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時師度,悟了自度。”


    白落雁這一路走來,有人傷害過她,把她傷得心力交瘁,她險些被傷到再也爬不起來了,但是人隻要還活著,總是能絕處逢生,隻要還有一口氣就能遇到轉機。這一路,她也遇到了很多良善的人,她與他們互相取暖應對寒冬,正因為有那麽多人幫助過她,她那顆破碎的心才能再次跳動起來,盡管那跳動虛弱無力,但是她和它都在堅持著。


    一念轉則夢醒。她醒了,她該醒了,那些人喊了她那麽多次,他們喊得那樣用力,他不僅喊她還搖晃了她那麽多次,是時候醒來了。


    下了最後一節晚自習,同學們第一件事兒就是去找老師拿迴手機。


    “miss白給我們發微信了!”拿到手機的james大喊。


    同學們紛紛搶著去拿手機,原本還在低頭做題的梁晨魚眼睛一亮幾個箭步便衝過人群拿到了自己的手機,他急切地打開微信,她的每一個字都在告訴他,白落雁走了。他立刻給白落雁打電話,可遠方傳來了關機提示音,他立刻衝下樓去,風一般跑迴公寓,他大口喘著粗氣看著白落雁房門上貼著的便利貼,“小魚,我搬走嘍,再見。”他把便利貼拿在手裏看了一遍又一遍,他轉頭又跑到公寓管理處,值班人員再次確認了白落雁已經搬離公寓的消息。


    跟許麗見麵後,白落雁心裏最後的那點兒軟弱也被擊碎了,她嚐夠了人間的苦,一次又一次,她以為她已經觸到了人生的底,但是每一次底下都還有深淵,她煩了,她也無處可躲了。兜兜轉轉,折騰來折騰去,躲躲藏藏,一次一次地鼓起勇氣,又一次一次地失望,心裏的悲哀越發強大,人也一天一天地畏縮下來,她終於做出了決定,她要在這個世界上發光。


    “李哥,白老師呢?我怎麽聯係不上她呢?”梁晨魚給李健打電話。


    “她呀,她呀”李健吞吞吐吐地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李哥,快說呀!”梁晨魚急了。


    李健露出狡黠的笑容,他又整理了一下表情,“她迴老家了。”


    “什麽!”


    “她不是被你們學校辭退了嘛,我聽說她今天還跟你媽媽吃了頓飯,反正晚上她迴來之後立刻買了張火車票拖著行李箱就迴老家了,還不讓我和你青哥跟著。”李健說得很愁苦。


    “跟我媽吃飯了?她跟你們說什麽了嗎?她還迴來嗎?李哥,你有白老師老家的地址嗎?有的話發給我!”


    “有倒是有,但是。”李健支支吾吾地說。


    “李哥,大恩大德我一定報答您。快給我吧,她要真不迴來了怎麽辦!”梁晨魚急得快哭了。


    李健轉頭不出聲地笑了幾下,歐陽青在一旁用手指著他,用氣音說,“你太壞了,快告訴他吧,孩子都要哭了。”


    “那好吧,我發給你。”李健很勉強地說。


    其實白落雁隻是要迴家給奶奶過生日,她也要看望一下故去的親人朋友,她要重新出發。她跟李健和歐陽青說她三天後就迴來,這三天她要好好想想未來,所以她要關掉手機,她沒想瞞著誰,可李健偏偏要逗弄梁晨魚,他就是要給白落雁製造一些有關愛情的機會。


    “你可真是壞透了!”歐陽青指著李健說。


    “你不懂!不是有那句話嘛,高端的獵人得以獵物的姿態出場,你說白,這方麵你不推她往前走兩步,她能往後退三步,雖然這小魚吧,家庭不太好,跟咱們白不合適,但人還不錯,我看他也是真心實意喜歡咱白,咱倆該出手的時候還真不能看著,要不啊,他倆走走得散。”李健得意洋洋地跟歐陽青分享他的智慧之言。


