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裏厲害有什麽用呢?你是陸地獸人,在陸地的時間比水裏更長,你有危險我不能及時相救就算了,連在岸上等待都做不到……”


    賽沙幽幽開口,“你被抓走之後,雪兔每天都在烏鶴族大門處等著,龍神知道我有多羨慕他。”


    “呃……”


    蘇晴語塞。


    “為了能第一時間看到你,我在烏鶴部落挖了水渠,他們一定會覺得我很傻,在背後嘲笑我吧?無用的人魚沒辦法上岸,隻能用這種笨方法。”


    “不會的!你多想了,烏鶴族獸人不會嘲笑你的!”


    蘇晴連忙解釋。


    “你很喜歡他們,對嗎?”


    賽沙美麗的藍眼睛哀傷的望著她。


    “烏鶴族不但能在陸地行走,還能在天上飛翔。”


    “……”


    蘇晴隱約覺得賽沙問得問題不對。


    什麽叫她很喜歡烏鶴族啊?


    雖然她確實對烏鶴族有好感,但賽沙說的喜歡顯然不是純欣賞的那種喜歡。


    後麵那句烏鶴族能在天上飛翔,更像是他對上一句話的挽尊。


    賽沙說的是她喜歡烏鶴族還是喜歡烏鶴族的星翎啊?


    蘇晴狐疑的望著他。


    賽沙目光一閃,垂下眼睫。


    不該逼迫蘇晴的。


    她選擇誰做她的伴侶是蘇晴的自由。


    他不該給她壓力,可是……


    “為什麽是他?”


    賽沙還是沒忍住問:“你和星翎相處不久,為什麽會選擇他?我……是不是因為我是水性獸人,你才不選我呢?”


    賽沙從沒因為自己是水性獸人自卑過。


    或許在很久以前,他想過自己未來的伴侶或許是陸地獸人,但他相信以人魚族的美貌和海洋的財富,會使雌性留下。


    可蘇晴似乎對他的美貌從無動搖,那些價值連城的海底珍寶也無法吸引她的注意。


    他忽然發現,自己竟然沒有優點能夠留住她。


    溫柔的性情嗎?


    綠洲大陸的每一隻雄性都對雌性很好。


    他有什麽可以脫穎而出呢?


    “不是,我和星翎是因為——”


    蘇晴想說她和星翎是一個意外,可話到嘴邊又有點說不出口。


    星翎是為了救她。


    因為她,星翎失去了烏鶴族最珍視的純潔。


    可他沒有絲毫怨言,依然竭盡所能的愛護她、保護她。


    哪怕她提出要走,星翎除了悲傷也沒有強求,還願意為了打開讓她迴家的路以身犯險。


    在感情上她已經很辜負星翎了,又怎麽忍心讓他在別人那裏失去臉麵和尊嚴呢?


    “是因為你的發情熱嗎?”


    賽沙已經想到了答案。


    那次他感覺到蘇晴的身體出了問題,可因為擺脫不掉真龍,他沒辦法及時趕到蘇晴身邊,隻能利用臨時的伴侶契紋和蘇晴建立連接。


    如果是一般情況,蘇晴是能被安撫住的,可後來他卻失去了和蘇晴的連接。


    除非是他沒有安撫住蘇晴,而另一隻雄性想給她一個臨時伴侶契紋暫時壓製住她的發情熱。


    卻沒想到他在蘇晴身上印下的伴侶契紋也是臨時的。


    契紋互鬥,堪比雄性求偶,如果沒辦法分出勝負,被印上兩個臨時伴侶契紋的蘇晴將要承擔兩隻雄性的能量反噬。


    為了救蘇晴,那隻雄性必須抱她。


    賽沙在來時已經想到了。


    他以為蘇晴不是自願的。


    可她在為星翎說話,在為他隱瞞,在維護星翎的尊嚴。


    蘇晴或許還不喜歡星翎。


    但已經接受了他,把星翎納入了她保護的範圍之內。


    和星翎比,星翎是她的伴侶。


    而他則是一隻雄性。


    一隻或許和她親近,卻還沒走進她心裏的雄性。


    賽沙接受不了這個結果。


    他悉心嗬護了這麽久的雌性,耐心等待了這麽久的雌性,成為別獸的了。


    他多希望剛才的事能繼續下去,那樣他也能成為蘇晴的伴侶了。


    “蘇晴,我不可以嗎?”


    為什麽不繼續了呢?


