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迴頭,看到了蘇晴冷酷的臉。


    那雙純黑的、美麗的瞳仁凝望著他,沒有曾經分毫的溫柔和憐惜。


    黝黑的深淵燃燒著憤怒的火焰,她在控訴他,傷害了謝諾。


    聖樊一時理不清自己是什麽心情。


    是憤怒嗎?


    有的。


    他把自己所有的耐心和包容都給了她,賦予她接近自己傷害自己的權利。


    可她卻毫不猶豫的捅了他一刀。


    然而更多的,是說不出口的酸澀和難過。


    他以為蘇晴和別的獸人不同的。


    綠洲大陸很多獸人盼著他死,但在白塔部落時,蘇晴想要他活。


    她對他的溫柔和照顧,是他漫長生命裏難得體會到的溫存。


    “你……”


    聖樊的嘴角洇出血絲。


    吸取能量中途被打斷,他被磅礴的能量的反噬,本來充盈的本源如漏了氣的水球,用比他吸取時更快的速度散去。


    聖樊肉眼可見的衰弱。


    “你……”他輕輕的、低聲問,聲音弱不可聞,“你怎麽能這麽對我呢?”


    他抬起身子,用手摸上鋒利的刀尖,綠眸深深,飄蕩著淡淡的波紋,看上去像是要哭了。


    “你怎麽能這麽對我呢?!”


    這一聲,幾乎是吼出來的。


    他用力推開謝諾,反手抓住蘇晴的手臂,把她拽到身前。


    這麽久了,他何曾真正傷害她?!


    吸取的多了,還會反哺還以滋養。


    她怎麽能這樣對他呢?!


    聖樊難以抑製的憤怒,拉住蘇晴站起來。


    “你放開我!”


    蘇晴沒想到聖樊會這麽生氣。


    在生死存亡之際,她幫謝諾不是很正常嗎?


    起碼謝諾沒有算計白塔部落,沒有殘害火岩部落,謝諾恃強卻不淩弱,他不會害及無辜!


    越想,蘇晴心裏負罪感越少。


    再看到聖樊酸楚憤恨的目光也不會難以麵對。


    如果不是聖樊製造虛假的雙月引火岩部落獸人發情,火岩部落怎會發生動亂!


    罪魁禍首是他,他扮什麽無辜?!


    聖樊被她眼裏的仇視刺到了。


    是,他是罪大惡極——


    既然她也認為他殘忍無情無可救藥,他就做給她看!


    聖樊踢開謝諾,把掙紮的蘇晴強製抱在懷裏,帶著她迅速飛向天空——


    “聖樊!放開我!你要帶我去哪兒!”


    蘇晴在他懷裏不停掙動。


    聖樊緊抿著唇,沒有迴答。


    他甚至沒有拔出那柄魚骨刀。


    鮮血順著他的前胸後背流出來,很快把他的皮膚洇濕了。


    感覺到黏膩的濕滑,蘇晴動作一頓,看向他的傷口。


    “怎麽?心疼了?”


    注意到她的目光,聖樊忍不住嗤笑。


    “還是覺得自己捅的不夠深?”


    蘇晴沒說話。


    她不是聖母,不會指責聖樊算計白塔部落,但火岩部落呢?他們何其無辜?


    見她沉默,聖樊也不再多說。


    他帶著蘇晴一路飛翔,從白天到深夜,又從深夜到白天,仿佛不知疲倦。


    蘇晴滴水未進,很快脫水,聖樊的臉色也越來越蒼白。


    他的能量流失的太快了。


    而且,他還在失血。


    長時間的飛翔阻礙了他傷口愈合的速度,那柄插在他心口的魚骨刀也加劇了他的疼痛。


    聖樊漫長的獸生裏從沒受過這麽重的傷。


    他被『門』吸取了力量,等級掉到一紋,被莫西塔扔垃圾一樣丟下。


    失去力量,迴苦沼之地無異於送死,於是他到了平原,被某個部落的雄性抓到,成為消耗品。


    區區低等級獸,還想染指他?


    他製造幻境,引發動亂,吸取別獸的能量,逃逃躲躲,可沉屙的身體仿佛大海,永遠沒有饜足的時候。


    聖樊想到複仇。


    既然一定要死,為什麽不能拉著仇獸一起死呢?


    所以,他到了阿爾山。


    一路顛簸,被別獸欺辱,翅膀斷裂,身體受傷,已經是他認知裏覺得受的最重的傷了。


    但他堅定無比,不被外物外傷動搖。


    直到蘇晴捅了他一刀。


    聖樊摸摸胸口,神情似哭似笑。


    蘇晴這一刀,不光捅進了他的心裏,還捅進了他的靈魂裏。


    他從沒有這麽疼過……


    終於,在飛了四天,接近苦沼之地時,聖樊再也堅持不住,抱著蘇晴掉落到叢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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