送到火車站。


    李建國笑著點頭,“行!”


    組長等人爬上後車廂,在寒風中,她們與張秀花揮手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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