    明明她對他也是有感覺的。


    他能感受到蘇晴對他的動搖,對於他的渴望,可那短暫的就像他的錯覺一樣。


    她很快就清醒過來了。


    “抱歉。”


    蘇晴低聲說:“我現在不想考慮這些事情。”


    “你想打開石門。”


    賽沙說。


    他的直覺告訴他,蘇晴想打開門不光是為了綠洲大陸的命脈之樹,還有別的原因。


    “真想我也能幫幫你啊……”


    賽沙歎息。


    不管蘇晴所求是什麽,他願意為她付出。


    哪怕石門會拿走他身上的東西他也不在意。


    他隻想在蘇晴的心裏留下他的影子,讓她記住他,欠著他,這樣她的眼裏才會有他。


    賽沙垂下眼睫,說出人魚族的秘密。


    “石門,南傾海岸也有一扇。”


    “什麽?南傾海岸。”


    蘇晴詫異,她在南傾海岸那麽久怎麽沒見過呢?


    不過海洋那麽大,她大多時間又在人魚的珊瑚塔,沒見過也正常。


    石門這麽危險,總不可能在人眼皮子底下吧?


    “是的,就在龍神殿裏。”


    賽沙幽幽開口:“那扇石門,曾把雄魚變成了怪物。”


    若幹年前,人魚族還沒像現在這麽封閉,和陸地多有往來。


    賽沙的哥哥受到伴侶預言的指引,遇到了自己命中注定的雌性。


    雌性來自於流浪的部落,這支部落被強大部落打散,雌性是首領的孩子。


    本來以她雌性的身份可以受到雄性的保護,她能很輕鬆的在別的部落安家。


    可雌性不甘心於此,她要為她死去的父母報仇。


    雌性集結了部落剩餘的雄性,無數次向傷害他們的部落挑戰。


    可那個部落是無根獸所在的部落。


    無根獸無情無愛,因為被雌性拋棄怨恨雌性,用極為慘烈的手段折辱了她。


    雌性負傷逃走,被賽沙的哥哥救下。


    賽沙的哥哥也是四紋雄魚,在水裏幾無敵手,可他在岸上不行。


    先天的短板讓他的能力大打折扣,雌性對賽沙哥哥的希望漸漸熄滅。


    而認定了伴侶的雄魚會不由自主的追隨雌性,哪怕雌性拒絕了他,賽沙哥哥仍然癡心不改。


    『沒用的雄魚!你有什麽資格追求我!』


    『你連在別獸欺辱我時保護我都做不到!』


    賽沙哥哥的生活裏充斥著這樣的聲音。


    然而,更大的矛盾在那隻雌性懷孕後爆發了。


    那個不被期待的孩子讓雌性變得瘋狂,她用盡了所有辦法才打掉了那個孩子。


    可這對她的身體傷害太大了。


    奄奄一息的時候,無根獸還上門挑釁。


    他們把追隨她的雄性一個個殺死,將屍體擺在她的麵前。


    賽沙的哥哥想幫她報仇。


    可是,無根獸不跟他打鬥,逗弄一般來迴躲藏,看他在岸上跳。


    在岸上遲鈍的尾巴沒辦法給他心愛的雌性提供絲毫助益,還讓她在最後的時光倍感屈辱。


    雌性以賽沙哥哥喜歡她為恥。


    她狠狠瞪著這個一無是處,卻糾纏著她的雄性,一字一句的說:


    『你真沒用!』


    簡單的四個字,刺痛了賽沙哥哥的心。


    有一天,他忽然迴到了南傾海岸,默不作聲的去了石門那裏。


    賽沙發現不對勁,追問他怎麽了。


    賽沙的哥哥說,石門能讓他變出雙腿。


    那時他們還不知道石門的恐怖之處。


    賽沙的哥哥打開了石門,再出來後變成了可怕的怪物,四紋的能量幾乎殲滅了人魚族。


    他們犧牲了許多雄魚才把他封印在海底深淵。


    從此之後,再也沒有雄魚能踏近石門。


    “一定是莫西塔騙了你哥哥!”


    蘇晴聽完賽沙的故事,十分篤定的說。


    “嗯……或許吧。”


    賽沙低低應聲,卻想著愛上一隻雌性,為她犧牲,是不是人魚族的宿命。


    他以為他和哥哥不一樣,他活著的每一秒都在為命定的伴侶做功課,他相信,當遇到了心愛的雌性,他一定不會走上哥哥的老路。


    可是……


    『你真沒用!』


    賽沙有預感,這四個字也會成為他的夢魘。


    “如果必須要保護的是你,我也會相信莫西塔的。”


    蘇晴怔住了。


    他就像童話故事中的人魚,願意為了心愛之人化作泡沫。


    ***


    “雖然但是……還是不要相信他比較好……”


    蘇晴幹笑,“再說了,每個人都有優缺點,沒有完全完美的人,你的優勢是在水下。


    而且你在岸上也不是全無用處呀,當初你還從蒼連爪下救了我呢!”


