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秀花轉眼就迴了老家。李建國不在家,聽說又去申請營業執照了。


    得知他還沒辦成,張秀花真的一點也不意外。


    她給自己下了麵條,炒了一個菜,李建國也迴來了。還給她帶了地鍋雞。


    “我從飯店打包迴來了。”李建國臉有點紅,一看就是喝了不少酒。說話都大著舌頭。


    張秀花讓他迴屋歇息,醒醒酒,他卻不肯,樂嗬嗬的,滿臉甜蜜,像是有好事發生的樣子,一直咯咯笑。


    “你怎麽了?笑成這樣?你的證辦成了?”張秀花覺得沒那麽快吧?


    事實上也確實沒辦成,李建國搖頭,但他依舊很高興,手指在天上搖啊搖,“不是!是上麵下了文件,可以先斬後奏!”


    張秀花沒聽明白,“啥意思?”


    “上麵為了爭奪民營市場,決定先讓民營工廠開起來,然後再慢慢補證。”李建國掐腰,仰天大笑。像是把之前的憋屈全都發泄出來。


    張秀花見他樂成這樣,也是好笑,“就算可以先斬後奏。你有錢買設備嗎?那可是一百萬。不是小數目。”


    李建國啞火了,他打了個酒嗝,期期艾艾看著她,“那個……二狗今年真的不打算分紅嗎?”


    張秀花哪知道,“就算分紅,你也不可能分到一百萬吧?”


    李建國擺手,“不用!我分不到一百萬。可以讓大夥一塊湊錢。”


    張秀花無語,剛到手的分紅,還沒捂熱呢,他就惦記上了。


    她沒說什麽,李建國越想越覺得自己這主意好,他大著舌頭想去堂屋打電話,但是醉醺醺的,走錯了屋,跑臥室睡覺去了。


    張秀花給他蓋了被子,吃完飯後,她思忖再三還是決定給二狗打了個電話,一接通,她就開門見山詢問,“啤酒廠今年可以分紅嗎?”


    “急著用錢?”二狗以為家裏發生大事了。


    張秀花立刻解釋,縣裏出了新政策,可以“先斬後奏”。


    二狗仔細一琢磨,“不用分紅,我直接在咱們縣建個啤酒廠分廠,這樣不就行了?”


    “可以嗎?”張秀花眼睛一亮。


    “當然可以。幹爸有現成的廠房,不用我蓋了,直接買生產線就行。”二狗頓了頓又道,“不過咱們縣在邊境,隻能向隔壁縣銷售啤酒,我隻能買兩條生產線!”


    “兩條?一條也行。你幹爸沒有經驗,你弄兩條生產線,天天生產,我怕他賣不掉,愁得慌。”張秀花怕李建國迴頭賣不掉貨再跟著上火。他沒當過廠長,乍然接這麽重的擔子,壓力肯定很大。


    “不會的。兩條生產線,我還怕不夠賣呢。”二狗讓她隻管放心。


    張秀花見他如此自信,也不再拒絕。


    到了晚上八點多,李建國肚子餓,自己醒來了,揉著酸疼的額頭,問,“家裏有吃的嗎?我好餓。”


    “冰箱裏有剩菜,你自己用微波爐打一下。”張秀花正看著電視,這是珠珠演的家庭劇。之前就已經播出了,因為收視很高,而且國家並不禁這種題材,許多電視台都買了轉播權。


    可惜珠珠隻能算是配角,哪怕這部劇紅了,觀眾對她的關注也僅限於“國民閨女”,不如男女主火得快。


    “迴頭我得買錄像機,把我缺失的劇集補迴來。”


    張秀花在家時間不長,每次都斷斷續續。劇情就不怎麽連得上。她隻能根據後麵的劇情再猜前麵的劇情。


    李建國將熱好的菜端過來,跟她一塊看電視。這個劇情,他已經看過了,就跟她講話,“二狗現在在哪個廠啊?”


    張秀花側頭看了他一眼,“不用打了,我幫你問過了。他說可以給你買兩條生線,就算是麥浪啤酒分廠。”


    李建國怔住,呆了好半晌,隨後丟下筷子,手舞足蹈跳起來,“哎呀,我這幹兒子做事就是敞亮!”


    張秀花看著他,哭笑不得。平時那樣穩重的一個人樂起來跟個孩子似的,她捂嘴笑個不停。


    李建國臉漲得通紅,撓撓頭坐下,也有點不好意思。


    等張秀花笑夠了,李建國才追問,“二狗說設備什麽時候到?”


    “他說得年底。”張秀花讓他別著急,“好飯不怕晚,你現在把廠房整理一下。”


    李建國頷首,“行,沒問題!”


    張秀花問李建國,“縣裏那個商場轉讓了嗎?”


