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才將鉛筆盒放下,總覺得他說話怪怪的,摟著他肩膀,“我就是隨口說說,你是不是怕我覺得張姨偏心你?”


    繼林猛地抬頭,“不是。”


    他小聲解釋,“我怕你催我還錢!”


    他剛剛也聽到了,有才哥沒錢去外麵下館子,蹭同學的飯。如果有才哥沒把錢借給他就有錢吃飯了。


    有才經他一提醒才想起來,“對哦,你還借我五十呢。你不說我都忘了!”


    繼林眨了眨眼睛,“啊!忘了?!”


    有才擺擺手,“沒事!張姨給我加了夥食費,我現在也不急著用錢,等你有錢再還我。”


    繼林鬆了口氣。


    因為有才不催他,他覺得沒必要一大早跑去開門。


    周一早上又想賴床,外麵有人在拍門,他從炕上下床,將鑰匙隔著門遞給對方,又跑迴屋睡覺。


    珠珠熱好早飯,他才從手忙腳亂從屋裏出來。


    “你這是不打算當鎖長,不打算當家了?”珠珠提醒他,“媽媽可是說了,她要看我們表現。班幹部做得好,才有資格當家。”


    繼林把有才哥不著急用錢的事說了,“我當家就是為了那工資。既然有才哥不著急用錢,我沒必要虧待自己。”


    每天早起四十分鍾,這是要他的命啊。


    張秀花洗漱好過來坐下,聽到他的話,眉峰緊擰,“繼林,你這樣做可不對。有才借你錢,是他心善。你一直欠債不還,下次你再用錢,誰還樂意借給你?!現在家裏也不養豬了,你沒有收入來源,這錢你要一直欠著嗎?繼林,你不能當老賴,知道不?”


    繼林做事磨嘰,經常家裏人教訓,他以前也不覺得下不來台。可是聽到老賴這個稱唿,他還是覺得傷自尊。媽媽怎麽能叫他老賴。他平時說話都是算話的。早起真的好難。


    吃完飯,繼林急急忙忙往學校跑。


    課間休息時,班主任找他談話,“聽說早上是許同學到你家拿的鑰匙。你這不對啊,讓你當鎖長是讓你開門。如果你的作用隻是保管鑰匙,我為什麽不把鑰匙放在離家近的同學手裏呢?!”


    繼林低著頭,被老師批評,心裏有點酸溜溜的,想哭又有點難過,還有點自責。


    班主任見他不說話,聲音嚴厲幾分,“你要是不想過來開門,我也不強求。你把鑰匙交過來吧?!”


    繼林摸索著口袋裏的鑰匙,想到早上媽媽批評他的話,突然鼓足勇氣,“老師,是我錯了,我從明天開始一定會過來開門。”


    班主任也不想將孩子一棍子打死,見他似是下了決心,“行!我就再信你一次。”


    出了辦公室,繼林想給自己一巴掌。他瞎逞什麽能,他明明起不來,為什麽要答應!


    他拿著鑰匙欲哭無淚,時不時踢一下牆,都怪他嘴賤!啊啊啊,他的懶覺一去不複返了!


    中午放學迴家吃飯,繼林吃飯心不在焉。


    珠珠正在跟媽媽聊自己當班長的趣的事,“今天數學老師生病請假了,我負責維持課堂紀律。還給同學布置了作業。”


    張秀花驚訝看著她,“你同學能幹?”


    “我說是數學老師布置的,他們又不知道。”珠珠偷笑,“我聰明吧?”


    張秀花拍拍她腦袋,很給麵子誇讚,“聰明!”


    珠珠又腆著臉問,“媽,我當家,你每天給多少生活費?”


    “每天一塊五。”張秀花早就想好了。太高肯定不行,太低也不行。畢竟有那麽多孩子吃飯。


    珠珠眼睛一亮,一塊五?“我要吃肉!一天三頓全吃肉。”


    張秀花抽了抽嘴角,這孩子是不是傻,肉是什麽價,她不知道嘛。別說一天三頓全吃肉,這錢也就夠吃一頓。


    不過她也沒有打消她的興致,“說好了你做主,當然你說了算。你想吃肉,咱就吃!”


    珠珠樂得手舞足蹈,大口大口扒飯,“那我一定好好當班長。”


    張秀花笑著鼓勵她,“行!媽等著你!”


    她側頭看向繼林,“你怎麽了?是不是打算把鑰匙還給老師了?”


    繼林把自己已經答應班主任會好好當鎖長的事說了。


    張秀花對他刮目相看,“你居然能下這樣的決心?我真想不到!”


    這孩子懶得出奇,外麵打雷,他都不起!


    珠珠潑了盆涼水,“你之前不是不想當鎖長嗎?老師問你要鑰匙,你幹嘛非要當?!萬一你起不來等於丟兩次臉。”


    她小大人般搖頭。顯然也不看好繼林能起來。早起四分鍾都能要他的命,早起四十分鍾,那是地震級別的災難了。


    繼林被她看不起,立刻挺直脊背,“誰說的?!我肯定能起!你少瞧不起人!”


    繼林胡亂扒拉幾口飯,就跑去上學了。


    珠珠問媽媽,“你覺得繼林哥能堅持幾天?”


    張秀花還真拿不準,因為上輩子的繼林很愛鬧騰。


    她沒迴答,珠珠伸出一根指頭,“我覺得他連一天都堅持不下去!”


    張秀花自然要站在兒子這邊,給兒子打氣,於是就道,“我覺得繼林肯定能堅持下去。至少……”她想了想,“至少一周!”


    再多也不敢賭了!這孩子是真懶!


    珠珠樂了,“媽,我跟你賭一把。賭資一分錢。”


    過年時,他們也會打牌,額度僅限一分兩分。張秀花頷首,“行!”


    珠珠急著上學,把碗一推,蹦蹦跳跳出了門。


    她跑得特別快,很快追上正在前麵懊悔自己說大話的繼林。


    他剛剛又說大話了。出了家門就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珠珠從身後追上他,告訴他她和媽媽賭約。


    繼林得知媽媽賭他至少能堅持一周,有點感動,可是……“哎,好難起!”


    “為了我能贏錢,我明天不喊你了,我要看你能不能起來!”珠珠衝他吐舌頭,顯然對自己即將得到一分錢賭資而開心。


    繼林看見她囂張的樣子,雙手放在嘴邊作喇叭狀,“你少瞧不起人!我明天不用你叫,一樣能早起!”


    不就是早起四十分鍾嘛,有什麽難的?!他肯定行!


    當珠珠消失在學校大門,繼林終於給自己來了一巴掌。他又說大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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