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這……這是燕姑娘留下的……您看看吧……”


    “嗯,好……放下吧……”


    “誒……好……喏……”


    “那……我……”


    “退下吧……”


    “喏……”


    ……


    我直愣愣地呆坐在窗口,悵然若失地看著門外的桃樹,往事一幕幕湧上心頭……


    “姑娘,姑娘,您就是在這兒買的燕兒哩。”


    “姑娘,燕兒長這麽大,可從未見過像姑娘這般英武俊俏的人呢!”


    “姑娘,我不礙事。姑娘的病要緊。”


    “姑娘,這藥貴重,奴皮糙肉厚沒幾日就好了,不用了。”


    “姑娘……我……我想迴家去看看。”


    “姑娘,咱們這是要去哪兒呀?”


    “姑娘,那女鬼看起來好像很厲害的樣子,我怕……姑娘……我不想被女鬼捉去下酒……我不好吃……”


    “姑娘,你壞!都什麽時候了,盡打趣兒我!我不理你了!”


    “姑娘,您沒受傷吧?”


    “姑娘,我保護你!”


    “姑娘,您可嚇死燕兒了!”


    “姑娘!姑娘!你帶燕兒走吧!我求您了,別丟下燕兒!燕兒再也不要別人了,燕兒隻要姑娘!隻要姑娘!”


    “姑娘!……”


    ……


    “燕兒……”


    我囁嚅著,光吐出這兩個字便已然用盡了我全身的力氣。


    怎麽會這樣呢?


    我想不明白……


    我分明……


    分明已經讓韋十七帶著燕兒抓緊離去,而且燕兒本身的武功說不上極高但顯然不弱,她又有“苗金斷魂鐲”護身……


    我怎麽都想不明白,為何才過去二十個日夜,我們已然是天人兩隔……


    我……無法接受。


    桃花從窗外的樹梢上輕輕地飄落著,像是在演繹著一場無聲的默劇,又像是一群起起伏伏的觀眾們圍觀著我的悲涼。


    我心底的悲傷像潮水般,幾乎要將我吞噬……


    “姑娘親啟。”


    我緊緊地捏著眼前被燕兒用鮮血染紅的信箋,一字一頓著念著信箋上斑駁的字跡,心如刀割。


    信中寫著:


    “姑娘,


    當您看到這封信的時候,燕兒可能已經不在了……


    姑娘,對不起,燕兒不能再陪您走下去了……


    我感謝天地讓我遇到了您,是您讓我知道了什麽叫做溫暖和被愛。隻是,這些日子以來,燕兒的內心實在是迷茫……看見您躺在床上日益消瘦,看著雀鳥的姐妹們被王明德因著“銅鐵精鋼之術”之事肆意絞殺,燕兒便知道,自己無法再假裝淡漠地繼續躲下去了。


    這些事與我有關,因為我是周懷燕,是懷二爺周懷的女兒。


    在姑娘躺下的時候,我必須站出來。


    我阿爺一生灑脫、光明磊落,我作為他的女兒又怎能當一個懦夫?


    姑娘……


    燕兒已經很久找不到自己生命的意義了……


    直到今日,我決定替您迎戰王明德,將咱們雀鳥的姊妹安然無恙地帶迴來時,燕兒才明白了自己的方向……


    姑娘,燕兒想做個英雄。


    請您原諒燕兒的自私,也請不要為燕兒擔心,我會帶著您給予的勇氣和希望去麵對一切。


    如果有來生,燕兒希望能再作您的燕兒,再次陪伴在您的身邊。


    燕兒永遠愛您。


    永別了,我的姑娘。”


    淚水逐漸模糊了我的視線,信箋在我顫抖的手中輕輕搖曳。


    我似乎能夠想象到燕兒是帶著怎樣的心情給我寫下的這封信箋。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保護好你!都是我!”


    “是我沒有保護好你……我對不起二叔,對不起二嬸,到最後,我也沒能保護好你……護你周全……我……”


    我嘔出了一口血,“咚”地一聲栽倒在了地上。


    周圍的一切似乎在我失去意識的那一刻靜止了。


    我感覺到有人匆忙跑起來,將我扶起……但我的心思仍舊停留在了燕兒留給我的那信箋之上。


    燕兒,那個總是笑臉迎人,活潑可愛、噓寒問暖的小丫頭,她就這樣離開我了……


    該死……


    都該死……


    我顫抖著,雖然我的身體已然疲憊至極,但我心中的悲痛卻如同潮水般洶湧,無法平息。


    “珠兒姑娘,主上,這是怎麽迴事?可是之前的傷還有隱疾?她怎麽會突然吐血暈倒呢?”


    “她……青鳥姐姐,隻怕是燕姑娘的事……惹得大姑娘一時氣血攻心,傷了心脈了……”


    “這……哎……”


    當我再次睜眼時,房間裏四處彌漫著一股子藥香氣,而青鳥和鬱珠兒此時正站在不遠的地方,眉頭緊鎖,焦慮地交談著,聽不清在說些什麽。


    鬱珠兒手上端著剛熬好的湯藥,她眉宇間很是焦急,不經意地朝我一瞥時,忽然發現我眼珠子轉了兩轉後,立即端著湯藥,向我奔了過來,高聲唿道:


    “快,大姑娘醒了!”


    青鳥聽了她的話,麵上一喜,也趕忙走了過來,小心地為我調整著枕榻的高度,扶著我坐起來,斜倚在榻上。


    “主上……”


    她輕聲說道,想寬慰我卻不知道該從何處說起才好,這時,隻聽鬱珠兒接口說道:


    “大姑娘,你要多保重身子才好。燕姑娘的事情,我們都很難過,但若是因為她的事,您悲傷過度,弄壞了身子……燕姑娘,豈不是白犧牲了……您說對嗎?”


    鬱珠兒小心翼翼地將湯藥送到我的唇邊。


    藥湯的苦味在口中蔓延開來。


    我一口一口地喝了下去。


    她說的對,如果我垮了,誰去給燕兒報仇呢?如果我垮了……那我的燕兒,豈不是白死了?!


    我壓抑住內心的苦楚,頭疼欲裂,我死死地咬住後槽牙,轉頭望向窗外,此刻,天色已漸漸暗淡下去,窗外寒風蕭瑟,枝頭的桃花落了一地。


    我揮揮手。


    青鳥輕聲地對鬱珠兒說道:


    “你先出去吧,我在這裏陪著主上。”


    鬱珠兒輕輕點頭,留下了藥碗,然後,悄悄地退出了房間。


    青鳥坐在我的床邊,繼續端起藥碗,一口一口地喂著藥,沒有作聲。


    “青鳥。”


    我沉默了許久,吞下了一口湯藥後,聲音微弱地問道:


    “燕兒信中提到的王明德,是怎麽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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