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全部迴來,家裏就清靜不了,鬧哄哄的。張秀花和李建國借著申請宅基地,從家裏出來。


    兩人到了大隊長家。


    他正在吃飯,剛剛為張家五丫主持完公道,剛迴到家。見他們來了,也沒起來,讓他們先坐下,等他吃完飯再說。


    宋蓮花就負責接待。


    她向張秀花請教,“你學俄語學得咋樣了?”


    張秀花就有點受寵若驚,因為國祥沒考好,這老太太嫉妒有才,說話酸溜溜的,張秀花懟了她一臉,兩家不冷不淡處著。對方居然主動問她,這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張秀花拿不準她是什麽意思,也沒多想就道,“還可以。我平時跟著收音機練習。”


    宋蓮花拍了拍腦袋,“我照著你的方法,給孩子當榜樣,可能是年紀大了,腦子跟不上。今兒學,明兒就忘。就跟那熊瞎子掰苞米似的,掰一個扔一個。根本記不住啊!”


    張秀花抽了抽嘴角,“學習是有方法的。我記得繼東就教過我一個辦法,讓孩子把今天的知識點教你,這樣他教的過程就等於複習了。”


    宋蓮花仔細一琢磨好像可行,可是她一拍大腿,“不行啊。他們學的是初中,我連小學都沒學完。他們說的我也不懂啊。”


    張秀花攤手,“那我也沒轍。要不然你快點趕上他們的進度?”


    宋蓮花老臉皺成一團,她現在學的都記不住,還趕上進度?!這不是胡扯嗎?!


    宋蓮花幽怨了,岔開話題問他們想辦什麽事情。


    李建國便把他們家要申請宅基地的事說了。


    宋蓮花愣了愣,“你家申請什麽宅基地?你和你大哥不是早就分家了嗎?”


    李建國搖頭,“不是大哥。我家有才已經成年了,繼東沒成年,可他比別人提前上大學。要不了幾年就得蓋房子、結婚。沒有宅基地,去哪結?別人也不能嫁給他們啊?”


    宋蓮花沒話說了。


    大隊長吃完飯,迴屋拿本子出來,“國家規定一戶一宅。有才和繼東又沒結婚,又不能單獨立戶。我沒法給你分宅基地。除非你現在讓他們結婚。”


    結婚是不可能的,有才還沒到結婚年齡,拿不到結婚證,就沒法分戶。


    “這是上頭的規定。宅基地一戶一宅,田地按戶口本,男女都一樣。”大隊長這幾天把這些話翻來覆去地說,他都會背了。


    李建國聽到是規定,也就沒再說什麽,“那將來他們結婚,現在的地都分了,他們宅基地怎麽辦?”


    “放心吧,打穀場那塊地很大,至少五年之內是管夠的。”


    李建國仔細一想也成,兩人事情剛辦好,還沒離開,外麵有人急匆匆進來,是李四嬸。


    她臉一直耷拉著,好像別人欠了她幾百萬。


    宋蓮花看到她就頭疼,“你不是迴家了嗎?怎麽又來了?!你說你幹嘛摻和張家的事。真是閑得慌!”


    原來張家五丫的婚事是李四嬸幫忙牽線搭橋。她也是想掙份媒人錢。沒想到兩家婚事剛定下,又因為遷戶口的事情打起來了。她這個媒人在中間裏外不是人。可把她氣得夠嗆。


    她在中間拉架,臉被雙方撓了幾個血窟窿,瞧著特別嚇人。


    李四嬸在家越想越不是滋味,要不是張家不守信,她何至於受這種罪。


    人家為了早點娶兒媳婦,所以把彩禮加到兩百,他們錢收了,卻不同意早點嫁女兒。出爾反爾,讓她這個媒婆沒臉見人。


    她在家坐不住,就來找大隊長,“我記得張家七丫不是掉冰窟窿了嗎?肯定早就死了。你這邊是不是該給她銷戶?!”


    這話是有道理的。早些年沒給七丫銷戶,是因為張家想貪七丫那點人口糧,大隊這邊也無所謂,他們願意拿自家工分換,那他們也給社員行個方便。畢竟他們村的糧食吃不完就得低價賣給糧站。賣給誰不是賣。可現在李四嬸大咧咧提出來了。這樣做不公平。大隊長就得考慮社員的意見。


    張秀花坐不住了。絕妹還沒死呢。她隻是不想被家人吸血去了南方,這要是辦了死亡證明,銷了戶。那絕妹以後豈不成了黑戶?


    沒有戶口本將來就辦不了身份證,絕妹就打不了工。這可不成!


    她正要開口,外麵傳來議論聲。外麵有人在喊李四嬸,“快!張家又出事了!”


    李四嬸眉眼飛揚,立刻躥了出去,宋蓮花也跟在後頭瞧熱鬧。


    張秀花卻沒急著離開,而是衝大隊長道,“大隊長,絕妹的屍首還沒找到。俗話說得好,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屍體都沒有,你怎麽就能斷定孩子死了?萬一她活著迴來,你卻給她銷了戶,以後她可怎麽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看還是留著吧。”


    大隊長蹙眉,“可李四嬸說得也有道理。七丫掉進冰窟窿裏,死路一條。咱們那條河有多深,你是知道的,壯勞力掉進去都沒命,更不用說七丫隻是個小姑娘。我們馬上就分地了,少一個人口各家就能多分一點。李四嬸不同意,其他人也不見得會同意。”


    大隊長擺明是不想讓張家好過。事實上要不是為了張絕妹,她才不會站在張家那邊。她硬著頭皮道,“你說絕妹掉進冰窟窿裏?可你又沒看到。我記得絕妹出事前,她還來我家呢。說你給她開了介紹信和戶籍文書。她有沒有可能跑去外麵了?你也知道他們家把孩子當牲口養,那四丫還不滿二十呢,就敢跟人私奔。”


    大隊長聞言大驚,看了眼外麵,確定沒人聽到,他才鬆了口氣,“你……她跟你提過這事?”


    張秀花頷首,“是啊,你也知道她很喜歡到我家玩。我親耳聽她提過。”她裝作不經意地問,“你怎麽會幫她開介紹信?”


    大隊長忙道,“不是我!是我家小孫女被她騙了。給她寫了介紹信,然後還蓋了章,我發現的時候,絕妹已經掉冰窟窿裏了。”


    他從來沒把這事透露出去,那張家就是一家子滾刀肉,要是知道這事,肯定會找他賠償,他才讓小孫女不要對任何人說。他以為這事件會爛在他和小孫女的肚子。誰成想絕妹早就告訴了張秀花。


    而張秀花一早就知道這事,卻也沒有說出來。他蹙眉想了想,難道張秀花猜的是真的?一個想逃走的人,為什麽還要給弟弟下河撈魚?冰天雪地,又沒有工具。她家人不過隻是想把她支出來找的借口。她那個年紀應該不會被輕易騙過才對。


    他現在越想越覺得絕妹還活著。萬一真活著,那他把她死亡證明給辦了,以後他還得給她寫證明,那他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嘛。


    大隊長左思右想,最終點頭答應,“行!我給她保留著,那介紹信的事,你要爛在肚子裏。”


    張秀花嫌棄得不行,“就那家人品,我說出來,他們不得賴上我!我才沒那麽傻呢。”


    大隊長滿意地點頭,可不是嘛,誰粘上那家誰倒黴。


    他還在腹誹呢,宋蓮花從外麵跑進來,拍著大腿連連催促,“老頭子,你快出去啊!出大事啦!”


    屋內三人大吃一驚,異口同聲問,“出什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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