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落雁再一次墜入深淵的時候,她隻顧著沉溺於那鮮活到讓人分不清古今的迴憶當中,而那一刻,少年無比心疼,少年的心像被冰凍又被火燒過一般,少年捂著胸口喘不上氣來,少年問自己,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喜歡白落雁?答案唿之欲出。


    那天過後,白落雁每天都能收到一束鮮花,花兒裏麵會夾著一張小卡片,卡片上隻有一個太陽,落款是“白女士收”。白落雁看到那些花兒還是挺高興,草木無情,但人有情,人若有非,花兒總無過。


    剛開始的時候,白落雁也猜測到底是誰送的花兒,她問了一些她覺得可能的對象,但答案都是否定的,後來有天早上她出公寓門的時候看見梁晨魚給送花兒的快遞員結賬,她才知曉答案。她看見梁晨魚仔細地檢查過送來的花兒,那樣子很認真很可愛,她也不知不覺陷入了那種美好當中,她都沒意識到,她嘴角泛起了甜甜的微笑,她還是個天真可愛的女孩兒。


    記得有個老人曾經跟她說,“成年人和孩子的區別隻有身體的大小。”而梁晨魚的身體比她的還要更結實更成熟。


    辦公室的女老師們炸開了花兒,嘰嘰喳喳地問個沒完,白落雁原來的同屋馮老師還酸酸地問,“你不是跟我說你沒男朋友嗎?跟我都不說實話!”馮老師看了一眼那花兒不高興地迴到了自己的工位上,嘴裏嘟囔著,也許在埋怨那自己本就不很滿意的男朋友。


    緊接著,學生們之間也八卦起來,盛傳著哪個哪個高富帥狂追miss白這樣的故事,高富帥又送花兒又送房的,越傳越邪,這樣的傳聞談不上是好是壞,隻是人們開始忘記了她跟學校學生的緋聞,不過也有人覺得,“這個女老師對付男人有一套,手段高明極了。”白落雁倒是沒理會這些閑言碎語,她知道唾沫星子可以淹死人,但隻要自己不在乎,多深的水都淹不死她,她又不是沒試過!


    “miss白,給我們看看唄,到底哪個高富帥啊,這麽套路!”有天自習課課間休息,james又開始八卦白落雁。


    “是啊!給我們看看唄,有沒有照片兒?”底下一片應和。


    “你們怎麽這麽八卦!”白落雁寵溺地迴答,有點兒驕傲但也有點兒慌亂,不過這都沒關係,都是美好的片段。


    一片笑聲中,梁晨魚躲在教室後麵偷笑,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miss白是我的!”梁晨魚大喊,白落雁一驚,臉都變色了,但白落雁沒想到,其他學生們也跟著梁晨魚起哄,“david你滾邊兒去,miss白是我的!找你們家lucy去!”,lucy看著梁晨魚滿臉得意的樣子,倒真的臉色發綠,“peter你也靠邊兒去,找你們家那個小妖精去,miss白是我們的!”女生也跟著叫嚷起來。見狀,白落雁鬆了口氣,笑得跟個老母親似的。此刻的白落雁仿佛頭頂有光,梁晨魚邪魅地看著白落雁,不知道哪兒冒出了股自豪之情!


    “趕緊該去哪兒去哪兒,留下來學英語的先把單詞背了,聽見沒james!”白落雁像趕鴨子似的把學生們趕走了。


    這樣來來往往中,白落雁也不再刻意疏遠梁晨魚,她自己反而輕鬆許多,白落雁有時候還會等他一起迴公寓,偶爾會跟梁晨魚一起吃夜宵。周末的時候白落雁會自己做飯然後叫上梁晨魚,後來變成了梁晨魚做,梁晨魚手藝也挺好的。白落雁做飯不太看菜譜,看心情,甭管拿什麽都能做得有自己的特色。梁晨魚不一樣,一板一眼,工序精準,倒是色香味兒俱全。就拿炒飯來說吧,白落雁一般是看冰箱裏有什麽食材,選幾樣可以搭配的,青椒啊、胡蘿卜啊、洋蔥啊、培根啊、豌豆粒啊,按照心情搭配一下,至於是醬油炒飯還是揚州炒飯,或是辣醬炒飯,這得按她那天的感覺,酸甜苦辣想吃哪樣兒就搭配出哪種,白落雁倒是沒失手過,梁晨魚不是,他一定得問清楚白落雁究竟是要吃揚州炒飯還是蔥花兒炒飯,白落雁每次看他那一臉認真的樣兒,就想樂。梁晨魚有時候也越點兒小界,喜歡突襲白落雁,然後被白落雁訓斥一通、打兩下兒才滿意。


    雖無越界,但早已越界。


    這樣一個鮮衣怒馬的少年,這樣一個擱誰眼裏都是尤物的男子,筆直的大長腿,窄腰寬肩,八塊腹肌和滿是膠原蛋白的皮膚在衣服裏若隱若現,高高的鼻梁,一笑兩個酒窩,還有一雙會放電的眼睛,亦邪亦正。梁晨魚的長相有股子奶油味兒,就好像有人是從土裏長出來的,怎麽收拾都透著股泥土味兒,可梁晨魚就透著股兒讓人垂涎的甜味兒,辦公室裏的老師們都議論說梁辰魚像混血兒。