    說完,她肯定的給自己點點頭,強調:“對!你隻是沒有別的獸人跑得快而已!”


    賽沙覺得她可愛。


    他強忍下笑意,問:“你真的是這樣想的嗎?沒有騙我?”


    “當然沒有!”


    蘇晴覺得她得給賽沙打打氣。


    有他哥哥的前車之鑒,賽沙肯定很自卑,怪不得他總問她不選擇他當伴侶是不是因為他是水性獸人。


    他一個水裏遊的,幹嘛和地上跑的、天上飛的比啊?賽道都不一樣!


    至於賽沙哥哥遇到的雌性……


    嗯,她相信,如果是在水裏,賽沙哥哥一定不會讓他心儀的雌性受委屈。


    這隻能算是種族悲劇吧!


    “蘇晴,你真好……”


    賽沙抱住她,輕聲歎息。


    蘇晴怎麽會這麽善良,這麽溫柔呢?


    綠洲大陸的獸人為了生存,隻會選擇對自己有助益的幫手,不論雄雌,不論部落,他們的集合隻是為了變強。


    可蘇晴沒有考慮這些,她天真的相信著所謂“平等”,毫無芥蒂的看待著她身邊的獸人。


    比如弱小的雪兔、比如那古、比如他……


    她的包容讓他情不自禁的想要得寸進尺。


    想蠶食她、擁有她、不顧一切的留下她……


    賽沙垂下眼睫,想起在鏡淵水鏡中看到的景象,不由自主的收緊臂膀,把蘇晴按在自己胸前。


    她柔嫩的小臉緊貼著他的心口,緩和的唿吸透過水流拍打上他的皮膚,令他感覺到一絲安全。


    水鏡中的少女有著和蘇晴一模一樣的臉,神情卻是讓他感到陌生的冷淡。


    “她”凝視著蘇晴,目光空洞詭異。


    有那麽一瞬間,賽沙以為“她”會替換掉蘇晴,把他熟悉的這個蘇晴帶到他不知道的地方去。


    白光消失後,賽沙再也抑製不住心底的恐慌,急忙趕到神鹿族的領地。


    他想確定蘇晴還在不在。


    好在蘇晴確實在神鹿族,她仍是他記憶中的模樣。


    然而,未知的恐慌依然緊攥著他的心髒,他迫切的想要靠近蘇晴。


    在蘇晴踏進湖泊的時候,他情不自禁的用尾巴纏上了她的小腿。


    蘇晴沉入水中。


    看到她的那一刻,賽沙再也無法隱藏內心的惶恐和愛意。


    他急切的擁抱她,親吻她。


    而蘇晴也給予他迴應。


    賽沙欣喜若狂。


    身體的貼近讓他感受到難言的安全感。


    可是不夠,他想要更多……更多……


    但美好結束的那般快,蘇晴很快清醒過來。


    賽沙多想不顧一切的繼續下去。


    說他趁獸之危也好。


    說他卑鄙也好。


    說他什麽都好。


    他怨恨星翎又嫉妒著星翎,想用和星翎一樣的方式得到蘇晴。


    可蘇晴醒來後呢?


    她會像對星翎一樣對待他,和他保持著親近卻疏離的關係。


    那是他想要的嗎?


    賽沙知道不是。


    人魚族是為愛而活的種族,他們的生死都掌握在伴侶手中。


    愛則生,離則死。


    他要的不是一時的歡愉,而是永恆。


    他想蘇晴愛上他。


    “今晚,能陪陪我嗎?”


    賽沙低聲說。


    他的預感告訴他,真到了打開所有石門的那一天,結局一定不是他希望的。


    可愛的本能又讓他無法阻攔蘇晴。


    他能做的就是尊重她、支持她,在她需要的時候保護她。


    盡管他如此沒用……


    “啊?”


    蘇晴有些猶豫。


    她明天還要去石門,而且,她之前差點和賽沙擦槍走火,賽沙的陪,是怎麽陪啊?


    “在水裏陪我,好嗎?”


    看到她惶恐的表情,賽沙笑著補充:“隻是睡覺。”


    “單純的睡覺嗎?”


    蘇晴問。


    “當然了,如果……”


    賽沙窺視著她的神色,沉吟,“如果你需要,我可以。”


    “不不不,我不需要!”


    蘇晴臉色爆紅,卻不合時宜的想到之前的情景。


    賽沙那裏……


    她瞥向賽沙的腰腹。


    腰腹下的魚鱗緊密的排列著,之前分裂的口子已經消失了。


    可那裏的景象還是印在了蘇晴腦海裏。


    “你那兒……怎麽有吸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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