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秀花第二天是被此起彼伏的鞭炮聲吵醒的。


    大年初一,村民早早起床,互相拜年,貼春聯,吃餃子。


    張秀花不想早起,又賴在床上好一會兒才艱難起床。


    她起來時,除了繼林,其他孩子都醒了。


    繼東和二狗在灶房燉了兩個菜。順便下昨天包的餃子當早飯。


    “你爸呢?”張秀花問瑤瑤。昨晚她春晚沒看完就迴屋睡覺了。李建國應該迴來才對。


    “他昨晚沒迴來,估計在廠裏跟工人一塊過年。”瑤瑤也想去服裝廠看看,“媽,我們在家太無聊了,想去縣裏逛逛。”


    張秀花不是很理解,“過年店鋪都歇業了,有什麽好逛的。”


    寶林立刻在邊上響應,“去啤酒廠看看。”


    “那是啤酒廠,你們又不喝酒,也沒什麽好看的,雖然那廠子你爸是廠長,但不是咱家開的,還是得注意影響。你們要是無聊,你們不如去河邊釣魚或者玩雪圈。”張秀花提議。


    寶林和瑤瑤無可奈何,隻能一塊去冰麵釣魚。


    她們剛走沒多久,李建國就迴來了。最先發現的是王二嬸,在外麵就大喊,“秀花?秀花?你快出來看看。”


    張秀花嚇了一跳,王二嬸這喊聲可不似從前,而是咋咋唿唿的那種叫喊,她出來一瞧,倒吸一口涼氣,忙迎上來,李建國這臉上怎麽了。


    “你跟人幹架了?”張秀花瞧著他臉上有兩道疤痕,還有那羽絨服也被劃了好幾道口子,羽絨已經飛出來了。


    李建國擺了擺手,“我沒事!”


    張秀花將人帶進屋,王二嬸也跟進來瞧熱鬧,“到底怎麽迴事?啤酒廠有人鬧事?”


    不能吧,不是說請的職工大多數都是村裏人嗎?!


    張秀花也很焦急,李建國這才講明事情原委。


    原來昨晚他去給糖廠送啤酒。


    今年糖廠換了新老板,研發了水果糖、軟糖和喜糖,一上市就賣爆了,連省城都來他們廠定貨。


    糖廠三班倒,為了激勵員工,廠長從啤酒廠這邊定了一千多瓶啤酒當作年禮送給員工。


    當然也不僅僅有啤酒,還有糕點之類的。


    到底是房東,李建國還是很給麵子的,親自開手扶拖拉機將啤酒送過去。剛把啤酒從車上卸下來,就有一夥人衝進工廠打砸!


