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裏亮晶晶的,像兒時的江流,我看著他,不忍心拒絕,於是點點頭,問道:


    “那你叫我阿姊,我喚你阿弟,可好?”


    “好啊。”


    江流麵上一喜,他從馬車裏掙紮著坐了起來,抱著我,“吧唧”就親了一口:


    “謝謝阿姊!”


    他衝動的舉動,給我嚇了一大跳!


    我連忙一把推開他,若不是他眼裏傻乎乎的神情過於明顯,我都要懷疑這小子是在調戲我!


    “阿姊,怎麽了?”


    他小心地戳著手手。


    “哎。”我搖了搖頭,正色道:


    “阿姊是女子,你是男子,男女七歲不同席,授受不親,你是不能親阿姊的,明白嗎?”


    “哦……”


    江流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小聲地說著:


    “對不起……”


    他這可憐兮兮的樣子,實在是讓我有點生不起氣來,於是隻是簡單的囑咐了一句好好休息,我便逃也似的出了馬車,跑開了。


    後來的五日裏,我都沒再進馬車裏瞧過他,他的飲食起居都是車夫老年照料的。


    在路過附近的鎮上時,我又差老年去置辦了另一輛車馬。


    “哎。”


    這日,我打坐打了一半,便感覺氣息有些不順,想來是自己有了心事。


    果然,在第二日卯時,天空中的月影還未淡去,透著薄薄的霧色,有著一股子朦朦朧朧的美,我正在練功時,江流來了,今日的他特意梳洗過,穿著一件玉色的袍子、披著青灰色的褂子,衣服是在臨安城時我買給他的,說是蜀南的稀罕物,但從不見他拿出來穿過。


    “今日是什麽好日子?他記起來了?”


    我歪著頭想著,別說,江流長得眉目清秀的,眉宇間自帶著一股俊朗,這套衣服倒是趁他,趁得越發出塵了。


    走得近了些,我瞧見江流臉上有著一抹不明所以的潮紅色,於是湊過去,帶著些許八卦的神情。


    “你幹嘛?”江流問道。


    “你幹嘛?”我答。


    “你看見我了?”江流問。


    “你看見我了。”我答。


    江流看見我無奈地撇撇嘴:


    “你小子,能不能別這麽無聊?”


    “阿姊……你老不來找我,我剛能下地,就從行囊裏挑出了這件衣裳,穿著來找你了……我想你……”


    我看著江流將這些肉麻的話從嘴裏說出時,我的雞皮疙瘩起了一地。


    “老天!你非要這麽玩我嗎?!”


    我暗暗地想著,沒有吭聲。


    江流見我不理他,提起一口氣,氣惱地叉著腰,轉身就走。


    “你去哪?”


    我問。


    “你不想見我,我自是走了。”


    江流答。


    “那你不找你想找的姑娘了?”


    我又問。


    “我找。”


    江流答。


    “我隻是想與你親近,不想看見你不理我……我也不知道……”


    江流煩躁地撓撓頭,鬱悶地走開了。


    後來的日子,我還是會時不時地悄悄地觀察著江流,但被他嚇了幾次後,便不再輕易與他親近了。


    再後來,他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也開始偷偷的疏遠起我來。


    我瞧他,他假裝看不見,我跟他講話,他假裝聽不見,也不知道是在跟誰鬧變扭,是我抑或是他自己?


    他也學我每日早起勤奮練功。


    隻是練完功,他就迴自己的馬車上去,我從他馬車邊路過時,他也不理我。


    有一日,他從路邊“撿”了隻兔子,我分明瞧見他抱走兔崽子的時候兔媽媽還有些著急,但兔媽媽打不過他。


    隻是,這兔子他不知道怎麽養總是瘦瘦弱弱的,遠不如別人養的來得壯實,後來,他想來無趣便把兔子放了。


    又過了好幾日,快到揚州城了,我去鎮上弄了些吃食來,叫他出來一起吃飯,這日正好是臘八節。


    以前九娘在時,我們都會在這一天湊在一起,我、九娘與江流一起熱熱鬧鬧的吃頓飯,意味著“我們”的團團圓圓。


    我記得有一年,我們剛搬到揚州城,九娘喊江流與她一起貼窗花、一起敬灶神、一起守年歲,一起將新釀的酒埋在西屋院子的草垛後頭,九娘的臉紅撲撲的,江流的臉也紅撲撲的,空氣裏彌漫的都是蜜糖的氣息。


    我想應該就是從那年開始,他們之間的情誼一點點變了味。


    我搖搖頭,給自己斟了一壺酒,端著酒杯坐在窗邊,看著窗外雪山綿延,星光璀璨,銀月如鉤,倒是美得很。隻是師父不在,九娘也走了,江流也成了現下這個樣子……這哪裏來的團團圓圓呢?


    這梅子酒果真是酸澀得很。


    “我……我想起了一些事。”


    他輕聲說道。


    “什麽?”


    我問道。


    他看著我欲言又止,終是搖搖頭,說沒什麽。


    後來,他也不來我的馬車上找我了,隻是每日卯時之際,會與我一同迎著朝陽練功,坐在樹梢或高石之上,吞吐天地之氣。


    但他再沒與我多說過一個字,隻是每日夢魘時,他叫得好大聲在隔壁馬車內我都能聽見。


    揚州城近在咫尺。


    這日,我躺在城隍廟門口的歪脖樹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轉著錢袋子,無聊地想著:


    我是直接帶著已經失憶的江流去揚州城裏找師父好呢?還是先將江流安置下來,找辛姑給他看看,等醫好了後,再帶著他去見師父的好呢?


    師父的雷霆手段,我非常了解。


    我不由得瞥了一眼在一旁躺著曬太陽的江流,訕訕地想著……隻怕師父的雷霆手段,這宛如少年般的江流,吃不消哇……


    到底怎樣才好呢?我躺在樹梢上,一時犯了難,沒了主意。


    “不如讓江流抓個揪兒?自己選?”


    “不好不好,他又不懂,如何能選好……”


    我翻來覆去的想不出個結果來,不免有些頭痛,偏又趕上今日天氣正好,不冷不熱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時不時還有清風拂麵,倒是舒服得很。


    我有一搭沒一搭地想著心事,不自覺地就睡了過去,直到鼻腔裏傳來了一絲癢意,我才悶聲發了個噴嚏,醒了過來。


    現下已是酉時,我白了身側的江流一眼,剛想挪挪身子,卻發現不遠處的城隍廟內藏著幾路人馬。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論我該如何苟成武林盟主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薛定諤的小月牙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薛定諤的小月牙並收藏論我該如何苟成武林盟主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