    “就你懂!”歐陽青白了李健一眼。


    這時,白落雁還在趕往火車站的出租車上,車窗半下,晚風輕撫著她的臉頰,她享受著溫柔的夜。她跟許麗分開後直奔公寓管理處去辦理退宿手續,也是巧合,她去諮詢退租的時候正好有個年輕男人來諮詢租房的信息,可值班的管理員說已經沒空房了,男人失望地想要離開,於是白落雁轉手就把房子租給了那年輕男人,她不僅沒損失房租,拿迴了押金,還解決了那年輕男人的問題,一舉三得。她迴到公寓動作利落地整理好東西,一個28寸的行李箱裝滿了她的全部家當,她把新買的杯盤碗碟都留給了新租客。


    “你要是不嫌棄,這些東西就留給你用吧,如果你覺得不合適,就辛苦你把它們處理掉吧,我沒想到今天就要搬走,真的是來不及打包了。”白落雁對新租客說。


    “真是太感謝你了,我都找了一個月房子了,找得我頭都大了,就這個公寓的房子對我來說最合適,可我來問了好多遍都沒有空房,今天真是太感謝你了,要不是你,我明天還得住賓館。”新租客環視著這套公寓,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白落雁拖著行李箱站在門口也環視了一遍這間屋子,每一處都有她的身影,每一處都有他們在一起時的身影,她心裏還真是五味雜陳,但人生總是這樣,既然要前行,總有些東西要被留在身後,無論多麽舍不得,都得轉身離開,“再見了!那時的我們!”她在心裏這樣對自己說。


    李健把白落雁要坐的電子火車票截圖發給了梁晨魚,梁晨魚一看發車時間,“11:30分,還有兩個小時,來得及。”


    “李哥,我身份證截圖發給您了,麻煩您也幫我買一張票,我現在去找白老師,多謝!”梁晨魚給李健發了微信後拿起手機開著車就往火車站趕,車子一路飛馳直奔北京站。


    夜色中,茫茫人海中,有人哭著,有人笑著,有人逃跑,有人追趕,這迷人的夜像海水一樣被一輛輛趕往某處的車從前方衝破與街燈一起飛速地後移,它給了想要迴家的孩子們喘息的空間,無論是哭著的、笑著的、跑著的還是追著的孩子們,它都對他們說,“你們都快迴家吧!你們問我家在哪兒?在你們心之所向的地方啊。”


    白落雁拖著她的大行李箱隨著人群緩慢地移動著,走過入口處的檢票口,她加緊腳步走進大廳的安檢處,她使出吃奶的力氣把那個大行李箱拖上安檢傳送帶,她快速地移動站上安檢台,等檢票員用那個長條形的檢測器把她全身探測了一遍後,她又快速地移動去取她的大行李箱,要是有個人跟她一起多好啊。她拿著票對應著入口正前方電子屏幕上的信息顯示屏找到了自己應該前往的六號候車大廳,大廳裏已經坐滿了人,她四處張望,在候車室前方的角落裏找到了一個空位,坐到座位上她把行李箱放到自己正前方,她太累了,歪著頭趴在行李箱上閉著眼睛休息一下,她睡著了。


    在夢裏,她躺在媽媽的懷裏,媽媽輕輕地撫摸著她的頭發,一遍又一遍,媽媽的手那麽溫暖,她那麽幸福,嘴角輕輕地上揚,可突然間媽媽不見了,她意識到媽媽不在了,眼淚從她眼中流出來,她猛地睜開雙眼,眼前是候車室的牆壁,她迴到了現實。可她覺得媽媽那隻手還在不住地輕撫著她的頭,她緩緩地轉動脖子抬起頭,梁晨魚正低著頭站在她眼前寵溺地看著他,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不確定自己是在夢中還是在現實中,她就那麽仰著頭看著他,直勾勾地看著他。


    “看什麽呢?”梁晨魚寵溺地說。


    “我以為我在做夢。”她半夢半醒地說。


    “看來你在夢裏也會想到我!”梁晨魚得意地說。


    她終於清醒了過來,換到了平時的語氣,“你怎麽來了?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總是這句話!為什麽你總是要逃跑呢?如果哪天我真找不到你了怎麽辦?”梁晨魚有點兒生氣地說,“你不怕我再也不去找你了嗎?我對你來說真的不重要嗎?我在你心裏真的一點兒分量都沒有嗎?你真的隻把我當成個孩子嗎?”梁晨魚越說越激動,越說越生氣。


