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不信。


    可是星野葵也沒有說錯。


    如果她的傷勢真的很嚴重,那麽在那種情況下,她不可能還像現在一樣天天活蹦亂跳的搞事情。


    可是……


    他皺了皺眉頭。


    難道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琴酒已經變得這麽拉了嗎?


    總不能是他看在兩人關係不錯的份兒上,故意放她一馬吧?


    這個想法剛一出來,便被安室透否定了。


    不可能。


    他想。


    如果星野葵真的表露出一點兒想要離開組織的想法,那琴酒就算是什麽都不幹了,也得滿世界的追殺她,直到真的看到她的屍體,或者是親眼看到她的死亡現場,他才會徹底罷休。


    所以故意放她一馬什麽,那真是既看不起小葵的能力,又看不起琴酒對黑衣組織的重視程度了。


    可是……


    他看了看星野葵。


    哪怕是她已經極力控製自己的情緒了,他也依舊能從她的聲音裏,捕捉到那一抹的顫音。


    想到這兒,他的眼神更加溫柔了幾分,連帶著聲音也變得又輕又柔了起來:


    “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心疼你而已。”


    說話間,安室透將目光緩緩地落在她的手指上。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在他說出那句心疼她的話時,他隱約看到她的手指微微顫抖了一下。


    不過在昏暗的燈光下,他也不確定那道輕顫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幻覺。


    但是潛意識裏,安室透認為不是。


    所以很自然的,他伸出手,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發。


    微涼的發絲從指間穿過,猶如絲綢一般的觸感,讓他的心間泛起了一抹淡淡的悸動。


    “小葵……我是真的很感激你,感激你救了hiro。”


    見星野葵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說些什麽,安室透眉眼一彎,豎起了一根手指,輕輕地抵在了她的唇瓣上。


    “先讓我說完,好嗎?小葵。”


    短短的一句話,瞬間將星野葵想要反駁的話堵在了唇邊。


    她看著安室透,沒有再說話,那神情不管是怎麽看,怎麽讓安室透覺得她就差在臉上寫出‘乖巧’這個詞了。


    “嗬……”


    安室透輕笑了一聲,溫柔且富有磁性的嗓音迴蕩在星野葵的耳邊,讓她下意識地扭住了自己的手指,這才沒有被安室透的聲音所迷惑。


    ‘你說。’


    她用眼神催促道。


    而對於她的催促,安室透隻是又笑了笑,這才低聲說道:


    “我知道你是想說hiro也是你的朋友,所以哪怕是沒有我,你也會救下他。”


    他先是說出了星野葵那被堵在了唇邊的話,緊接著才麵色一正,滿臉認真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但是這並不能否認你對我的幫助,小葵,你知道的,我和hiro從小一起長大,如果他真的死了,我絕對會很難過很難過很難過的,甚至有可能還會在組織裏露出來什麽馬腳,從而引起其他人對我的懷疑,所以不論是從感情上,還是從工作上,你對我的幫助都是絕對的,我不可能不感激你。”


    安室透的話裏很明顯透露出了星野葵不隻是救下了諸伏景光,同樣也是救下了他、救下了警察廳這麽多年來的努力,同時也救下了那些可能會因為黑衣組織而喪命,但是又因為黑衣組織的覆滅,有可能會活下來的人的意思。


    可是星野葵知道,就算是沒有自己,他也不會因為諸伏景光的死,就忘記了自己所背負的任務。


    他隻會帶著他們的那份兒一起努力。


    哪怕是再難過崩潰,也絕對不會讓所有人的辛苦都白費。


    所以星野葵並不覺得自己對他的幫助真的有他所說的那麽大,可是看著他滿臉認真的表情,星野葵沉默了。


    因為她看出了安室透眼裏的不安,也品出了他聲音裏的那抹不確定。


    他不知道自己在失去了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後,到底會做出什麽事來。


    尤其是在當時身邊還有一個組織成員的情況下。


    哪怕對方的身份在後期得到了確定,哪怕是知道對方是一名臥底……


    但是對於當時的他來說,安室透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做出什麽失去理智的事情來。


    他甚至在為此而惴惴不安著!


