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是的,但她後來又先我們一步迴了府上去,還被抬了姨娘呢。”


    燕兒小聲說道。


    “哦?為何被抬姨娘?”


    我凝著眉,不由自主地追問道,有些想不明白這其中的聯係。


    卻見燕兒不自然地咬著唇,眼神遊離,囁嚅著說:


    “是……是她……將莊子上的人私換碳材的事情說與老爺聽了,還將莊子裏如何為難咱們的事兒添油加醋地在府裏說了……老爺震怒之下,當場就責罰了大夫人、陸管事,還……還打死了於婆子……之後,那天夜裏,海棠阿姊就在老爺的房裏沒出來,第二天就被抬了姨娘了。”


    燕兒的眼神躲閃。


    海棠?私換碳材?


    “她去莊子上去得那樣晚,如何會得知這些事情呢?”


    我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欲再詢問,一抬眼,便見燕兒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樣,頓時猜到了幾分:


    想來是燕兒在私下閑聊時,不慎與海棠說漏了嘴……才惹出了這般禍事。


    “哎。”


    我悄悄地歎了一口氣,輕聲寬慰道:


    “這莊子上的事兒啊,與海棠抬姨娘沒有什麽必然的關係,不過是個說辭罷了。沒有莊子裏的事,想來也會有別的事,讓她做上這個姨娘的。一個人啊,想做什麽,原因不重要,結果才重要。海棠想做姨娘,她是個發得狠的人,怎麽都會達成自己的目的,你倒是……也不必太過放在心上。”


    我拍了拍燕兒的手背,燕兒咬著唇,沒有說話。


    她眉宇間神色閃動,而後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又說道:


    “不過後來,沒到二十日,海棠阿姊就……死了……”


    “死了?”


    我神色一凜:


    “她是被府上的陸管事和婆子們聯合起來整死的?”


    “啊!姑娘您怎麽知道!”


    燕兒倒吸了一口涼氣。


    “嗬。”


    我搖了搖頭,默然一笑:


    “這莊子上換碳材的事兒,一年下來少說也有十幾個金的利潤。一個莊子上送碳的漢子怎麽可能吃得下這麽多金子呢?想必他的背後應該還有一條專門負責銷贓和換貨的線,而這條線必然與府上的總管家陸管事和管柴房、廚房的幾個婆子有關。這也就不奇怪為何父親會將廚房的於婆子打死了。”


    我頓了頓,又道:


    “不過說起來,這於婆子總歸是謝氏的人……海棠看上去隨隨便便地說了這麽一嘴,但實際上卻是將我拉下水不說,還斷了府上這幾位的財路,他們不整她才怪呢。而且,她又爬上了父親的床,被抬了姨娘,謝氏看她自然也有怨氣,所以,隻要她睜一隻眼閉隻一眼的,不管這髒事兒,海棠隻怕是連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了……”


    “可說不是呢……”


    燕兒接著話頭,繼續說道:


    “海棠阿姊就是在她自個兒的房子裏燒個碳,就把自己給嗆死了……府裏直說是於婆子的魂兒沒有饒過她,迴來找她了哩!弄得人心惶惶的,可嚇人了。”


    “哎。”


    我幽幽地歎出一口氣。


    好好一個丫頭沒想到就這麽死了。


    遂又問:


    “這就是你方才攔著我,不讓我迴府的原因?”


    “嗯。”


    燕兒輕輕地點著頭,咬著唇小聲說著:


    “二姑娘……二姑娘現下不在府上,得晚些時辰才能迴來,我……我擔心,大夫人他們把海棠阿姊惹的禍算咱們頭上,又來找不痛快……姑娘我怕……”


    “傻子。二姑娘還能是你的救世主嗎?”


    我伸出手,點了點她的鼻尖,笑道:


    “謝氏她們如今可不敢再來找不痛快了。姑娘我這次迴來,有的是法子整治她們呢。”


    燕兒聽了我這樣說,臉上頓時露出一絲喜色。


    “真的嗎?”她問道。


    “嗯!”


    我點點頭,被她臉上的笑意所感染,也跟著笑了起來。


    “對了,還有一事……”


    燕兒突然伸出手從懷中掏出了一個粉色的小物什,遞給我。


    是個小錦囊。


    “姑娘,您之前托王家丫頭帶迴長安給辛前輩看的東西,已經有了結果了。在這個錦囊裏,我沒拆。”


    我看著錦囊微微怔住,伸手接了過來,攥進了手心裏。


    若不是她今日提及這件事情,我怕是要忘了。


    於是,說道:


    “好,咱們出去吧,不然一會兒啊,你的十七郎等久了,見不著你,又該數落我了。”


    我輕聲地調侃著,看著燕兒的俏臉上飛快地抹上一抹緋紅,才抿著唇笑道:


    “他的事,等咱們迴了府,再慢慢說。”


    “好。”


    燕兒羞得滿臉通紅,長長的睫毛垂下,在臉頰上投下一片陰影,她乖巧地低著頭應承著,拉著我的手,就出了門。


    院子裏,盧陽和韋十七已經等了許久了。


    他兩人麵色沉重,似乎在討論著一些關於錢、安西軍、北庭軍的事情,我不欲探聽過多,便帶著燕兒站在他們的身後,輕輕地咳了咳。


    盧陽順勢望了過來,見是我,陰鬱的眉眼瞬間舒展開來。


    真好看。


    他溫柔地看著我,柔聲問道:


    “你們說完話了嗎?”


    “嗯。”


    我點點頭。


    “甚好,今日趕得急,早飯沒來得及吃,現下日頭正盛,我們不如直接去來福樓裏用午膳,可好?”


    他輕聲問道,言語間帶著一絲暖意,但我心頭卻微微一顫。


    來福樓?!


    “來福樓不是封了嗎?聽說發生了命案,還頒布了通緝令呢。”


    我小聲說著,抬眸望向盧陽和韋十七,眼中充滿了疑惑。


    卻聽韋十七嗤笑一聲:


    “也不知道是哪個糊塗官斷的糊塗案子。這是個誤會!你們通緝令的事情,哥哥我已經替你們澄清了,通緝令已經撤下。不過……”


    他的目光在燕兒的身上打了個轉,開口說道:


    “如果你們不想去來福樓,那咱們就在宅子裏隨便吃些,如何?”


    “這宅子裏,能吃飯?”


    我詫異道。


    “當然能,大姑娘這是看不起我們四郎了。這可是他的地盤呀!若是連個飯都弄不到,豈不是要笑掉大牙?”


    韋十七哈哈笑著,“啪啪”幾巴掌拍在盧陽的後背上,嗆得盧陽搖頭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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