    “還沒。一直開著。”李建國也去看過,“生意不好,聽說現在打白條呢。估計撐不了多久了。”


    張秀花把香香在首都開的商場生意很好的事說了,“你說要是把咱們縣的那商場拿下,生意應該不錯吧?”


    “好是好。但是離那麽遠,那些品牌能過來嗎?”李建國嚴重懷疑,“以前咱們東北確實挺富,但是改革開放之後,南方富起來了。咱們這邊就不行了。”


    他的話確實有道理,不說東北現在比首都差多少,而是他們縣本身就是個小縣城,本來就比黑省的省會城市差很多,最近幾年工廠還倒閉好多家,開這種品牌服裝店,這就是找死。


    張秀花將自己買的衣服拿給他看。


    李建國穿上,衣服很合身,但是得知價格後,他倒吸一口涼氣,然後跟她說,“這個價錢弄在咱們縣賣,一年估計賣不了幾身。”


    張秀花原先還有點想法,現在直接煙消雲散了。


    李建國見她情緒低落,講最近一個笑話,是他從別人那邊聽來的。


    丹東有個小夥子偽造文件想以80萬元賣掉鴨綠江大橋。


    這個橋是在朝鮮戰爭剛開始的時候被漂亮國炸毀,成了斷橋。他就私自雕刻一套丹東市政府、市委的印章,到了廣東,改革開放後,一直有這樣一句流行語,即“廣東人什麽生意都敢做。”


    還真有個膽大的商人看中了大橋的鋼材,覺得有利可圖,以80萬元買下鴨綠江大橋。


    但是這商人也不是傻子,他肯定要實地考察。


    邊境線一直有軍人看守,見他們三番五次跑到斷橋,謹慎起見,就過去問他們怎麽迴事。


    然後這事就露餡了。小夥子也被抓起來。


    張秀花聽後,眼睛都瞪圓了,“這麽荒唐?!膽子可真肥!”


    “這個騙術一直持續十年時間,從1980年就開始騙,有個商人真信了,然後就戳穿了。”李建國是村長,接到這個騙術,上頭就讓他們在各村宣傳,讓村民們不要輕易相信投資。他這些天除了跑關係,也要督促村民們這事。


    張秀花嘖嘖感歎,“有這種毅力,幹什麽不好,非得行騙!”


    “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去南方打工。崗位是有限的。而且很有可能拿不到工錢。”李建國想到這事,就問張秀花,“設備運過來,我肯定也需要人手,到時候就從咱們村出人?”


    張秀花點頭,“那當然!用咱們自己人才好呢。都是替自家賺錢,他們也能更盡心。”


    最要緊的是招誰不是招?招自己人對工廠更好。


    李建國想了想,“等二狗把設備運過來,我再告訴村民們吧,免得他們鬧哄哄的。”


    張秀花隨他,不過她還有條顧慮,“你忙著啤酒廠的事,咱家果園和地怎麽辦?”


    果園並不隻有豐收期忙,十一月要剪枝,春天還得看開花情況,有沒有果樹生病等等。


    李建國被問住了,“你說咋辦?”


    “咱們家的地要種人參,忙的時候,咱們請人幫忙除草。”張秀花覺得這個不難,但是果園,“得包給別人。”


    李建國有點不舍得,“咱們果園的嘎啦果和藍莓都是我種的,還有人參,明年就可以采收了。包給別人,這不是把錢往外推嘛。不如讓大嫂幫忙看著,到時候咱們五五分賬。咱們家的地也包給大哥大嫂吧。反正他們也會種平菇。”


    張秀花想想也成。就是大哥大嫂好累啊。


    李建國繼續道,“南通那邊有十條生產線,我這邊隻有兩條生產線,肯定賣得出去。平時出貨由底下職員負責就行,我監督就行。一天上四個小時的班,也忙得過來。”


    張秀花點頭,果園和工廠都有安排,她繼續問,“那你媽呢?”


    這下李建國想不到好辦法。讓村民們照顧,不行!各家都忙著地裏的活,沒有閑人。


    他要去縣裏,白天肯定沒那麽多時間,隻能晚上幫著擦身,洗腳,按摩。


    他試探道,“要不然讓大哥大嫂照顧白天,我照顧晚上?”


    張秀花哭笑不得,他居然能想出這個主意,“行是行,但你太累了。”


    “要是真忙不過來,我就請人幫忙。正好果園忙的時候,村民們也不是特別忙。大哥大嫂忙不過來,我找人一塊幹。”


    張秀花見他打定主意,也就隨他去了,“你要是堅持不下去,那就趁早把活包給別人幹。縣裏好多人都沒工作。”


    李建國也知道量力而行的道理,“放心吧,我肯定不會累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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