    可是明明……


    明明……


    “就算是沒有我,你也不會忘記屬於自己的責任的,你會帶著他們的那份一起努力,哪怕是再難過,也不會停下腳步。”


    她低聲道,聲音雖輕,但又極度的篤定。


    仿佛她已經看到了那樣的未來一般,讓人升不起一絲反駁的想法。


    安室透也是一愣。


    他原本還想繼續說下去的,可是在聽到了星野葵的話後,他原本想要說的話卻硬塞在了嘴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不過他停下來了,星野葵卻沒有停下來。


    隻見她抿了抿唇,低垂下的眼眸被長長的睫毛遮了個嚴實,讓人看不清她此刻的神情,隻能聽到她微沉的聲音在車裏迴蕩著,又一點一點的從耳畔鑽進了心底。


    “所以我這麽做,隻是因為我想這麽做而已,你不需要因此而感到愧疚,覺得我是因為你才受的傷……”


    星野葵停頓了片刻,似乎也是在斟酌自己的話,而安室透也沒有打擾她的意思,就這樣默默地看著她。


    看著她似乎是終於組織好了語言,又似乎是為了讓他能聽進去自己所說的話,近乎一字一頓地說道:


    “我的所作所為,跟你一點兒關係都沒有,所以我的受傷也同樣和你沒有關係,那隻是我為了達成我的目的,所付出的必要代價而已,一切都是基於我自己本身的想法,也是我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所以你沒有必要因此而感到愧疚,隻要你好好的就行了。”


    星野葵一時沒忍住,也有可能是恰好話趕話,趕到這裏了,總之她脫口而出,說出了那句‘隻要你好好的就行了’。


    話音一落,她便察覺到了不對,眉頭忍不住輕輕地蹙了蹙,又輕聲的補充了一句:


    “總之我的意思是,你不用太放在心上,我隻是做了我想做的事情而已。”


    她的本意並不是想給安室透壓力。


    而且星野葵也確實不覺得自己做了多大的事情。


    在她心裏,她隻不過是完成了自己想要完成的心願而已。


    其中固然是有一部分安室透的原因在,但更多還是因為她想做。


    安室透也看出了她眼裏的認真,不由地陷入了沉默。


    好半晌,她才聽到他低沉的嗓音在寂靜的車裏緩緩響起。


    “我知道了。”


    他說。


    隨後又是一片沉默。


    星野葵有些不自在了。


    她扭頭看了一眼安室透,在昏暗的燈光下,她隻能看到他緊緊抿起來的唇,似乎是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好的樣子。


    星野葵眨眨眼,敏銳的從他這副模樣中,感受到一絲複雜的情緒。


    “zero?”


    她低聲喚道。


    見他因為她的聲音而迴過神來,她勾了勾唇角,對著他輕聲調侃道:


    “你不會是被我感動的說不出來話了吧?”


    “是啊……”


    安室透的聲音中隱隱帶上了幾分歎息:


    “確實是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呢。”


    不過卻不是因為她的那一番話。


    或者說,不完全是因為她的那一番話。


    借助著黑暗的力量,安室透將自己眼中的若有所思掩蓋的嚴嚴實實,沒有流露出來一點兒。


    “我該走了。”


    星野葵確實沒有發現他此刻的若有所思。


    她隻是覺得今晚的月色太美,擔心自己被安室透的美色所誘惑,再說出什麽不應該說的話來。


    所以在兩人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後,她抿了抿唇,率先提出了告辭。


    “貝爾摩德那邊估計也已經得到信兒了,牽扯到了工藤新一,她肯定會給你打電話的。”


    而她……


    赤井秀一肯定也已經從江戶川柯南那裏,得知了她是被安室透送迴來的事兒了。


    所以……


    星野葵聳了下肩:


    “誰讓咱們兩個命苦,都有要應付的對象呢。”


    “既然這樣,fbi那邊就交給你了。”


