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即給了老錢二十六塊錢,用草繩子綁好鍋,背起來。


    隻是這樣一來,她就沒辦法背背簍子了。最後隻能先放老錢這裏,托他明天帶到醫院食堂,她明天再過去找他拿。


    江舟迴去的時候,西尚村大家夥正熱熱鬧鬧的分糧食,如今看見魏明星膀子上背著一口大鐵鍋,又想到剛才魏家分糧食的場景,不由紛紛湊過來調侃,


    “老四,這往哪弄得鐵鍋?你爹真給你分家了?”


    “吔,魏四兒你才迴來,快去領糧食去吧,你爹說你的糧食他不管。”


    “娘誒,你會做飯不會,你可別把房子燒了。”有人笑完後,猛一摸頭,開始發愁,這魏老四可真不像是個會做飯的人呀。看這架勢,又是鍋,又是單獨分糧食的,這往後真自個做飯,挨著他住的人可得要操心了。


    江舟不由驚奇,“現在分糧食?咋沒聽說?”


    “大隊長大喇叭喊,你沒聽見?”


    告別或幸災樂禍或暗自心憂的幾人,江舟把鍋放家裏,忙去了魏家,“娘,娘,分糧食呢?咱家糧食背迴來沒有?”


    但是魏老頭和魏母沒在家,還在糧倉那邊沒迴來呢,隻有兩個兒媳婦在家裏接糧食,眼下兩人正抬著袋子往老兩口住的東屋搬,那既是老兩口的臥室,也是家裏的放糧食的倉庫。


    一看是他,趙元香笑眯眯開口,“四兒迴來了,咱爹娘還沒迴來呢。爹說你的糧食你自己領,你哥就沒給你搬,你去那邊瞧瞧吧。”別來這裏沾邊。


    恰這時,魏老頭推著裝糧食的架子車,魏大魏二扛著麻袋迴來了,邊卸車邊說,“往哪混去了,才迴來,都在領糧食呢,還不快去,去晚了啥也沒了,快點去。”魏老頭推著他往外去,去得快還能換點粗糧湊湊,要不然就單憑他那點人頭糧,怕是過不到年,就得米缸見底。


    江舟一句話沒說,又去找魏母。


    時下政策,每人每天口糧八兩,但這八兩是總數,具體分配時還要按人六勞四分。


    意思就是,以全村人數,按每人八兩算出來全村人可分的糧食總數,其中百分之六十按人頭分,即每人能分六兩多的糧食。而剩下的要按勞動的工分分配,誰幹的多,誰家的工分高,誰家的分的糧食就多。誰一年到頭天天偷懶,那這一部分就分不到幾個糧籽。


    後一句,說的不就是魏明星這種人嘛。


    江舟去的時候,魏母還在核實分給小兒子的糧食對不對。老頭子不管,她不能不管,四兒上學學習不好,怕他自己來,人家糊弄他,給不夠他數,魏母拉著人算了好幾遍給她看,


    隻是小兒子沒幹幾天活,賬上也沒倆工分,分給他的都是人頭糧,魏母擔心孩子不夠吃,又提著麥子和稻穀,想給兒子再換點粗糧。


    而且,沒跟任何人說,她還揣了十塊錢來,等老頭子和倆大兒子不在,她還想給小兒子再買點糧食,年底老四媳婦就要進門,總不能看他們兩口子餓著肚子。


    江舟就是這時候來的,發現魏母還在搬糧食,一時沒明白,“娘,這都是我的糧食?還不少呢。”確實這一片好幾個麻袋,看來人頭糧也很照顧人的嘛。


    “嘿,老四你想的怪美。”旁邊一直站著的生產隊長大成,“我一直在這看著,你娘背著你爹給你又買了十塊錢糧食,快扛迴家別讓你倆哥知道,該有意見,往後可孝順你娘知道不。”


    大成是他們生產隊的隊長,可是看著魏明星長大的,就這樣一個天天正事不幹,喝酒賭牌樣樣不落的孩子,要是落到他家,他早腿給他打斷了,魏大叔和嬸子竟然能忍到現在才把他分出去,想憋一憋他改邪歸正,他心裏也是佩服。


    江舟一聽看向魏母,魏母卻不在意笑了,“說這些幹啥,大成,我這也是給咱隊裏做點貢獻。”


    每個村裏,按每人每天八兩口糧,算出要分的糧食總數後,剩下餘糧的可是要上交的,上交對象當然還是糧站,隻是餘糧會給錢,當然是非常少的。這錢會在年底再次按照工分情況,折合一個工多少錢,再分給大家。


    而在餘糧上交之前,誰家糧食不夠的,向集體購買一些,也是允許的。反正這些錢最後很是會作為集體收入,分給村裏人,所以,魏母才會有做貢獻一說。


    魏母催促魏明星快點朝家裏抗糧食,“反正你以後吃的不夠,不還是得買,趁這會便宜,娘先給你買點。快點,快往家搬吧。”


    江舟低著頭,沒說話,借來兩根扁擔,前後擔兩大袋,朝老房子走,她知道魏母的意思,讓她快點搬走,別讓魏大魏二看見,怕大嫂二嫂知道,心裏不舒服,家裏過不安生。


    其實魏明星之前在家上到高中,還從沒為家裏幹活,兩個嫂子就已經對他很有不滿了,但每次魏老頭都是打在前頭,加上魏明星也是撒潑無賴,弄得每次家裏雞飛狗跳,兩個嫂子也沒機會發作。


    如今,隻是以前的矛盾一點點顯露出來而已。


    幫著把他的糧食都弄迴來之後,魏母怕他不會放,弄得發潮,還專門攆過來,為她在裏屋墊上一層麥秸,又幫她一袋一袋的碼好,“娘給你留出來了,這幾袋麥子,稻穀,你過幾天先去拉著磨麵脫粒,有時候想吃點細麵,撈點幹米飯吃,別不舍得,想吃就吃點,隻是,可也不能天天吃。”


    “我給你換的高粱多一些,你磨點高粱麵,再打點高粱米。你過年的時候老是喜歡吃米糕,這就是高粱米做出來的,等你媳婦兒進門,娘教給你媳婦兒,讓她今年給你做。”既然說到這裏,魏母就又多提了一句,


    “今個早上,你爹也不是非讓你退親不可,他還是心裏有你的,娘也是這麽想,我兒子這麽好,就得娶個好媳婦兒才行,何靜思還是黃花大閨女,那當然好,不然,你再不願意,娘也得給你退。”


    說完不等江舟反應,她又接著開始絮絮叨叨,“裏邊三個袋子,你先不要動,等十月玉米下來,要拉著去再換點玉米迴來,你還能磨玉米糝喝,新玉米磨的糝子,要比去年的好喝。”


    “地瓜沒給你多要,都不太好,到十月今年的新地瓜挖出來,還能再分……”


    而站在一旁,聽著她一句句囑咐,一直沒說話的江舟,眼底卻不由自主濕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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