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一口氣,努力地平複著內心的情緒,然後慢慢地抬起頭來,目光堅定地與王明德對視。


    ……


    這人麵容英俊,蛾眉、鷹目,雕刻在一張國字臉上,顯得尤為出眾。


    然而,我的心中卻猛地一震。


    不是他……


    “這…怎麽可能?”


    我難以置信地暗自驚叫著,眼眸中滿是不解。


    “怎麽可能不是他呢?怎麽會不是他呢?!”


    我輕咬著下唇,腦子裏一片混亂。


    “這究竟是怎麽一迴事?!”


    眼前的這位“男子”,看上去,約莫三十來歲,英姿勃發,氣質非凡,隻是那微微翹起的蘭花指和略帶陰柔的嗓音與他的整張臉有些突兀。


    他,不是廬山公公。


    我手中的匕首捏得發緊,掙紮片刻後,匕首悄悄滑入了衣袖中,但我內心的波瀾卻如同狂風驟雨般,難以平息。


    我忙不迭地低下了頭去,避開了他的視線:


    “難道廬山公公……隻是叫公公而不是公公?”


    是我理解錯了嗎?


    我眼中的眸光微閃,思緒紛亂如麻,腦子裏更是嘈雜不堪,仿佛自雨亭中的一切聲音都在離我漸漸遠去,直到王明德的聲音再度響起,他又重複了一遍之前的問題:


    “女子,今日之事,你怎麽看?”


    我才緩緩地迴過神兒來,再次伏低在地麵上,悶聲應道:


    “妾,但憑世子做主。”


    隨著我的話音落下,自雨亭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住了,珠光與燭火相映,一股難以言喻的緊張氛圍迅速蔓延開來。


    “這……”


    王明德為難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世子一眼,一聲長歎後,他終是邁著沉重的步伐迴到了貴妃的身後,躬身而立,默然不語。


    貴妃的臉色也逐漸陰沉了下去。


    她的眉頭緊鎖,眼中閃爍的寒光猶如寒冬中劃過湖麵的冰風,讓人不寒而栗。


    ……


    自雨亭外,喧囂依舊,交杯換盞之聲不絕於耳。


    自雨亭內,卻靜得可怕,緊張感一觸即發。


    我伏在地上,腕中的匕首又悄悄地滑入了掌心裏。


    瞬時,宮燈下的笑語歡聲被刀光劍影所取代。


    “來人!”


    晉康縣主一聲冷喝,一群內侍如同夜色中的幽靈般從暗處奔湧而出,迅速將自雨亭包圍得水泄不通,“噌”地一聲,兵刃盡顯,刀尖直指我和盧陽。


    怎麽?得不到,就毀掉?


    我暗暗有些驚心。


    卻見晉康縣主步履輕挑,帶著幾分決絕和不甘。


    她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信步走到盧陽的身前,目光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隻聽她輕聲問道:


    “四郎,我再問你最後一遍,你,可願娶我嗎?”


    她漂亮的狐狸眼中淚水盈盈,堅持與脆弱交織在一起,顯得尤為動人。


    首座上,趙貴妃與王明德側過頭去,不願再瞧,貴妃的手指更是輕輕地敲打著扶手。她合上眼,默不作聲,顯然對晉康縣主的放肆熟視無睹。


    “啊……”


    被晉康縣主這麽一折騰,自雨亭外的喧囂聲逐漸平息了下去,這劍拔弩張的氣氛讓醉酒的漢子也不自覺地清醒了三分。


    “怎麽迴事?!”


    一時間,眾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明白接下來該做如何反應才好。


    ……


    就在這僵持不下的氣氛裏,汾陽王府的小子郭十二與剛入席的韋十七卻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


    他兩仿佛感覺不受周圍氣氛的變化似的,兩人一個勁兒地聲稱要為貴妃舞刀助興,增添幾分歡樂。


    韋十七更是不顧周遭人的勸阻,借著酒勁,一聲大喝!


    “來!”


    說著,他“噌”地一下抽出了腰間的腰帶,手腕輕抖,手中的白巾便如遊龍般飛舞,破空聲疾疾入耳,他醉步輕探,似虛還虛,白巾巧妙地一抖,所到之處,便將一名近侍手中的長刀匆匆卷起,飛入半空,韋十七足尖輕點,縱身一躍,信手接過飛道,酒意未消的他帶著三分狂傲,高聲叫道:


    “借公公寶刀一用。”


    說完,他揮刀猛斬,技巧精湛,一個縱劈,一股不可擋之勢迫使近侍後退幾步,刀光如電,將原本緊繃的氛圍一分為二。


    “好!”


    酒席上的公爵多是武將出身,見狀紛紛忍不住報以熱烈的掌聲,鼓掌呐喊起來。


    聽到有人助威,郭十二也不甘示弱。他緊跟在韋十七的身後舞起劍來,劍影重重。


    隨著郭十二的加入,韋十七的刀法與郭十二的劍舞相互輝映,刹那間,自雨亭外刀劍交加,光影紛飛,凡刀鋒所到之處,近侍無不閃身躲避,一場好好的殺局就被這二人攪得七零八落。


    晉康縣主眼看亭外的時機已逝,便知自己再做糾纏已沒有什麽意義了。


    於是,她甩過袖子轉身欲走,可還沒等她走出珠簾時,就聽盧陽在她的身後,認真說道:


    “盧某深感縣主厚愛,不勝榮幸。但盧某心中,除了大姑娘之外,別無他求。希望縣主能夠理解。”


    晉康縣主的腳步隨之一頓,不由得一聲慘笑:


    “你,很好。”


    說完,她緊咬著牙關,腰背漸漸挺直,帶著一絲決絕與落寞,徑直離去。


    隨著晉康縣主的離開,場麵又漸漸恢複了之前的喧囂,眾人有說有笑起來。


    不久後,趙貴妃也乏了,她輕聲地歎息著,由王明德扶著先迴宮去歇息了。


    半個時辰後,夜色愈深,自雨亭內外的喧囂聲也和夜色逐漸融為一體。


    “人都走了。”


    盧陽轉向我,柔聲說道:


    “貞兒,我送你歸府吧。”


    “嗯。”


    我微微頷首,理了理被晚風吹亂的鬢發,就欲跟著盧陽和韋十七一道踏上歸途。


    這時,忽然,一聲尖銳的破空聲猝不及防地穿破夜空,一道寒芒勘勘擦過韋十七的麵頰,緊接著,“叮”的一聲,深深地嵌入了亭中的柱子裏。


    有人!


    盧陽的神色瞬間變得凝重起來,他像隻在夜林中覺醒的豹子,緊緊地護住我,小心翼翼地環顧四周。


    而韋十七則抬起手,輕輕地撫上了麵頰上的傷口,一抹血跡在他的指尖悄然暈開,似乎在月色下顯得格外刺眼,他俊眉緊縮,眼神中閃過一絲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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