    安室透笑了笑。


    就像星野葵所說的那樣,貝爾摩德必然會給他電話,向他詢問他留在毛利偵探事務所附近的原因。


    而除了貝爾摩德的事情之外,他還有一件事需要去做,自然是不便多留。


    不過……


    他坐在車裏,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星野葵離開的背影。


    一步、兩步、三步……


    她緩緩地步入了大門。


    窈窕的背影漸漸的從他的眼前消失。


    她沒有迴頭。


    他也沒有下車。


    隻是遲遲沒有離開。


    直到二層的某一間屋子被燈光點亮,那道熟悉的身影又一次出現在了窗邊,隱隱灼灼之間,他似乎對上了她的眼眸,又似乎沒有,一切隻是他的錯覺。


    但安室透依舊彎起了眉眼,對著那個身影遙遙地笑了起來。


    ‘鈴鈴鈴——’


    電話鈴聲的響起,打斷了兩人之間的遙遙相望。


    安室透漸漸收斂起了眼底的笑意。


    “貝爾摩德。”


    他掏出手機,看到了那個意料之中的電話。


    安室透沒有著急接通,直到打著了車子,手掌觸及到那已經變涼了的方向盤後,這才卡著電話即將自動掛斷的時間,接通了貝爾摩德電話。


    “波本,你不會做咖啡店的服務生做上癮了吧?有關於雪莉的任務已經結束了,你怎麽還在那裏啊?”


    或許是因為他之前一直沒有接通電話,貝爾摩德的聲音裏隱約帶上了一絲不耐。


    不明顯,但是聽在安室透的耳朵裏,卻讓他越加肯定自己的猜測了。


    “有關於雪莉的事情確實已經調查清楚了,但是有關於毛利小五郎的事情……”


    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我還有些事情沒有調查清楚,所以在我將這件事調查清楚之前,我準備繼續潛伏在毛利偵探的身邊,或許能查到一些有意思的事情也說不定呢。”


    比如江戶川柯南……


    比如貝爾摩德……


    又比如……


    星野葵。


    安室透的眼裏帶著幾分複雜。


    他懷疑貝爾摩德已經知道江戶川柯南就是工藤新一的事情了。


    而如果她什麽都知道的話,那又是什麽原因才讓她放過了工藤新一呢?


    星野葵對於這件事情又知道多少呢?


    還有她剛剛脫口而出的那些話……


    如果隻是基於她對他的了解的話,那未免也太過篤定了吧?


    就好像她真的已經看到過他失去了一切後,依舊向著目標前進的樣子一般,讓安室透在窩心的同時,背後也不禁泛起了一絲涼意。


    他總覺得自己似乎抓到了什麽。


    可是理智又在告訴他,或許一切都隻是他猜錯了而已。


    但是那隱隱約約的直覺,還是讓安室透在掛斷了和貝爾摩德的電話後,遲疑了片刻,終於下定了決心,又一次從兜裏掏出了手機。


    “hiro。”


    他低聲喚著手機對麵的人,語氣鄭重且認真,讓手機對麵那個正熬夜辦公的人一下子就停下了打字的動作,轉而用著同樣認真的語氣,詢問著他怎麽了。


    “是發生什麽事了嗎?zero?”


    他沒有再叫他波本。


    畢竟從他那聲‘hiro’中,諸伏景光已經可以確定他目前所處的環境,必然是安全的了。


    既然這樣,偶爾叫一聲‘zero’,應該也不是什麽大問題吧?


    諸伏景光歎了口氣。


    他放下了已經完成了一半兒的工作報告,轉而認真聽起了安室透的電話。


    反正工作什麽時候都可以完成嘛。


    那當然還是自家不知道為什麽陷入了迷茫的好友更重要了。


    然而這樣的想法,在聽到安室透用著一副迷茫中又帶著幾分疑惑的口吻,訴說著小葵的身上似乎有秘密,她好像很清楚自己如果失去了一切,會變成什麽樣的時候……


    諸伏景光破功了。


    他忽然覺得工作也挺好的。


    至少不需要他陷入迴答還是不迴答,到底是順著zero的意思,將他的猜測如實告訴給他,還是依著小葵的意思,什麽都不說的矛盾之中了。


    老實說,如果將zero換成鬆田的話,不論是他還是萩原,都必然是如實以告。


    但換成是zero……


    諸伏景光就不得不考慮星野葵那邊到底想不想讓他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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