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兜裏裝滿吃食,走路都小心翼翼。張秀花怕他們把零食掉了,就接過有才手裏的米花棒。


    她到的時候,李鳳嬌還沒來。


    許春英正在準備菜,看到張秀花帶這麽多東西,嗔道,“來自家吃飯,哪用得著帶這麽多東西。”


    “也不能讓你一家忙活。”張秀花給三個孩子每人抓了一把零食,又給他們分了點米花棒,剩下的等小姑姑的孩子們過來,再分給他們吃。


    許春英看到這一幕,“一口袋就得兩斤玉米,你也舍得!”


    一直在邊上搭手的婆婆劉淑君勸道,“太不會過日子了。你家裏有六個孩子,不能這麽慣孩子。這些零嘴能不吃就不吃。”


    張秀花上輩子經過許大勇的媽,那才是個厲害婆婆,聽得出她的潛台詞,無非是怕她把李建國的工資全部花光,她笑道,“我賣豆腐掙了點錢,再苦不能苦孩子。”


    劉淑君也不好說什麽。


    倒是許春英不忘打聽,“你賣豆腐掙到錢了?”


    “收入還成,但是機子錢還沒掙迴來。”張秀花打著哈哈。


    劉淑君看了她好幾眼,機子錢都沒掙迴來,你還說掙著錢了?


    她到底沒說什麽,等建國迴來,她要勸勸建國好好教秀花。不能這麽過日子。


    “大嫂,豆腐怎麽做?”張秀花將食材拿過來,沒打算自己當主廚。


    “做個豬肉燉白菜豆腐粉絲。你幫我燒火吧,我來做!”許春英立刻吩咐了。


    張秀花樂得清閑。


    許春英的確很能幹,一個人能幹三個人的活。將食材準備齊全,就開始燉,還別說她做菜也香。


    “大嫂,你學過廚師?”


    “沒有。我爺是廚師,以前經常給鄉下人家當廚子。他教我爸的時候,我在旁邊學了一點。”許春英語氣帶了幾分難過,“可惜他有好幾道菜的秘方不肯教我。”


    這時候許多人重男輕女,秘方都是傳男不傳女。


    但是這世上沒有什麽東西是錢買不來的,張秀花心中一動,“之前李建信結婚時就沒辦席麵。”


    “他那麽摳哪裏舍得。”許春英笑道,“結婚是大事,我們這邊隻要有點家底的人家都會請親戚朋友過來吃一頓。一般都是十個菜,十全十美,差不多就行。”


    這時候物資不齊全,一桌有兩道肉菜就算體麵人家。收的禮金最低一塊,最高五十,根據遠近親疏給禮金。


    張秀花將有才叫過來。


    劉淑君無語,“他一個男孩子,你叫他進來幹什麽?”


    “有才一直想當廚師,正好他大娘廚藝棒,讓他進來學兩招。大嫂,你樂意教有才嗎?”張秀花問許春英。


    許春英愣了愣,她剛想說有才是男孩子,學做菜幹嘛,可是想到自己親爹也是廚師,也就答應了,“可以啊。”


    有才被叫進來,嘴裏還含著糖。


    張秀花讓他站在邊上跟著學,“你大娘炒菜特別好吃,你學著點。”


    有才眼巴巴站在旁邊看著。


    農村沒那麽多調料,但是許春英會從山裏采。比如花椒、八角,除此之外還有調製的辣椒油。


    調料還沒她家的齊全,但是她做出來味道真的很香。


    有才掏出小本本記錄下來,打算過幾天就照著做一迴。


    許春英見他學得認真,歎了口氣,“學廚很難的。我爺在舊社會跟人學廚,給人當了三年白工,連鍋邊都沒摸到。後來又燒了三年灶火,才學了幾樣菜。就這老師傅還沒全教,留幾道看家本領。”


    張秀花頷首,“教會徒弟餓死師傅,很正常!”