    “生氣啦?”白落雁調皮地說,她真想伸手掐掐他那因生氣而顯得愈發可愛的臉,隻是他太高了,她碰不到他。


    梁晨魚撇了撇嘴,裝作很生氣的模樣,“快起來吧,一會兒趕不上車了。”白落雁環視了一下候車室才發現等車的人已經少了大半,而另一半也在排隊檢票,於是她趕緊起身,“多虧了你,要不我還真的趕不上車了。”


    “哼,我就不該叫醒你,就讓你趕不上車。”梁晨魚說著拉住行李箱,等著白落雁一起去排隊檢票。到了檢票口,梁晨魚也掏出了一張火車票,白落雁愣在原地,驚訝地看著他,“你怎麽也有車票,你要跟我一起走?”


    梁晨魚一把摟過白落雁,讓她躲過了一旁身背大包小包急著擠過檢票口的叔叔,“別愣著了,走啊,後麵人家等著過呢。”他很自然地牽起她的手往前走,他另一隻手拖著行李箱,他不迴頭看她,因為他無法抑製住內心裏升騰起來的喜悅,他緊緊地抿著嘴唇,他用力,可他臉上的肌肉還是因喜悅而向上揚起,因喜悅而顫抖,他用力眨了眨眼,他差點兒笑出聲。而一旁的白落雁,被他牽住的那一刻,她心髒漏跳了一拍,她不敢動,不敢做出任何表情,她就那麽順從地跟著他走,她的心髒再次出賣了她,它咚咚地跳個不停,“要不要放開他?要不要放開她?”她在心裏問了自己無數次,可她沒辦法放開這厚厚的手掌,這溫暖的手掌,這讓她感到踏實又安全的手掌,沒辦法放開這個讓她一次又一次怦然心動的人。


    兩個人就這麽手牽著手走到了站台,上車前,列車員要他們出示車票,可梁晨魚不想放開這隻他好不容易才牽上的手,他不敢撒手,白落雁看出了他的為難,被他憨憨的樣子逗笑了,“快給人家檢票!”梁晨魚隻好鬆開那隻被他握得發燙的手。


    有年頭的綠皮火車車廂狹窄,梁晨魚走在前麵推著行李箱,他眼睛盯著鋪位,還時不時地迴頭照看身後的白落雁,直到他找到了屬於他們的鋪位。兩個人都在下鋪,還有兩個上鋪的鋪位空著。多虧有梁晨魚在,不然白落雁定然無法把那麽大的行李箱舉過頭頂放到行李架上。倆人麵對麵坐在下鋪,等待著車子啟動,等待著上鋪的兩個乘客,也等待著彼此間的尷尬氣氛散去。


    梁晨魚左瞧瞧右看看,“你是不是真不準備迴來了?把所有東西都裝上了吧。你說我不來,這麽重的行李箱你怎麽辦?”


    “求別人幫幫忙唄,總會有好心的哥哥弟弟叔叔幫忙的。”白落雁很調皮地說。


    “下迴還是把我帶著最方便。”


    “我以前上學的時候經常坐這趟車,你是不是沒坐過這種綠皮火車,這種車沒有高鐵快,也沒高鐵平穩。”


    “你真以為我是嬌生慣養長大的小少爺啊,坐過,怎麽沒坐過。其實在國內還真沒坐過,在國外經常坐著火車到處玩兒,你也知道他們那兒的火車,都是這種啊,我真不嬌貴,我經常跟著我的外國朋友一起窮遊,邊打工邊玩兒,刷盤子、街頭表演我都幹過,住青年旅館是家常便飯,偶爾也睡過廣場。”


    白落雁沒說話,看著她笑,大眼睛撲閃撲閃,明媚動人。彼此都是。


    梁晨魚被白落雁看得臉唰地紅了起來,一時間也不知道還要說些什麽,他沉浸在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心動與喜悅之中,他什麽都不用做,什麽都不想做,爬上臉的笑容再也消退不下去了,他想,他真的陷入愛情了吧。氣氛再次尷尬起來,尷尬又甜蜜,兩個人都不知道要說些什麽,兩個人臉上的笑明亮極了,比車廂裏的燈光還要亮,照亮了車廂也照亮了夜空,仿佛有人按動了這個世界的暫停鍵,他們的世界裏再無紛紛擾擾,隻剩下他們兩個,隻剩下要溢出這個世界的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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