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話說早了。


    短暫五分鍾後,信息安全部的便衣警察閃電結束戰鬥,將一大一小,兩個歐陽琦扭送下樓。


    顯然,他們都沒有料到,林笙會不守信用。竟然背地裏使陰招,把警察帶來抓人。


    歐陽琦不知先前是裝昏迷,還是被突然的變故所驚醒。


    此刻跟沒事人一樣,瘦細的手腕,銬在銀色鐐銬裏,由兩名便衣推搡著,往警車前走。


    林笙不經意間與他那雙幽深暗沉的眸孔對視,像是被冰刃從眼睛直戳進身體,寒得不禁打了個冷顫。


    歐陽琦經過時,他嘴角噙著一抹陰森森的笑,聲音很輕,卻字字傳入林笙的耳膜:


    “別高興太早,一切還沒結束呢。”


    林笙知道他不可能輕易認罪伏法,但也不會被他的陰陽怪氣所嚇住。


    不鹹不淡的迴了句:“隨時恭候!”


    大琦在他的後麵,被反剪雙手銬住,仍跟隻未馴服的騾子一樣,暴躁的左右晃動肩膀,不肯讓便衣牽掣。


    當他看到林笙,以及身邊站著的陸康時,臉色漲得更紅了。


    他怒目圓瞪,不甘心的質問道:“為什麽出賣我?”


    林笙神情淡薄,沒有一絲愧疚的漣漪。冷冷道:


    “任何時候,警察抓罪犯是職責。”


    我怎麽可能會與你們同流合汙?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


    “我真是個傻逼!以為你和他們不一樣!”


    林笙微微動容,很快恢複古井無波,平靜的說:“我本來就和他們不一樣。但,原則和底線,不容踐踏!”


    “去他媽的原則底線!我就不該信警察,以前不該,現在也不該!”


    大琦咒罵著,被強行塞進警車前,突然陰鷙的大笑起來:


    “好啊。你既然想要當個好警察,鐵麵無情。也休怪我這個罪犯,不留情麵了!”


    陸康聞言,一個箭步上去,狠狠揪住大琦的衣領。


    新仇舊恨揉雜在一起,讓他差點失去理智,想要揮拳照著討厭的臉揍一頓。


    “別衝動!”秦峰眼疾手快,趕緊上前製止。


    最近全市上下,都在強調“不可刑訊逼供,杜絕虐待嫌犯”。


    他這一拳打下去,再被當成典型。到時候,可不是寫八百字檢討那麽容易過去了。


    陸康推開秦峰,冷聲問向拳頭就懸在頭頂,一臉毫無畏懼的的大琦:


    “你還想做什麽?”


    大琦舌頭將腮幫頂起,挑釁的看著他,冷笑著說:


    “陸大隊長,以後,你可有的忙。好好把你的人看緊,別稍不注意,就被那幫人給斬草除根,哢嚓掉!哈哈……”


    “嘭!”陸康凝聚力量,一拳轟在他那張可惡的臉上。


    “咳咳!”


    大琦的笑戛然而止。很快,咳嗽起來,嘴裏溢出血水。他“呸”了一口,吐出顆血水浸泡的牙齒。


    雖然是殺人嫌犯,活該挨揍。


    打人不打臉,才能出氣還不留明顯的痕跡。


    這家夥,把他門牙都打掉一顆,臉也肉眼可見的浮腫起來。


    要是撞上風紀部門查檢,可不好交代。


    秦峰悲哀的歎口氣,心道:我都不和你做搭檔好多年,眼下又留了個“虐待罪犯”的髒屁股,給我擦。


    真造孽。


    趁他還想打第二拳的時候,別人不敢攔,林笙已上前輕輕抓住他的手腕。


    他瞟了眼滿嘴是血的大琦,輕描淡寫的說:“沒事。不就是一份dna鑒定嗎?我不怕。”


    陸康:“……”


    秦峰:“……”


    迴警局的路上,陸康和林笙都坐進秦峰的車裏。


    林笙才將那日歐陽琦懷疑他的真實身份,讓大琦拔了他的頭發,拿去跟盛成闊的兒子的比對。


    秦峰先開的口:“照這麽說,他都懷疑你了。肯定,那些人也多少得到點風聲。”


    林笙不安心的看了眼沉默不語的陸康,點點頭:“所以,他才這樣威脅我的吧。”


    隻要結果落在那些人手裏,他們肯定要睡不踏實了。


    當年血腥殘忍的一幕,又再次浮現腦海。


    那天,他也本該死在槍口下,死在澆滿汽油的烈火中。


    巧的是,保姆將她的兒子接到家裏。善良的媽媽不但沒有嫌棄,還給六歲的小男孩送了套新衣服。


    正是那套叔叔送的新衣服,讓殺手誤認為小男孩就是林笙。


    兩位叔叔突然帶人闖入家中,先是威脅父親簽下遺囑。


    又當著他的麵,一槍打死了母親,保姆,司機。


    小男孩與林笙玩捉迷藏,聽到動靜,嚇得往房間裏跑,被打中後心,趴在地上。


    林笙就躲在客廳的書櫃後麵,捂緊嘴,任憑眼淚大顆大顆的掉落,硬是沒發出一點聲音。


    小小年紀的他懂得,不能死,要活著。隻有活著,將來長大了,才能給爸爸媽媽,阿生報仇!


    殺人惡魔得逞後,搬進來好幾桶汽油,澆在爸爸媽媽的還熱乎的身體上。


    他們像燒垃圾一樣,點燃了火。


    然後,那兩位平時表現對他無比疼愛的叔叔,滿意的裝好遺囑,大笑著離開。


    林笙全世界在那一夜,徹底崩塌了。


    爸爸媽媽身上熊熊燃燒的火焰……


    黑洞洞的槍口,兇神惡煞,臉上有刀疤的男人……


    和藹可親,突然變成麵目可憎,冰冷無情的叔叔們……


    還有,十幾分鍾前與自己愉快玩耍的阿生……


    他頭突然好痛,好痛。雙腿無力,站都站不起來。


    火勢很快蔓延,眼瞅著就要將他藏身的衣櫃也燒著。


    他嚇得大哭起來,明知道該跑,卻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突然,有人推門進來。是嬸嬸!


    她一把抱起因巨大刺激,導致神經紊亂,沒有行動能力的林笙,跑到後院。


    嬸嬸抱著他從後門倉皇逃出來,在漆黑冰冷的夜裏漫無目的的跑了很久。


    最終,這個柔弱的女人害怕被發現,隻得將林笙藏在一個垃圾桶裏。


    她哭著叮囑:


    “孩子,走得越遠越好!再也不要迴來!”


    ……


    陷入迴憶裏的林笙,身體微微顫動,手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攥成拳,骨節“哢哢”作響。


    陸康感受到他的悲痛,輕輕拿過他的拳,一根一根掰開指頭,扣在自己的手掌中,十指緊握。


    他疼惜的安慰著:“別擔心,有我在。”


    但,殊不知,一場醞釀好的風暴,也在等待著他了。


    兩人剛迴到刑偵支隊,陸康就被四個挑著市總局名號的生麵孔,攔在辦公室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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