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康和林笙從徐行的別墅裏出來,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半。


    侯元政不情不願,但也無可奈何的,留在了徐行家裏。


    為方便,陸康開走侯元政的車,先把學生送迴家。


    男孩下車前,沒忘叮囑他,徐教授那裏的事情,一個字都不能往外講。


    “放心吧!我將來也是要做警察的,肯定守口如瓶!”


    男孩信誓旦旦保證完,做出個“遵命”的手勢,蹦蹦躂躂的進小區了。


    陸康望著他活潑快樂的背影,挺不理解:


    “這孩子看起來,很正常啊!徐教授從哪判斷出的抑鬱?”


    林笙糾結片刻,輕聲說:“有些事情,表象並不能說明什麽。比如,現在的哥哥,心裏所想,和表現出來的就一樣嗎?”


    陸康被問得啞口無言。


    的確被林笙說中。他現在心情很複雜,很混亂,糟糕透頂。


    短短一晚上,得知自己的身世,母親死亡真相,就連老大的死,都不是意外……


    還有,小北所講述的那個如地獄般黑暗的地方……


    難過,傷心,痛苦,震驚和憤怒,諸多情感交織在一起。


    他就如同飄蕩在暗潮湧動海麵上的一葉孤舟。


    那些不易說出口複雜情緒,變成翻騰怒吼的浪潮,毫不客氣的壓上來。


    壓得小船岌岌可危,壓得他喘不過氣。


    但又不能讓林笙擔心,隻得自己悶在心底。假裝若無其事的樣子,與他談笑風生。


    陸康越是這樣,林笙越不好受。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但,他的過,有些太大,害死了哥哥的母親啊。


    而且,還自私的認為,隻要把這件事封存,身份不被揭穿,哥哥永遠不知道。


    就不會恨他,不會離開他,不會不要他。


    林笙啊林笙,你真是大錯特錯了。


    “哥哥,阿姨的事……我真的很對不起。”


    “不怪你。”陸康疲憊的揉揉眉心,他不想再提。


    嘴上說著不怪,心裏多少還是有道坎。


    雖然,當年林笙還小,懵懂無知的幼兒,被別有用心的惡人利用而已。


    但,看到他,還是會不可避免的設想當年。倘若母親沒有走進那條巷子裏,是不是結局就不一樣?


    可是,他又有什麽錯?


    五六歲小孩,分不清善惡,一顆棒棒糖就能哄騙走的年齡。


    他不能,也不應該把罪責,怪到林笙的頭上。


    冤有頭債有主,要恨始作俑者龍王和盛成宇才對。


    隻可惜,這兩個人都已經死了。


    他遺憾的是,惡人並沒有死在法律的審判下,而是被當成棄子,謀殺了。


    在他們的背後,還藏著更為惡毒兇殘的人,操控著一切。


    這兩人一死,看起來能捉到的線索,又斷了。


    也不知道,小北提供的信息,和楊舒婷拿來當保命符的芯片,有沒有用?


    “給我點時間,讓我平靜平靜。”


    陸康穩穩紛雜的思緒,強迫自己暫時先停下來。


    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他需要時間,來慢慢消化和接受,這突如其來,殘酷又狗血的現實。


    林笙見他不願意再提,乖巧的閉嘴。


    兩人迴到家,推開門,發現一片狼藉。顯然,密碼鎖被破譯,有人潛入家中翻找東西。


    “芯片!”


    陸康緊張的看向林笙,猜到是那些人沒能順利拿到芯片,跑到家裏來找了。


    他們在徐行那裏滯留一段時間,完美錯過與歹徒,正麵相遇的時間。


    林笙不慌不忙的走進衛生間,將垃圾桶抱出來,在臭烘烘的廁紙裏,將一個折疊隨意的衛生紙取出。


    “別擔心,芯片在。”


    “你牛!”陸康一言難盡的看著他拆開表麵還泛黃的衛生紙,給他豎了個大拇指。


    任那群人翻遍,估摸著也不會想到,林笙會將芯片和擦屁股的紙丟一起。


    “你去洗手,我來。”陸康接過芯片,打開筆記本電腦。


    他把小巧的芯片,插入連接電腦的讀取器裏。


    之所以,沒有在拿到芯片的第一時間,交到專案組手裏。


    是因為,他們不確定楊舒婷給的是真是假。還有,裏麵的內容,究竟對辦案有沒有幫助?


    所以,陸康必須得親自過目後,再讓林笙交上去。


    當他們在研究芯片裏隱藏秘密時,徐行的別墅那邊,也沒閑著。


    等一切安靜下來,侯元政躺在床上,才發現,小腿肚殷紅一片。


    原本洗完澡,他隨意用衛生紙,把被彈片刮傷的地方,緊緊纏繞了幾圈。


    畢竟是紙,很容易被血沁透,都染到褲子上。


    侯元政想再用老法子對付一下,撐到等明天早上,再去醫院處理。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徐行抱著一個醫藥箱,乘坐輪椅,禮貌的停在外麵,問:


    “小政,你睡了嗎?我來給你,包紮一下傷口。”


    侯元政不知為何,心裏有些懼怕同徐行單獨相處。尤其是深夜,還在臥室裏。


    “那個,徐教授,我睡下了。”


    “哦。”徐行輕輕哦了一聲。


    侯元政還以為他走了。又有點後悔:


    腿肚子上的傷,晚上翻身動彈的話,肯定會扯的流血。


    不及時包紮,自己受罪不說,給染到床單被褥上,豈不是更麻煩。


    懊惱之際,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徐行驅動輪椅,緩緩來到他的床邊。


    “徐教授,你……”侯元政尷尬捧著衛生紙,沒料到他會進來。


    徐行打開燈,望著寸長的傷口,不悅的皺皺眉,自責的說:


    “我早就發現了,應該第一時間給你處理的。當著他們的麵,怕你不自在,才拖到現在。瞧瞧,都流那麽多血,太危險。”


    侯元政自己都沒覺得嚴重,在徐行的眼裏,卻跟他快要死了似的。


    忙安慰道:“警察受傷是常有的事,這點還不至於。”


    徐行難得板起臉,兇巴巴的說:“怎麽不至於?把腿伸過來,我給你包紮。”


    “要不,醫藥箱給我,就不麻煩徐教授了。”侯元政不習慣被如此照顧,忸怩著不肯伸腿。


    “怎麽?不相信我的技術?要你伸過來,就伸!別婆婆媽媽跟女人似的。”


    徐行的口氣,是不會讓步,非得親自給他處理不可。


    侯元政無奈,隻得將腿伸下床,搭在他坐在輪椅裏的腿上。


    徐行抱著他的腿,輕柔的把沾在上麵的衛生紙除去。然後用消毒棉簽,小心翼翼為傷口塗抹上褐色的碘伏。


    動作輕得,比醫院護士都溫柔。


    以前在刑偵支隊受傷,頂多讓陸康給粗糙的消消毒,纏幾圈紗布了事。


    哪經曆過這種跟對待珍寶般的待遇。


    侯元政忍不住悄悄打量著細致貼心為自己纏紗布的人。


    暖光照在徐行的身上,脖子,白皙的手臂上,就連細細的毛發,都覺得溫柔至極。


    “盯這麽久了,我好看嗎?”


    徐行突然抬起頭,一雙多情的笑眼,猝不及防,撞進侯元政的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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