    這天,倆人迴來時樓道裏全是對門住戶暖氣管子漏的水,公寓負責維修的工人下班兒了,管理員簡單給處理了一下,小姑娘沒辦法隻好跑賓館住去了。梁晨魚聽完正在善後的管理員兒這麽一說,小腦筋轉了個個兒,冒出個主意,第二天他那屋的暖氣水管子就漏了,比人小姑娘那屋兒漏得還嚴重,被子也泡在水裏,白落雁進他那屋兒去看的時候,怪他把被子什麽的往地下扔。


    “你今晚住哪兒?迴學校吧,現在還沒門禁。”白落雁嗔怪他。


    “我不迴學校。”梁晨魚斬釘截鐵地迴答。


    “那你去附近隨便找個7天什麽的先湊合住一晚吧,明天再說。這附近也沒有太好的賓館。”


    “我不去,我一美少男住那地兒,萬一有人對我不軌怎麽辦?”


    “那怎麽辦?”


    “好辦啊,就近唄。”梁晨魚拿眼睛指了指白落雁那屋兒。


    “不行。”


    “怎麽不行,又不是沒住過!我保證老老實實睡覺,我還能吃了你怎麽的,要吃早吃了。”


    白落雁臉紅了,不知道說什麽好,“那也不行!”


    “就這麽定了。”不等白落雁再說什麽,梁晨魚就溜進白落雁的屋了,白落雁出來的時候沒鎖門,被梁晨魚鑽了空子。白落雁沒辦法,也迴去了。


    梁晨魚睡沙發,蓋著羽絨服,哼哼唧唧地一會兒說冷,一會兒說腿伸不直,白落雁也沒理他。半夜,梁晨魚還是悄悄地爬上了床,抱著白落雁美滋滋地睡了,睡著了的白落雁嘴角一動,甜甜的。


    梁晨魚得跑早操,生物鍾比白落雁早一個小時,醒來時嘴角帶著笑,他看著熟睡的白落雁,心裏暖和和的,輕輕地親了一下白落雁的眼睛,走了。白落雁也莫名地睡得很沉,鬧鍾突然從擺設成了工具,白落雁帶著笑被鬧鍾叫醒了,心情很好。


    上學前,梁晨魚偷偷跑到公寓管理處,跟主管打了招唿,讓他先簡單處理一下自己的房間,後續的維修不著急,主管也挺高興,正巧這邊的工人師傅剛剛辭職,得花錢雇外麵的師傅,主管也樂不得,還一個勁兒給梁晨魚又道歉又道謝。晚上梁晨魚還賴在白落雁這兒,假裝給主管打電話,氣哼哼地怪他們動作慢,讓他們盡快維修,抱怨自己沒地兒住,梁晨魚放下電話,趁白落雁不注意,偷笑。白落雁一聽這對話,也就沒說什麽。


    倆人晚上一起涮了火鍋,知道梁晨魚愛吃肉,白落雁叫了好多牛肉啊、羊肉啊,乍一看,茶幾上全是肉,香氣溢滿整間公寓,暖融融的。以前白落雁不太開火,家裏也不常備食材,可自從梁晨魚來蹭飯起,白落雁家的冰箱裏就總是滿滿登登的,白落雁沒事兒就琢磨著做幾樣好菜,沒課的時候,白落雁還總是跑迴公寓烤幾樣小點心,烤完帶到學校給學生們分分,當然很多都是梁晨魚喜歡吃的。有時候白落雁心裏也一驚,對待梁晨魚,她多了點兒愛,想到這兒,她就會害怕,她看到了前路上麵的荊棘,每當想到這兒的時候,她都強迫自己不再去想。


    晚上梁晨魚又偷偷跑到床上抱著白落雁,這次被白落雁發現了,白落雁用力推梁晨魚,沒推動,梁晨魚死抱著她。


    “梁晨魚!你趕緊滾下去,要不你就出去找個賓館,別跟我這耍無賴。”


    “誰耍無賴了!昨天晚上我看你挺享受的。”


    “梁晨魚!”白落雁一邊大喊一邊掙脫。


    白落雁越是掙脫梁晨魚越是死死地抱住她,不容得她掙脫出去。掙脫了幾下,白落雁已經氣喘籲籲,沒有力氣再掙紮,也就放棄了。


    梁晨魚本來想逗逗白落雁,但他發現白落雁真的生氣了,就撒開了手,自己躺迴到了沙發上。“你別害怕,我沒想對你怎麽樣!”梁晨魚對著天花板說,“但你知道我喜歡你吧!”他等待著白落雁的迴答,“我想讓你當我女朋友。”


    白落雁也平靜了下來,聽到梁晨魚這樣說,她反而笑了一下,發出了聲音。


    梁晨魚從沙發上一下坐了起來,沙發靠牆與床頭並排,他靠著沙發背看著白落雁說,“你笑什麽,我認真的!”