    李建國還分不清狀況呢,以為糖廠老板欠了債,但是等老板被叫過來,卻發現根本不是那迴事。


    這夥人是從省城來的黑社會分子,以前專門承包政府拆遷工程,低買高賣,後來發展越來越大。開始涉足工廠生意。


    他們仗著後頭有人,專門搶奪生意好的私人工廠。省城那邊的私人工廠畢竟是有數的,他不滿足,又開始向別的城市擴散。今年就來到他們這邊的縣。


    糖廠就是生意最好的私人工廠。


    為首的打手叫李紅光,這人打起架來兇悍,嗓門也大,又帶著一幫小弟。直接威逼糖廠老板把廠讓出來。


    注意,是“讓”,不是買,連裝都不裝一下。


    糖廠老板自然不肯,這可是他投了大錢的工廠,他全部身家都押在這上麵了,過年期間,他都不迴家,就指著這糖廠翻身。


    這些人仗著嗓門大就想明搶,廠長當然不同意。


    於是這些人開始在廠裏搗亂,廠長也讓工人去報警。


    李建國是被迫加入戰鬥,因為他把啤酒運過來,糖廠老板還沒給錢呢。啤酒要是被他們打砸壞了,他管誰要錢。


    事實上他的戰鬥力也確實還行,跟李紅光能打十來個迴合,但是他們並不單打獨鬥,李紅光一招手,十幾個人圍著李建國。


    李建國此時也後悔了,向他們告饒,說自己不是這個廠的,隻是過來送貨。


    經過糖廠老板的確認,李紅光又把李建國手扶拖拉機上麵的啤酒全都砸了,也就將人給放了。


    因為傷得太嚴重,李建國就去醫院重新包紮,就迴了啤酒廠。


    他怕那些人也來搶啤酒廠,召集工人們商量對策。


    啤酒廠不是李建國一個人的工廠,李家屯的工人們也都有份,他們當然不樂意工廠被別人搶走。


    就拿著家夥什等著這些人上門,跟他們拚了。


    可他們等了一夜,卻發現那夥人根本沒來。原來李建國的啤酒廠年底才開始生產,迴頭錢都沒賺到,那夥人壓根沒將啤酒廠放在眼裏。


    等天亮了,李建國去糖廠打探消息,卻得知昨天派出所根本沒來人,而那些人打砸一通後就走了。廠長迴去住處,半道又被人打了。廠長沒看不清長相,但是用屁股想,也知道是那夥人下的手。


    李建國任由張秀花給他上藥,還不忘說糖廠老板的後續進展,“糖廠老板被打得很慘,身上沒一塊好肉。現在說話都不利索。”


    張秀花怎麽也沒想到嚴打過去才多久,居然又有一夥黑勢力卷土重來,而且這夥人來頭很大,有省城背景撐腰。他們縣的官員根本不敢管!


    王二嬸聽了,也是直拍膝蓋,“太囂張了!這些人太囂張了!”


    張秀花和李建國已經想不到更好的辦法。


    王二嬸見兩人不說話,試探問,“糖廠老板會不會退讓?”


    “這次是警告,隻是打了一頓,下次估計就沒這麽幸運了。”張秀花涼涼道,“這些人手上都沾著人命呢。”


    王二嬸不在意糖廠會不會被轉讓,她擔心啤酒廠,“要是他們來搶啤酒廠,咱們怎麽辦?”


    那夥人如此囂張,而啤酒廠的工人卻隻有十來個,而且三班倒,並不是同時上班,最多隻有六七個上班。


    麵對那些敢殺人的混混,村裏這些老實漢子恐怕不是對手!


    李建國也是找不到好辦法。他也不認識什麽人。


    王二嬸一直在想對策,見兩人不說話,她試探問,“可以讓糖廠老板跑去中央報案啊!”


    張秀花哭笑不得,“這又不是古代啊,還敲登聞鼓。現在辦案不能越級上訪,會打迴原籍處理的。”


    就在三人愁眉苦臉,想著啤酒廠可能要割血時,二狗和繼東迴來了。


    兩人也跑去網魚,運氣不錯,從下麵撈了四條魚。雖然個頭都不大,但是他們已經很滿足了。


    這魚已經死了,兩人將魚放進盆裏,打算中午弄個鐵鍋燉魚。


    繼東擔心魚凍住,就將盆端進屋,正對上三人的臉。尤其是李建國這張臉太嚇人了。


    二狗唬了一跳,“幹爸,你臉怎麽了?”


    繼東也將盆放下,三兩步走到跟前,“姑父,咋迴事?是不是出事了?”


    姑父向來穩重,跟村民關係處得不錯,與外頭的人也都能談得來!


    張秀花把昨晚發生的事原原本本說一遍。


    繼東和二狗對視一眼,兩人都是匪夷所思。


    繼東是搞研究的,他不認識更高一級的官員,倒是二狗做生意多年,也認識不少領導。


    但是比省城領導官還大,那就得是副國級,他還真不認識。


    不過他覺得這事挺嚴重的,“我迴去後就去找人,看看能不能找人牽線搭橋認識中央的人。”


    王二嬸隻能寄希望於二狗。


    如果二狗也不行,她試探道,“咱們直接不幹了,損失是不是能小點?”


    李建國哪裏肯放棄,“剛開業還沒滿一個月呢,就不幹,太不吉利。設備大老遠運過來,再把它運到南方,一來一迴也要花費不少錢。不值當。”


    王二嬸也是唉聲歎氣,“咱們村離縣太遠了,要不然咱們村的人一夥上去跟他們幹,肯定能打過他們。”


    張秀花卻不看好。因為李家屯的村民都是老實百姓,根本不會打架。真對上,那些人一個頂三個!


    “咱們廠剛開業,他們可能還不稀罕。給咱們想對策的時間。”李建國反過來安慰他們,又看向二狗,“你盡量想辦法。要是實在沒辦法,我就直接封廠。等他們什麽時候抓,咱們再重新開業。”


    二狗點點頭,算是默認他這麽安排。


    因為有這個插曲,這個年過得並不怎麽快樂。直到李鳳嬌從南方迴來,這個家才有了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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