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佑今,好好當你的東津郡主不好嗎?”


    尹月瀾眼神陰冷,手指已經掐上了徐佑今的臉。


    她沒有力氣,頭順著尹月瀾的力,高高仰起。盡管全身狼狽不堪,但她的眼中,卻充滿憤怒和恨意,“尹月瀾,你在自以為是什麽?”


    “郡主?嗬嗬哈哈哈哈,任人宰割,被親人當作藥引,一輩子活在兄長的陰影之下!這郡主,換你來當可好?!”


    她笑得癲狂,可眼角已經緩緩濕潤,“憑什麽?我比徐長今那廢物優秀一百倍!!憑什麽我隻能是他的附屬!我不甘心!隻有擁有權力!我才能讓世人知道,我徐佑今,哪怕隻是女兒身,也能將那些狗男人踩在腳下!永遠!”


    “難道這就是你傷害我北淵的肱骨之臣和傷害我弟弟的理由嗎?!”


    尹月瀾眼眸猩紅,她猛地揪住徐佑今的衣領,“你自己的胸懷抱負,憑什麽要用我所在意之人的鮮血鋪路?!”


    徐佑今眼角的淚滑下,可眼神卻滿是嘲諷,“尹月瀾,你惡不惡心,把仇人的兒子視為珍寶。”


    她仰起頭,嘴角極其輕蔑地勾起,“你還不知道吧,你的父母,就是被北淵國最勇猛的士兵們剿滅的。你鞠躬盡瘁的北淵國,是殺了你全家的罪魁禍首!”


    尹月瀾的手猛地一抖,這些事,她不是沒想到過,可當事實放在眼前時,她卻不敢麵對。


    尹月瀾抓住了徐佑今手腕,斂下情緒,聚精會神,腦海中的《奇聞異事錄》陡然打開。


    尹天翊始終冷眼看著一切,小丫頭的所受的屈辱,要她自己來討迴。


    看著這幾乎靜止的一幕,他猜到小丫頭應該又再使用她的“非自然能力”了。


    他微微挑眉,始終處於戒備狀態,隻要徐佑今一旦有傷害小丫頭的動作,他不介意給這個女人致命一擊。


    徐佑今沒有力氣,被尹月瀾強行抓住,她明顯感受到了抓住她手腕的那隻手,從平穩到顫抖,直至手心的溫度被全部抽走,隻剩下一層薄汗。


    雖然不知道尹月瀾到底想做什麽,但她可以確定,現在尹月瀾的情緒快崩潰了!


    尹月瀾猛地甩開她,還不等她反應過來,後腦勺的頭發就被高高抓起。


    疼痛感襲來,可徐佑今臉上卻滿是不屑。


    “蘇月安在哪?!”


    尹月瀾失控而又顫抖的聲音,聽得徐佑今心情大好,“怎麽了?想見你的親姐姐了?”


    “你的姐姐現在應該正在給你準備‘見麵禮’呢~”


    徐佑今露出戲謔的笑,仿佛現在的階下囚不是自己。


    尹月瀾全身都在顫抖,【蘇月安到底想做什麽?】


    恐懼,不安,占據她的內心。臉上的血色被抽走,尹月瀾雙眼空洞,茫然地望著前方。


    “瀾瀾!”


    尹天翊將她拉進了懷裏,輕輕拍著她的背部。剛剛小丫頭那個狀態,都快嚇死他了。


    尹月瀾迴過神,身體的顫抖也逐漸平複,“阿翊,我沒事。”


    尹天翊鬆了口氣,將小丫頭抱得更緊了些,“這裏交給我吧,你該迴去休息了。”


    “不。”


    尹月瀾的眼神驟然變得陰狠,她推開了尹天翊,掏出腰間的匕首。在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之時,匕首瞬間插進了徐佑今的胸口。


    心口右偏兩分,最疼卻不致死。


    痛苦爬上徐佑今的臉,唇上殘存的血色被抽走,這一次,換尹月瀾滿眼嘲諷。


    “心頭肉最痛了是吧?”說著,尹月瀾緩緩轉動手中的匕首。鮮血外流,染紅了徐佑今單薄的衣衫。


    徐佑今因疼痛而扭曲的麵龐,此時此刻染上了一絲恐懼。


    尹月瀾敏捷地捕捉到了那絲異樣的情緒,她手上的動作沒停,聲音也愈發冰冷,“徐佑今,一次又一次地被親人割下心頭肉,這滋味,不好受吧?”


    剛剛《奇聞異事錄》打開,她已經將徐佑今的過去全部看清。


    “尹月瀾,你該死!!”徐佑今似乎被刺激到了,她不顧疼痛掙紮著要起身撕碎眼前人。


    尹月瀾牙一咬,手上的轉動越發用力,“你戳我心窩子,我還給你!你惡貫滿盈,終究要付出代價!”