    “你有點兒可愛。”白落雁後背對著梁晨魚笑盈盈地說,“戀愛還是要找你同齡的小女孩兒談,老師不適合你,不過謝謝你啊,老師還是覺得很榮幸的。”說完白落雁又咯咯地笑了幾聲兒。


    “我真的是認真的!”梁晨魚又強調了一遍,這一遍多多少少帶有一種被輕視後不服輸的勁頭。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白落雁迴答。“人生還真是什麽都會發生。”她暗自想道。


    白落雁見多了年少的純情,她也不是不相信梁晨魚這一時的真情,但她更知道,梁晨魚即將畢業出國,從此他們將天各一方,再說,梁晨魚還小,一時會錯自己的意也是可能的。她雖理性地知悉這一切,可還是會胡思亂想,那個心總是不受控製。其實她心裏的冰早就化作了一汪春水,時不時地被風吹起一陣波瀾,隻是她不敢承認,自己對愛又有了眷戀。人的心就是那麽柔軟,上麵的裂痕再多,一點點愛就能撫平一切,尤其是對白落雁這樣靠愛活著的人來說,藥效更猛,真是一滴水就能化作一片海。


    三年前,那個男人的離去一度打垮了白落雁,但她咬著牙堅持下來了。男人走沒多久,她就轉身投入到公司的經營當中去了,即便夜深人靜的寂寞讓她難過,但她時刻想著手底下的員工和辛辛苦苦打下的根基,還有朋友的資助,她不能撂挑子不管了。資金周轉困難,她整天各處跑,拉投資,找讚助,公司才活了下來。仔細想想,白落雁的生命力還真是挺強的,她挺熱愛這個世界的,真誠地熱愛。可老天想逗你玩兒的時候真不是虛的,白落雁這邊兒剛剛緩過勁兒,公司往好的方向發展,她也努力地適應了沒有那個男人的世界,可現實告訴她,努力這東西真的靠不住!老天爺捎帶腳就把她生命裏最美好的三個人也帶走了,真正地帶走了,她父母還有陪伴了她很多年的閨蜜徹底地離開了她所存在著的世界,她的美麗的世界也就徹底坍塌了,她跟老天爺說,您也甭考驗我了,我服了。


    白落雁是這個世界裏眾多可憐人當中的一個,但也有人真正地愛著她,梁晨魚就是其中一個。


    你說白落雁的魅力來自哪兒呢?人總說她身上有股子勁兒,可誰也說不好那股子勁兒是什麽。在李健心中,白落雁是女王,在她身邊就特安心,你看白落雁瘦瘦小小的一隻,一張娃娃臉,大眼睛,眼裏清涼兒得不行,看起來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但她就是能把手伸進你的生活,送給你一束陽光,一盞明燈,讓你也不禁勇敢起來。


    大一的時候李健挺自卑的,性向問題一直困擾著他,他喝多了會抱著白落雁哇哇大哭,後來,白落雁靠近他,把他拉了起來,鼓勵他找男朋友,陪著他哭陪著他笑,擋住那些無聊的人嘴裏飛來的唾沫星子。有年放暑假,李健電話那邊煩躁得不行,男朋友追到他家要逼他出櫃,可他還沒準備好,白落雁放下電話,二話不說,買了張機票就飛到了廣州陪他把問題解決了。她總是跟李健說,外麵的世界是什麽樣兒不要緊,咱好好活在自己的世界裏就行。她曾經是那樣天真和堅決。


    在王哥心中呢,白落雁就是個頭頂光環的天使。白落雁大一的時候在一家公司做兼職,王哥主管兼職生,時間久了,王哥發現,關於兼職方麵的事兒,甭管有什麽問題,找白落雁就能解決,白落雁有能力還可靠的形象就在王哥心裏紮了根兒。後來王哥辦了一個補習機構拉白落雁入夥兒,白落雁全情投入,收入上從不計較,不賺錢的時候,白落雁也不抱怨,王哥給多少就是多少,一來二去,王哥心裏認準了這個小姑娘,這是個不可多得的人,就連王哥的女朋友都隔三差五地約白落雁逛街吃飯,兩家相處得跟一家人似的。


    在歐陽青心中,白落雁就是個小孩兒,特別好哄的小孩兒,給啥吃啥,從不叫喚,讓人特舒坦。歐陽青能力挺強,無論是在學校裏還是在職場裏都混得如魚得水,但有一點,他不太相信人,腦子裏彎彎繞繞挺多的,不是為了害人,是為了保護自己,可唯獨在李健和白落雁麵前,他能放得開,三個人好的跟一個人似的。他沒求白落雁幫過什麽忙,白落雁也從不在他麵前多嘴多舌,仨人就是一起吃吃喝喝,玩玩兒樂樂,誰要真有個困難,互相也都不吝嗇,他覺得很踏實。


    白落雁的美多半源於真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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