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孫羽離去後的幾日裏,一種隱隱的不安感始終縈繞在我的心頭。


    我呆坐在院子裏,看著天邊的雲卷雲舒,總有一種預感,仿佛有一場大風暴將要臨近……


    “青鳥姐姐,青鳥姐姐,不好了!不好了!”


    這日,青鳥正扶著我在院子裏慢悠悠地散著步。突然,一個身著紫衫頭戴絨花的小丫頭冒冒失失地從院子外跑了進來。


    “江月牙兒!”


    青鳥聞聲看了過去,冷聲喝道。


    叫月牙兒的丫頭足下一頓,在慌慌張張之間瞧見了我,驀然一驚,再被青鳥一嚇,她不由得膝頭一軟,“咚”地一聲跪在了地上。


    “我我我……我不知道……我……”


    她結結巴巴地張著嘴,一張俏臉憋的通紅。


    “何事這麽慌張?說與我聽聽。”


    我坐在石凳上,輕輕地揉著脖頸,看向她,柔聲問道。


    “我……”


    小丫頭張著嘴剛想說話,被青鳥狠狠一瞪,嘴邊的話又縮了迴去。


    “主上。”


    青鳥替我輕輕地按著肩,沉聲解釋道:


    “您啊,重傷剛愈,再好好休息幾日。雀鳥揚州分部最近遇上了一些麻煩,但都不是什麽大事,不著急的。這小丫頭哇,平日裏咋唿慣了,多小的事兒在她嘴裏都是個大事兒……”


    “哦?”


    我沉吟著一挑眉。


    不對勁,很不對勁,這些日子以來,青鳥怪怪的,鬱珠兒怪怪的,公孫羽不了人影,連盧四郎似乎也失了蹤跡。


    我眯起眼,想再問些什麽,忽然遠處傳來一聲悶響,緊接著雷聲轟鳴,大片大片的烏雲乘著風飄了過來,似乎是要下雨了……


    我斂著眸,掐一掐日子,公孫羽離去已經二十日了。


    “一封書信也沒有寄迴來,是去做什麽了呢……”


    思及此,我忍不住輕聲念叨著。


    “主上,您說什麽?”


    青鳥沒聽清,她眼瞧著烏雲越飄越近,生怕一會兒下起雨來,將我淋濕,連忙揮揮手讓小丫頭退下,然後拉著我,就往屋子裏走。


    這時,鬱珠兒端來個藥碗正巧兒從山石後的小廚房裏走了出來,看見我,眼前一亮,不自覺地加快了幾步,高聲說道:


    “大姑娘,該吃藥了。這已經是最後一貼補藥了,吃完這碗藥,你的身體基本就康複得七七八八的,剩餘的……就隻是時間問題了。”


    “還有剩餘問題?什麽問題?”


    我略感驚訝,挑眉問道。


    “這……”


    鬱珠兒神色躲閃,咬著唇,別過臉去,沒有看我,直到我抿上小口藥,苦得哇哇直叫時,她才拿出帕子,好笑地替我擦了擦嘴角沾染上的藥漬,打趣道:


    “誰能想到,堂堂紅梅山莊的少莊主居然會怕要苦呢。”


    她笑了笑,繼續說道:


    “趕明兒個啊,我就換著法子做些藥膳來,再給您調調氣血……”


    “那真是多謝珠兒姑娘了!”


    鬱珠兒看著我借坡下驢的樣子,被逗得哈哈直笑。


    “不過說起來,近日可是換了藥嗎?”


    我試探著皺著眉問道:


    “之前的藥啊,不知道為何總帶著一股散不去的血腥氣,近日這些藥,倒是好了許多,就是苦……實在是太苦了!”


    “是不是!”


    鬱珠兒微微一笑,看著我,眸子裏亮晶晶的。


    她是個藥癡,說起藥,便止不住地侃侃而談:


    “大姑娘真是好記性。這之前的藥哇,是傷藥,而近日的藥呢,是補藥,兩者功效不同,用材用料皆不同,所以藥氣和味道也有所不一樣了。”


    “哦?”


    看她上了道,我繼續問道:


    “那為何之前的藥材裏總是有著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呢?這是什麽藥材?我不記得有藥材是這個味道的呀?”


    鬱珠兒得意地一挑眉,接口說道:


    “那是自然,普通的藥都是用基礎藥材,直接大火煎熬加小火溫燉熬製而成,但有些藥卻要在出了藥之後,直接添加額外的料,直接發揮其功效,這樣的料不多,可遇不可求,隻是這味道嘛……倒是的確有些難以掩蓋……”


    “哦?這麽說來,我之前的傷藥裏,是直接用了血,才會有一股子血腥味散不去,對嗎?”


    被我點破,鬱珠兒麵色一白,青鳥更是戰戰兢兢地站在一旁不敢接話。


    “胡鬧!”


    我有些惱火,將空碗往桌上一敲,直接問道:


    “這是誰的血?”


    “嗯?!”


    鬱珠兒抿著唇,訕訕地垂著頭,沒有作聲。


    “說!”


    我有些喘不上氣來,不自覺地咳嗽了起來,又趕上心急,一開始咳就停不下來了,仿佛要將身體裏的五髒六肺全部咳出來。


    “主上……”


    青鳥站在一旁,瞧著我有些幹著急。


    “說!你們都知道,就瞞著我一個人……對嗎?”


    我喘息著,輕聲問道。


    “主上!”


    青鳥“咚”地一聲跪在了地上,咬著唇,從牙縫裏擠出了幾個字:


    “請主上責罰!”


    我看著她,大口大口地喘息著,臉色青得駭人。


    “你別怪青鳥,是我的主意,你要怪,怪我……”


    鬱珠兒撇著嘴,囁嚅道:


    “我這也是沒辦法,這邊陲小城,藥不全,你那傷發作起來又急又猛,若是不用藥血……你這條命,我可保不住……”


    鬱珠兒嘟囔著,證實了我的猜想。


    果然……


    “是誰的血?”


    我閉上眼,這藥我一連喝了十五日,早中晚各一次,一共四十五次……


    若是每一次都放藥血……那……那這人……他還在嗎?


    我不敢想。


    “是盧陽,盧大人的。”


    鬱珠兒見我執著於此,也沒了法子,她隻得轉過頭去,老實地悶聲說道。


    “是他……居然是他……”


    聽了鬱珠兒的話,一股難以言喻的複雜情感湧上心頭。


    “那他……人呢?”


    我聲音微顫,努力壓抑住內心的波動。


    “他在隔壁的莊子上,還沒有醒過來。”


    鬱珠兒不敢直視我的眼睛,低聲說道。


    “帶我去見他。”


    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鬱珠兒一怔,飛快地與青鳥交換了個眼色。


    青鳥皺著眉,就要張嘴說些什麽,卻見鬱珠兒擰著眉頭,朝她搖了搖頭。


    她兩互相看了一眼,沉默半晌之後,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扶著我就往隔壁的莊子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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