    不過有才年紀還小,等他長大了,到時信息發達,她可以讓他報烹飪學校。


    就在這時,外麵傳來自行車的鈴聲,劉淑君麵上一喜,人已經站起來,“肯定是嬌嬌迴來了。”


    許春英將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忙迎上出來。


    張秀花往灶膛也添了幾根柴禾,跟出去認人。


    一家四口進來,男女各牽著一輛自行車,後麵各自帶著一個孩子。


    女的正是李鳳嬌,男的叫孫光明,巧玲八歲,衛國五歲。


    四人穿的衣服一點補丁都沒有,可見城裏日子的確過得比鄉下好。兩人的車籃裏還帶著各式各樣禮物,都是用來孝順親媽的。


    李鳳嬌已經上前叫人,“媽。”


    劉淑君激動握住女兒的手,“噯。”


    孫光明也叫了人,又催促兩個孩子叫人。


    兩個孩子乖乖叫人,隻是表情帶了幾分漫不經心,眼睛看向其他孩子,帶了審視,怪不得有才說他們看不起鄉下人,真的很明顯。


    之後又各自叫人。


    將人請進屋後,劉淑君給兩人介紹張秀花的身份。


    張秀花衝兩人點頭,李鳳嬌態度倒是很好,並沒有看不起鄉下人,笑眯眯叫人。


    之後又讓兩個孩子叫她“二舅媽。”


    張秀花直接從兜裏抓了一把零食,塞到兩個孩子的手心。


    兩個孩子剛開始沒當一迴事,直到他們發現這零食種類很多,甚至就連他家都得省著點吃的大白兔奶糖,這裏麵有好幾顆。


    “吃吧!別客氣!”


    李鳳嬌瞧見,唬了一跳,鄉下日子過得有多苦,她還能不知道嘛。這麽多零食不會把家底都搬空了吧?她不能讓二嫂為了麵子,就花這麽多錢,忙讓她把零嘴收迴去,“二嫂太客氣了。這麽多零嘴得花不少錢吧?”


    劉淑君這會兒也不嫌張秀花不會過日子,反倒拍拍閨女的手,“她在家賣豆腐,掙了點錢。日子過得寬裕。”


    李鳳嬌這才鬆了口氣。


    有才故意走到巧玲和衛國麵前,讓他們看自己的口袋,“你們沒吃過這麽多零嘴吧?我天天吃!”


    繼東抽了抽嘴角,他居然吹牛!


    可惜巧玲和衛國不知道有才故意在炫耀,聽到他的話,眼睛瞪得溜圓,隨後又露出羨慕之色。


    有才見向來看不起他的姐弟倆羨慕他,小胸脯挺得直直的,而後說張姨有多疼他,每隔一段時間家裏就吃肉。


    他倒是知道怎麽撒謊,沒有說天天吃肉,免得撒得離譜,兩個孩子聽出來。


    但是這謊話還是引起巧玲懷疑,她立刻提出質疑,“我奶說鄉下人窮的很。你們一年到頭隻能吃兩迴肉。中秋和過年。怎麽每隔一段時間就吃肉。有才!你吹牛!”


    有才撅嘴,“我才沒吹牛呢。我前幾天還去國營飯店吃肉了呢。羊羔,排骨,紅燒肉,香得很。不信你問張姨,她是大人,不會撒謊。”


    巧玲對張秀花印象還是很不錯的。畢竟她來這麽多迴鄉下,隻有她給過自己這麽多好吃的。


    有才很想證明自家不比城裏人差,他急於找迴臉麵拉著巧玲找張秀花確認,張秀花正在跟李鳳嬌聊賣豆腐的事情,被兩個孩子打岔,也不生氣。


    聽到有才要自己證明他的話,張秀花笑眯眯點頭,“對!有才說得對!有才最近學習有進步,我就帶他們去國營飯店吃肉。”


    巧玲和衛國去過國營飯店,那裏的飯菜都是真正的廚師做的,味道香得人直流口水,她直到現在還迴味無窮。


    聽到有才去過國營飯店,她立刻羨慕壞了,“你們鄉下過得不差嘛!”


    “那當然!我日子過得好著呢!”有才有心向她顯擺,把張秀花給他們做菜,買衣服,蓋的棉被,棉鞋,膠鞋等等全部誇了一遍。


    巧玲和衛國聽得雙眼放光,棉被?他們居然可以蓋新棉被?!他們家的棉被還是父母結婚時買的呢。過去已經八年,早就結疙瘩,不暖和了。


    這兩個向來看不起鄉下窮親戚的孩子頭一次開始羨慕農村人,“你們太幸福了。我也想成為鄉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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