    徐佑今眼睛瞪大,那眼神恨不得讓尹月瀾碎屍萬段。可尹月瀾不給她機會,拔出匕首,手起刀落,徐佑今的慘叫聲驚起。


    “啊!!!!!”徐佑今痛苦地捂著眼睛,血流滿麵。


    尹月瀾看著在地上打滾的人,心中抽痛,她的紀蘇,當初是不是也這麽疼?


    “阿翊。”


    “我在。”尹天翊拉住了她的手,有些涼。


    “三個將軍所傷,我要這個女人一一受過來!”


    “好。”尹天翊撥了撥女孩有些淩亂的頭發,“瀾瀾,你累了,迴去吧。”


    “嗯。”


    細數流年似水,隻歎物是人非。沒想到再次迴到公主府是以這種姿態。


    尹月瀾輕歎一聲,輕車熟路找到房間,許久沒好好休息的她,跳上床不久就入眠。


    迷迷糊糊間,她迴想起第一次來到這個地方的日子,那時,沒有這麽多煩惱,紀蘇還沒受傷,三位將軍還好好的,還不認識繁花,蘭兒也還在……


    想著想著,眼角的淚情不自禁落下,夢魘逐漸占據了她的腦海。


    時光如梭,不知不覺已經過了一月。


    這一月,尹天翊主持大局,恢複朝綱,海納百川,招攬賢才。


    重振經濟,興農桑,恢複水利工程。


    由於議政閣大臣幾乎被徐佑今趕盡殺絕,尹天翊與尹月瀾商量以後,直接撤了議政閣,扶勤務院為行政司,幫其君主處理政務。


    陵園內,尹月瀾站在墓碑前,手指輕輕劃過石碑上所鐫刻的字——議政閣大臣 劉樂生之墓。


    微風吹拂,揚起了女孩的發絲。淚水劃過臉頰,尹月瀾眼中染上慚愧,“劉老,抱歉,我來晚了。”


    陵園之中,全部葬著徐佑今濫殺的肱骨之臣。他們為國為民一輩子,最後卻慘死在自己的“君主”之手。


    可悲,可歎,可泣。


    尹月瀾將這座陵園命名為紀靈園。


    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前輩們,一路走好!


    ——


    “阿墨,你就告訴我他們把佑今丟哪了,好不好?”


    徐長今的眼眸充滿了水霧,他找了半月多,無論是亂葬崗還是焚屍場,都找過了,可還是找不到妹妹的屍體。


    白墨歎了口氣,“阿今,放下吧。”


    “阿墨,你什麽意思?”徐長今愣怔。


    “徐佑今已經沒有屍體了。”


    “什……什麽,怎麽,怎麽會沒有屍體呢?”


    白墨有些不忍,藏在廣袖裏的手悄悄拿出銀針。但他的聲音還是盡量柔和,“徐佑今的身體,已經被分解了。”


    果然,徐長今聽後應激似的顫抖起來,“什麽叫分解了?什麽叫分解了!!阿墨,你騙我的對不對?對不對?”


    徐長今抓住白墨肩膀的手逐漸收緊,眼中的瘋狂也越來越濃。


    白墨心疼他這個樣子,廣袖裏的手指輕輕一彈,銀針飛出,徐長今瞬間昏了過去。


    白墨將徐長今抱起,拭去他眼角的淚,微微歎氣。他沒敢告訴徐長今,徐佑今是活著的時候被分解的。


    在白墨的努力下,尹紀蘇的眼睛終於能拆紗布了。


    這一天,尹月瀾滿懷激動和欣喜等在門外,希望可以見證奇跡。


    【老天爺求求了,千萬要讓紀蘇的眼睛恢複啊,求求求求求!】


    尹天翊走到她身邊,輕輕握住了她的手,“瀾瀾,不要擔心,紀蘇吉人自有天相。”他的聲音如暖風,撫平了尹月瀾內心的焦躁。


    尹月瀾點點頭,【大不了以後我就是紀蘇的眼睛。】


    房門被推開,白墨一臉薄汗,緩緩走了出來。


    “怎麽樣?怎麽樣?紀蘇還好吧?”尹月瀾幾乎是同一時間圍上去。


    白墨調整了下唿吸,眸光中卻透露著可惜。他默默搖了搖頭,讓開了一條路,示意兩人進去看看。


    尹月瀾的心像石沉海底,壓抑得喘不過氣。


    她忍住快流出的淚,盡量讓自己保持平靜,和尹天翊一起走了進去。


    “紀蘇……”


    小紀蘇坐在床邊,聽到姐姐的聲音後原本迷茫的眼神中多了些希冀。


    可他原本漆黑的眼珠,現在已經呈現灰色。


    尹月瀾調整著唿吸,忍耐著想哭出的衝動,走過去抱緊了小紀蘇。


    “姐姐,我是不是以後都看不見了?”尹紀蘇想哭,可好怕姐姐擔心。因為他感受到姐姐抱得他越來越緊,而且透露著小心翼翼。


    “紀蘇乖,別亂想,姐姐會想辦法讓你重新看見的。”


