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進入八月,村裏的孩子開始進山采蘑菇。


    張秀花尤其喜歡這個活動。小小的蘑菇,跟雞肉一起燉,簡直是世間美味。


    這天她帶著幾個孩子進林子裏采蘑菇,這時候最多的蘑菇是小黃蘑、灰黃蘑和榛蘑。


    從林子裏出來,每人都將自己的背簍裝滿了,隻不過大小不同。


    張秀花又熱又累,其他孩子滿嘴都是紫紅色的果汁,在山裏采蘑菇時也會采摘野果。


    “走吧!迴家!”


    張秀花振臂一唿,孩子們立刻跟上。


    等迴到家,張秀花將蘑菇往簾子上倒,將它晾幹之後,用塑料袋摘緊,可以留著冬天燉小雞。


    孩子們的蘑菇也往簾子上倒,就在這時,李建國從外麵迴來了。


    這次一去就是半個月,孩子們看到他,立刻圍上來,很快又躲開。因為李建國身上的味道並不好聞。


    李建國嗅了嗅自己身上,的確有點味道,“火車上水很少,本來可以在鐵路局的淋浴間洗漱,但是趕著最後一班車,急匆匆趕過來。”


    有才撒腿往灶房跑,“爸,我現在就給你燒水。”


    等李建國洗漱幹淨,孩子們已經將他帶來的包包全部翻開。


    這次是去上班,他沒給孩子們帶禮物,隻買了些茯苓餅,聽說是首都的特產。其實首都特產不止這個,但是其他東西不禁放。他不好帶。


    孩子們依舊吃得津津有味。


    李建國擦了擦頭發,而後去洗自己的衣服。他們家連珠珠都得自己洗衣服,他自然也不能指望張秀花給他洗。


    不過張秀花在翻曬蘑菇,還會跟他說話,主要是說有才跟許老頭去做席,遇到路匪的事情。


    李建國將手裏的衣服扔進盆裏,臉上帶了幾分怒意,“人呢?”


    “抓進去了。”張秀花讓他不必擔心,“有才好好的。雖然許老頭生了氣,後來有才給他賠禮道歉,又收了有才的五十個雞蛋,他的氣就消了。”


    李建國長長鬆了口氣,又一再叮囑有才,“平時看你很機靈,怎麽關鍵時刻犯傻了!錢再重要還能比你的命重要?”


    有才乖乖挨訓,一聲不吭。


    張秀花打圓場,“有才撿到一棵人參,我也看不懂是多少年的。正好你迴來,你幫忙賣吧。”


    她迴屋找人參(實際是從空間取),拿到外麵讓李建國掌眼。


    李建國到底比張秀花這個外來戶懂,他以前也在山裏采到過人參,“這個至少有七年。參有一種說法,叫做五年不為參。六年參已經成熟而且是正當季(1)。當然年頭越久,價格越貴。”


    他將人參放到烈日下暴曬,等他離開時,再拿去賣。


    人參的事算是過去了,他這次迴來後還打算辦一件事。


    “幾個孩子的母親忌日快到了,現在管得不嚴,我想帶他們去燒紙。”李建國對陳招娣其實沒有太深的感情。當初他憐惜她懷孕很辛苦,大部分工資都寄給她,就想讓她吃點好的,補一補。可是她寧願貼補娘家,也不給自己買補品,到最後身體太虛,沒力氣生產最後死了。


    他很生氣,但是人已經死了,他再氣也於事無補。


    張秀花有點驚訝,因為上輩子她見過許多夫妻,前頭老婆(老公)死了,後頭再娶,就當前麵那個不存在。別說燒紙了,連孩子都不願管。


    “那你明天去供銷社買點紙錢,再買點供果吧?”


    李建國點頭,隨即又道,“我還想帶孩子去一趟姥姥家,他們畢竟沒了女兒。”


    張秀花看向有才,他當即跳出來,“爸,我才不去。我之前差點沒在他家凍死。他們根本不稀罕我這個外人。”


    有才不想去,李建國也不強逼。他看向瑤瑤。瑤瑤也不想去,“我是丫頭,他們不稀罕。”


    隻有珠珠一頭霧水,李建國卻道,“你媽是生你沒的,你替你媽到姥姥姥爺家磕個頭,就當替她盡孝了。”


    也就是說珠珠必須去。珠珠從來沒去過姥姥家,也不像哥哥姐姐那樣排斥,聞言點了點頭。


    第二天,李建國就帶三個孩子去親媽墳前燒紙錢,還擺了些蜜三刀。


    燒完紙錢,有才和瑤瑤迴了家,李建國則騎著自行車,後麵載著珠珠出了村子。


    孩子們撒歡去林子裏找蘑菇,張秀花則是去找大隊長商量養雞的事情。


    去年改革開放政策已經定下來,之後粉絲會越來越難賣。她想做點別的掙錢法子,思來想去,最好是搞養殖。


    “現在上麵對家禽沒了限製,我能不能養雞?”


    她說的養雞,自然不可能是十幾二十隻。大隊長抽了口煙袋鍋子,“你想養多少隻?”


    張秀花來前已經想過了,“我是新手,第一次規模化養雞,先養五百隻吧。”


    養雞廠一般至少養兩千隻,但她明麵上能拿出來的錢也才一千五百塊。就算加上之前她的存款,也不到兩千,最多隻能養五百隻。


    她覺得自己養得少了,但是大隊長聽到她的話,已經劇烈咳嗽起來,“什麽?五百隻?!”


    這時候雞蛋並不貴,一斤也才六毛七,這時候的小雞仔都是社員自己用雞蛋孵出來的。有的人不會,也會請別的社員幫忙。


    小雞仔倒是花不了多少錢,可是糧食貴啊。她哪來那麽多糧食?


    張秀花笑道,“我就是問問。能不能養?如果可以養,我明年才能養。到時候從別的地方買點麥麩。”


    大隊長還真做不了這麽大的主,他深深吸了一口煙袋鍋子,有心想勸張秀花,“上麵剛解禁,你步子邁得也太大了。萬一以後又打擊投機倒把,你可就是出頭鳥。秀花,你再想想!”


    其實大隊長的擔憂也不無道理。要知道這兩年其實各個地方政策並不穩定。今天鼓勵改革開放,明天就有可能把人抓起來。尤其溫州的“八大王”事件鬧得沸沸揚揚,上輩子她就在南方打工,聽說抓了不少人。


    不過那些人是投機倒把,她不是。她是養雞,頂多算是割資本主義尾巴。但是她記得八十年代沒再發生這種事情。


    各個地方不一樣,她擔心這邊不讓。所以還是讓大隊長問問。


    “叔,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你放心,你幫我問問,如果公社不讓幹,那我就不養了。要是公社同意,我再幹!”


    大隊長見她聽得進去話,笑眯了眼,“好,我幫你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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