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娘子、龍須君,幸會。”


    江流公子一刀收鞘,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


    旁邊的小蠻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我忙追上前去,手起刀落,一刀解決了餘下的威脅。


    傷公子的人,該死;逼公子動手的人,更該死。


    “小貓兒,怎麽?生氣了?”


    我扶住公子搖搖欲墜的身體,眼眶有些發紅,從懷裏掏出一小瓶藥,擰出一枚放入公子口中。


    我擰著眉,替他輕輕地擦去嘴角的血漬,將掌心放在他的胸口,緩緩發力,替他理順經脈,直到他又咳出了幾口血,慘白的臉色開始慢慢恢複了些許生氣後,我才漸漸地放下心來。


    按我說,這些人都該死。


    但公子攔著,不讓我殺小蠻,我也就作罷了。


    小蠻的傷在左肩,箭矢插進肉裏,傷得極深,不能貿然取出,箭頭上是否摸了毒還猶未可知。


    “血是紅的,應當還有救。”


    我檢查著小蠻的傷口,輕輕地說。


    “我去找輛車,一盞茶的時間。”


    說著,我就將公子與小蠻放入離這兒不遠的一處蘆葦地裏,再用蘆葦將他們細細地遮擋好,抹除了足跡。


    我轉身要走,公子拉住我,臉上是少有的擔憂。


    “小貓兒,小心。”


    他的聲音有一點點的啞,我的心有一點點的亂,他的一句“小心”足以讓我對所有的艱險置若罔聞。


    我深吸了一口氣,平複了心中的波瀾,點點頭,沒有吭聲,垂著眼睛,趕緊轉身走了。


    再迴來時,蘆葦地裏安靜得異常,我怔怔地愣在當場,腦子裏嗡的一聲,恐懼像潮水般幾乎將我淹沒。我死死地咬著手背,眼睛逼得通紅,卻發不出一點聲響。


    突然,身後傳來一絲動靜,我猛地起身,直接提劍刺出,淩厲的內力將對方逼得毫無死角,嗜血的殺招直接攻了過去。


    都!得!死!


    “別別,小貓兒,是我。”


    一道音色清冽的男聲響起,他避開殺招瞬間將我摟進懷裏,高大的身影籠罩了下來,有一點點溫暖,耳邊是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


    許久,他低聲輕笑:


    “怎麽哭了?”


    我死死的咬著唇,並不答話,隻是整個身子在不斷地顫抖著。


    直到數息之後,我的情緒慢慢平複了下來,公子才鬆開我,俯下身子來,伸手替我擦拭眼淚。


    “傻子,唇都咬破了。”


    我沒有應他,別開臉去。


    他輕笑聲了,也不惱我,自顧自地登上了馬車。


    我走進蘆葦地裏,將昏迷的小蠻扛進馬車後,便籲著馬往淮南道裏趕去。


    “小貓兒,我來駕車,你給小蠻療傷。”


    剛行出一裏地,公子便從馬車內走了出來,坐下後,從我手上接過馬鞭,一本正經地駕著車。


    我有些疑惑,卻又不好問,隻得點頭稱“喏”,就往車內走去。


    車裏,小蠻正躺在左邊的軟榻上,他的鬥笠蓋在臉上,看不清麵容。


    隻是,現下,他左肩上的血已經凝固了大半了,呈現刺目的暗紅色,傷怕是不好治。


    我找一軟墊,放在他的跟前兒,坐下,稍一把脈,才恍然明白公子迴避的用意。


    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是女子。


    我咬著唇,耐心的在馬車內為小蠻處理著傷勢,又細心地將藥膏塗抹在她的箭傷之上。盡管這箭頭埋得極深,但我仔細地清理了傷口之後,又為她除了箭頭,細細地包紮上,避免了更嚴重的感染。


    小蠻的情況在處理完傷口之後,慢慢地穩定了下來,但她仍是昏迷不醒,臉色蒼白,唿吸微弱的樣子令人揪心……


    我在馬車內弄得“乒乒乓乓”地直響,但腦海裏總是不時閃過她與公子談笑風生的樣子,心裏不上不下壓抑得緊……好幾次,我都不自覺地將手覆在了小蠻脆弱的脖頸上……似乎隻要微微一動,便能讓自己得以解脫。


    “我可沒看。”


    突然,公子清冽的聲音在車外突兀地響起,言語中還帶著些許懊惱之意,將我驀然喚醒,我顫抖著縮迴了手,偷偷地笑了。


    “好在箭頭抹了大量的迷藥,不然在治療過程中,若是蠻姑娘醒了,可就不好辦了。”


    我抱著竹桶從馬車內走了出來,剪下的沾血的裏衣和止血用的綿帛,已經被我燒成了一攤灰靜靜地躺在竹桶裏。


    我將灰倒掉,用剩餘的幹淨的綿帛不停地擦拭著手指,雖然手上早已沒了血跡,但總覺得有一股難聞的味道,久久都散不去。


    身邊公子駕車的姿態還算穩健,他專注於前方的道路,顯得異常沉靜。


    車輪滾過未融的積雪,發出沉悶的聲響,與寂靜的山路形成鮮明對比。我時而轉頭看向公子的身影,能感受到他肩上那不易察覺的緊張和壓力。


    過了一會兒,公子忽然開口,打破了沉默:“小貓兒,這次的事情,你害怕了嗎?”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


    我輕輕地搖了搖頭,盡管內心還有餘悸,卻不想讓公子擔心。我迴答道:“隻要能保護公子,再大的風險也值得。”這話出自真心,因為在我心中,公子的安危遠比我的生命重要。


    公子笑了笑,他掃了一眼我不斷擺弄著的綿帛,瞧著我怪異的行為,挑起眉,輕輕地將我的手拉了過去,笑著說道,


    “再擦,就禿嚕皮了。”


    我靜靜地看著他,不敢動,沒有吭聲。


    我看著他輕笑著將我的手放在鼻尖下聞了聞,心裏漏跳了好幾拍,我陡然一躲,卻被他死死拽住。


    “我覺得挺好,配我。”


    說著他放開了我的手,從我手上拿走了綿帛,給我遞上馬鞭,示意我好好駕車,之後就靠著車楞,閉著眼,打起盹兒來。


    他也不迴車裏去,就這樣跟我一直坐著,我想就是從這一刻我徹徹底底地愛上了這個男人。


    後來……再後來……


    我記不清了。


    感覺自己的身體很輕又很重,我可能的確很累了,他愛過我嗎?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愛過他,這樣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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