    溫聲細語的安慰,尹月瀾以為自己偽裝得很好,卻沒察覺到,抑製不住的情緒已經讓她的聲音染上哭腔。


    小紀蘇很乖,他迴抱住姐姐,似是在安慰姐姐,“好,我相信姐姐。”


    八歲的孩子,知道自己失明後,沒有哭,沒有鬧,反而還去安慰自己的姐姐。


    尹天翊搖了搖頭,這個孩子,懂事得讓人心疼。


    此時,洛川也匆匆趕來。


    三位將軍已經被尹月瀾安置迴了各自的府邸。這些天洛川三處來迴跑,覺得自己就是個大冤種。


    但一有消息他還是馬不停蹄過來匯報,“各位,三位將軍的傷幾乎好全了,隻要再靜養個把月便可。除了,陳飛將軍……”


    尹天翊心裏一咯噔,時常平靜的眸子裏此時此刻也染上了幾分憂色。


    “陳飛如何?”


    洛川歎了口氣,“陳將軍手筋斷裂極其嚴重,現在勉強能維持日常生活。但還想上戰場,幾乎無可能。”


    尹月瀾迴想起了那封沾滿血的信,心髒猛地抽痛。【陳飛是為了寫那封信才這樣的……】


    尹紀蘇的手指動了動,他從剛剛就能聽到姐姐的兩道聲音。一道清脆有力,一道空靈縹緲。


    怎麽迴事?


    “阿翊,我們去看看他們吧。”


    尹天翊抬手撫平了她的眉心,“好。”


    而一旁的洛川微微轉頭,垂在身側的手也不自覺握緊。


    沉浸在傷心中的兩人並未注意到他的異樣。尹月瀾原本已經做好了最壞的心理準備,可當事實擺在眼前時,她才意識到自己的抗壓能力有多差。


    尹紀蘇被送迴了公主府,尹天翊安排隨影貼身照料。而後他又和尹月瀾一起去看了陳飛,冷羽,武青雲。


    後兩者還好,陳將軍府就不盡人意了。


    陳老逝去,原本隻剩陳飛一人的府邸已經夠冷清了,現在陳飛萎靡不振,整個府邸更加冷寂。


    陳家軍輸得慘烈,現在將軍府上的人所剩無幾。好在尹天翊送來了幾個細心的嬤嬤侍女,照顧陳飛的起居。


    沒有門衛,沒有通報,尹天翊和尹月瀾就這麽大搖大擺走進去。


    兩人在客廳和房間找了一圈,都沒見到陳飛的人影。


    “這是去哪了啊。”尹月瀾愁眉不展。


    尹天翊想了想,拉起她就走,“跟我來。”


    尹月瀾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尹天翊帶到了書房,果不其然,書房外麵站著等候的嬤嬤和侍女。


    “參見王爺,參見公主殿下。”二人異口同聲。


    尹月瀾抬了抬手,示意她們起身。她眉頭緊鎖,看著門窗緊閉的書房,“陳飛將軍呢?”


    “迴公主,將軍把自己鎖在裏麵三天了,不吃不喝,老奴也沒辦法。”嬤嬤愁眉苦臉,生怕二位主子怪罪。


    尹天翊與尹月瀾對視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無奈,心疼與惋惜。


    推開門,兩人走了進去。陰暗的房間,雨季過後略微潮濕。雜亂的書案,隨地而落的毛筆,旁邊破碎的瓷瓶,歪七八扭的裝飾物,一切都在宣告著這裏的主人曾經多麽的憤怒,瘋狂。


    陳飛坐在尹月瀾專門為他們定製的輪椅上,並沒有轉身,而是呆呆地看著地麵發呆,沒有一絲生氣。


    “陳飛。”尹天翊輕輕開口,語氣中帶著擔憂。


    可陳飛似乎沒有聽到一般,仍然不為所動。


    尹天翊捏了捏掌心,忍住想把他拉出去臭罵一頓的衝動,緩緩開口,“在這裏自暴自棄有用嗎?”


    “……”


    “曾經的你一心想開導陳老將軍,現在你卻活成了他的樣子。與其在這裏浪費時間精力,消耗自己的生命,為什麽不找點有意義的事去做?”


    “這世界上,不是隻有沙場才是戰場!”


    “……”陳飛還是不為所動。


    尹天翊額頭青筋暴起,正想要衝過去將那個“活死人”拉出來打一頓,尹月瀾就連忙拉住了他。


    “阿翊,別衝動!讓我試試!”


    尹天翊斂下情緒,往後退了一步,將主動權交給尹月瀾。


    尹月瀾緩緩上前,手輕輕撫在陳飛的肩膀上,靜靜閉眼。


    陳飛身子不禁一顫,但他並沒有推開尹月瀾。


    無數的畫麵從腦海中飛過,尹月瀾的表情也逐漸耐人尋味。


    最終定格在最後一幕的時候,尹月瀾猛地睜開眼,那瞬間,她的眼裏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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