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無際的田野,李建黨和李建國兄弟倆並排往前走。


    李建國喜歡看報紙,他對上頭的政策領悟得比哥哥深,“鵬城那邊已經率先改革開放,以後那邊會建許多私人工廠。”


    “那豈不是成了資本家?”李建黨還是不能接受。


    “沒有錢,就沒有幸福。”李建國歎氣,“我們這邊是重工業為主,改革開放估計還得再等幾年,但是養殖這塊不會管,我們要抓住這次機遇。”


    李建黨還是不能接受,不過他也不再勸弟弟,“你想做就做吧。”


    李建國用胳膊撞了撞自己哥哥,“我們要買設備,需要不少錢,哥,你那邊有多少錢?支援我們一點唄!”


    李建黨想著家裏幾個孩子還小,離結婚還早著呢,咬咬牙道,“有四百多。”


    李建國眼睛一亮,“都借給我唄。”


    李建黨退後兩步,“全借?你要那麽多錢幹什麽?那房子不是已經蓋好了嗎?”


    “光蓋房子不夠啊。還得買設備,還得買雞仔和飼料。”李建國沒敢告訴他要五六萬,隻說越多越好。


    李建黨捂著胸口直抽抽,“這麽多錢,萬一賠了,你拿什麽還?”


    “我不是上班嘛。再說秀花還賣粉絲和豆腐呢。”李建國自信滿滿,“這年頭就是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


    這些年李建黨小心謹慎慣了,聽到二弟如此大膽,他有點害怕,可他也知道二弟這個牛脾氣,誰勸了都不好使,隻好咬牙答應了,“行,全借你。”


    他想了想,“如果你還差錢,不如找鳳嬌兩口子,他們是工人,又不用養孩子,手頭應該攢了不少錢。”


    李鳳嬌的公婆負責帶孩子,生活費也全包了。


    說實話李建國有點不想借,他那妹夫的父母一直看不起鄉下人,如果他開口借錢,鳳嬌以後就得在他們家矮一頭。


    “鳳嬌自己存錢呢。”李建黨似乎猜到他所想,立刻打消他疑慮。


    李建國想想也行,隻要妹夫不跟父母說就行。


    翌日李建國就去上班,隨身帶走了哥哥給的四百,張秀花給的一萬兩千三百元。這些錢再加上他的戰友們加起來能湊足五萬。先把設備定了,漂洋過海肯定要好幾個月才能拿到貨。


    他特地請假去了鵬城一趟,把設備給定了,隨後又去上班。


    等他下次迴到家,已是一個月後的事了。


    他到家,村裏都在收糧食,而且已經到了尾聲。他也加入收割隊伍。


    張秀花當記分員,站在旁邊跟他說話,“你知道嗎?前幾天郵儲銀行的業務員來了,說是你的貸款單已經批了。”


    李建國以為自己聽錯了,迴頭看她,“批了?”


    “是啊。我也以為自己聽錯了。但是他們讓你迴來,拿證件去領錢。”張秀花小聲道,“聽說是上麵打了招唿。”


    這時候有關係好辦事。尤其李建國符合貸款條件,隻是走流程要漫長,有了上頭的吩咐,三四年時間就省下來了。


    李建國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一定是領導!”


    他這次請假去南方,沒來得及去看領導,下次去首都他說什麽要去看看。


    他問李秀花家裏有沒有什麽特產。


    張秀花笑了,“有啊,咱們家最好吃的不就是蘑菇嘛。你抓兩隻活雞,再帶點榛蘑,到首都之後,找個國營飯店,讓人家做個小雞燉蘑菇,送給領導,讓他們也感受一下家鄉的風味。”


    李建國仔細一想可行,“好!”


    “除了這個,你還得買點水果。”張秀花細心叮囑。送太貴的送不起,但是這些水果和農家特產,還是沒問題的。


    李建國記下了。


    幹了三天農活,李建國就迴去上班。


    又一周後,全生產隊的糧食全部入倉。張秀花跑去找大隊長,讓他們先不賣糧食,“我們明年養雞,想跟隊裏買糧食。”


    大隊長倒是無所謂,“你們想買沒問題,但是全生產隊都等著錢過年,概不賒欠。要不然我沒法向社員們交待。”


    張秀花頷首,“我知道,我們不欠錢。建國從郵儲銀行貸了錢。”


    這話一出,大隊長手裏的煙袋鍋子沒拿穩,直接掉在地上,他顧不得撿,“你說什麽?!你們從銀行貸錢?!”


    大隊會計就在旁邊,順嘴問一句,“你們貸了多少?”


    張秀花實話實說,“一萬!”


    大隊長和大隊會計齊齊倒吸一口涼氣。一萬啊。我的媽呀,全生產隊加起來也沒有這麽多錢。他們怎麽敢借這麽多錢!


    大隊長捂了下腦門的汗,“你就不怕虧了?!”


    張秀花點頭,“怕啊。但是如果我們掙錢了,生產隊其他人都可以跟著學。為了全生產隊的發財路,我們冒點險也是值得的。”


    大隊會計和大隊長冷漠臉,你猜我們信不信。這話是糊弄鬼呢。你賣粉絲和豆腐也沒見你拉拔其他家?!


    大隊長撿起煙袋鍋子,狠狠吸了兩口,與大隊會計一合計,“行,賣給你。”


    賣給誰不是賣。如果張秀花的養雞場真能賺錢,他們也可以學她嘛。到時候大家有錢一起賺!


    不過到時候糧食肯定就不能隻賣給她一個人了。


    張秀花跟領導打完招唿,就往家走。


    剛走出沒多遠,迎麵撞上一個人,瞧著有點眼熟,但她沒敢認,因為李建信在上海,怎麽可能會在這裏!


    她沒敢認!但李建信已經認出她來了,小跑過來,聲音帶了幾分欣喜,“弟妹?!”


    張秀花驚訝看著他,原來她沒認錯,真的是李建信,她遲疑問,“你這是迴來過年?!”


    李建信擺了擺手,“別提了!”


    離開李家屯,他是意氣風發,覺得自己從此以後能過好日子,可是現在的他愁眉苦臉,帶了幾分委屈,“我在那邊,差點沒被坑死!”


    張秀花挑眉,還不等她追問,已經有社員聽到李建信的聲音,從家門口出來,“呀,建信啊!你怎麽從上海迴來了?!”


    “大城市日子好過嗎?你怎麽瘦了?!”


    “建信,你家兩個孩子呢?”


    大家紛紛擠過來將李建信圍成一個圈,你一句我一句,李建信應接不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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