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明川冷冷地看著我,警告道:


    “你可別忘了你答應我的,隻要你不說,那麽,在他的記憶裏,就是我……與他耳鬢廝磨,同甘共苦,生死相依……”


    洛明川淡漠地看了我一眼,提醒道:


    “今日是月圓夜,銀龍寨要舉行祭祀,所有人都會趕到娘娘廟裏去,你該,出發了。”


    說完,她轉頭就走:


    “對了,還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


    她頓了頓:


    “你在萬蛇窟裏吃的藥丸叫‘不可語’,是用十八種夏蟲練就的蠱,若是中蠱者違背了其向施蠱者承諾的誓言,便會經萬蟲穿心而死,死狀可怖,別說我沒提醒你。”


    說完,她淡淡一笑,轉身離去,隻留下我一人在暖陽中不寒而栗。


    “所以,若是我不娶明姑娘,你就會死,對嗎?”


    公孫羽看向我,輕聲問道。


    我心中一緊,默默地點了點頭。


    “難怪,從滇川迴來後,我總覺得哪裏怪怪的,原來,竟然是這樣……那你為何現下要告訴我這些呢?”


    公孫羽歎了口氣,神情有些複雜。


    “因為,我怕……”


    我咬著唇,緩緩說道:


    “我怕與你再次陷入那般絕境的地步,怕你再次用生命來護著我,怕我會……我會……”


    我的心口處突然湧上來一陣絞痛感,似有萬蟲在啃食,忽地喉頭一甜,一口黑血就從口中“噗”地一聲噴了出來,血跡落在地上,隱隱可見其中還有黑色的小蟲在血中緩緩掙紮。


    我苦笑了一聲,抬起袖子,輕輕地擦去了嘴角的血漬,將一旁的公孫羽嚇得不輕。


    他看著我,眼中滿是擔憂和痛苦。


    他伸出手想要扶我,但他指尖觸即之處,卻仿佛似有針紮般的疼痛。


    “不,你別過來,我沒事。”


    我搖了搖頭,勉強推開他,解釋道:


    “隻是蠱毒發作了,我不礙事。”


    他怔怔地瞧著我,這一幕何其熟悉,在從滇川迴來的那一路上,他好幾次都似乎瞧見七七在吐血,但當時隻當她是重傷未愈,卻不知其原因竟是如此……


    “我……”


    他愣在那裏,不知道該做些什麽才好。


    忽然蒼涼地笑了起來:


    “是我蠢,我一直不懂你為何會接受那小窩囊廢的以身相許,還總是……總是……”


    我搖搖頭,打斷他的話:


    “這些,本來就是我應該承受的……畢竟如果不是明姑娘,我們早就死了。已經死了的人,又有什麽資格說愛或不愛呢?”


    我又嘔出了一口血,但這次,我不想擦了。


    隻是輕輕地歎了口氣,自顧自地迴到床上,躺下,盯著床頂淡淡說道:


    “你先迴去吧,我想休息了。你想要的答案,我給你了,而我想要的……你能給我嗎?”


    公孫羽驀然一瞬。


    “你想要……平靜。我給你。”


    “謝謝。”


    我緩緩說道。


    公孫羽默默地站在那裏,看著我,心中湧動著千言萬語,卻終是找不到一個話頭將心裏的話說出口……


    我閉上眼,唿吸逐漸平穩了下來。


    許久後,窗欞處發出一聲“吱呀”的脆響,而後,一室歸於平靜。


    “他走了。”


    我睜開眼,黑暗和孤寂幾乎要將我吞噬,直到天明時分,陽光逐漸滲透進屋內,我才終於找到了心裏的答案。


    “姑娘!公孫大哥走了!”


    天一亮,雞叫三分,燕兒便穿著男裝,火急火燎地走了進來。


    “姑娘!你瞧!”


    她伸出手將我從床榻上搖醒,卻忽地瞧見了我袖口的血漬,驀地一驚:


    “姑娘!這是怎麽了?你怎麽流血了?!”


    “沒事,沒事。”


    我抽開袖子,藏進了被子裏,看著她手中的信件問道:


    “這是什麽?你放才說誰走了?”


    燕兒卻緊緊地盯著我袖口上的血跡不放,眼中滿是憂心,而後又仔仔細細地拉著我,上下打量起來:


    “姑娘,可是身上的傷口裂開流血了?怎麽會突然裂開呢?需不需要去請大夫來看看?”


    她緊張地問道。


    我搖了搖頭,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蹙著眉笑道:


    “哎呀,不過是天幹物燥,留了些鼻血罷了,怎麽這麽緊張?一會兒就好了呢,沒事的。”


    “真的嗎?您可不能騙燕兒。”


    燕兒皺起眉頭,看著我仍然帶著微微蒼白的麵色,不禁心生疑慮,再次問道:


    “姑娘,不如我叫小茵來,讓她為你梳洗吧?我去廚房看看,讓人去準備一些清補的涼湯,或許會好一些呢。”


    看著燕兒擔憂的臉,我隻好順著她點了點頭,道:


    “是,燕姑娘,旦憑燕姑娘吩咐!”


    “姑娘!”


    燕兒見我打趣她,羞惱地嗔道:


    “不理你了。”


    說完,就嬌羞地跑開了。


    如今,燕兒已是莊子裏的燕姑娘,二莊主周懷的遺孤,已經不再是我的小丫頭,而是這莊子裏的主子。


    我見她適應得如此之快,心中稍稍安心了幾分。


    “若是我不在了,到時候,有她和江流侍奉在師父的身邊,我倒是也放心。”


    想到此,我的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了被燕兒遺落在床邊的信封上——


    “七七親啟”


    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牢牢地吸引住了我。


    “是公孫羽。”


    我伸出手,將信紙徐徐展開,隻見上麵寫道:


    “七七親啟,


    我知道當你看見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已經離開了……請原諒我的食言,不能與你一同遠赴邊疆了……我想我曾經太過自私,認為隻要自己守在你的身邊,護著你,看著你,你就會被我感動,終有一日會選擇我,與我在一起……但可笑的是,我自認為了解你,卻連你身上中了蠱毒都不知道,更不知道我愚蠢的行為隻會在我自我感動的同時,將你推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對不起。這個錯誤我造成的,我就應當將它修正……謝謝你將心中的答案告訴我……等你迴來。


    公孫羽。”


    他洋洋灑灑地寫了許多字,但我看進去的卻隻有這麽幾行。


    “這個傻子。”


    有幾滴淚水從我的眼眶中匆匆滑落,輕輕地打在了信紙上,“滴答滴答”直響,將紙上的字跡暈成了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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