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


    我猛然從床塌間驚醒。


    隻覺得身上出了一身的汗,黏膩得難受。


    “這是……”


    我低下頭,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掌心,感覺到隱隱有氣在手少陽三焦經中自行流轉,頓時有些驚訝。


    “通了?……”


    我還未琢磨明白發生了什麽,卻聽到有一道溫柔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正是睡夢中聽到的聲響。


    “公子醒了……”


    我迴身望去,隻見在不遠處此時正站著一位圓圓臉、小鹿眼的貌美女子,一對小小的梨渦在她的嘴邊若隱若現。


    “你是……鬱姑娘?”


    我盯著她看了半晌,終於將她與記憶中的人兒對上了號。


    這位姑娘便是藥王穀鬱雙飛的獨女、張老顛的心上人,鬱珠兒。


    聽到我的話,她施施然地向我掬了個禮,柔聲說道:


    “七爺,您記起我了。”


    “是。”


    我坐在床上向她迴了個禮。


    “小七多謝鬱姑娘相救。”


    鬱珠兒淡淡一笑,沒有動,看著我,目光閃灼。


    我知道她想問些什麽,隻是……我緩緩地向她道了一句:


    “抱歉。”


    鬱珠兒聽了我的話,神色微顫。


    “他,他在哪?”


    我知道她說的“他”是指的張老顛。隻可惜,自從那年我與張老顛分別之後,他就隨著二叔去了幽州了。現下我著實不知道他的去向。


    隻得實話實說道:


    “我也在尋他。”


    “如此嗎……”


    鬱珠兒的唇角微動,目光淒涼。


    她轉過身,直勾勾地盯著我瞧,目光執著得令人心碎。隻聽她顫聲問道:


    “他還……活著嗎?”


    我擰起眉頭,默然不語。


    她低下頭,轉過身去,在桌旁慢條斯理地整理起她的藥箱來,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


    我不忍見她這副鬱鬱寡歡的模樣,隻得出聲解釋道:


    “那年,張老顛與二叔離開靈泉鄉後一路向北,去了幽州,而我迴長安坐陣。隻是,後來的事,我受了些傷,記不清了……但他……應是活著的。”


    “是嗎?”


    鬱珠兒望向我,嘴角勉強擠出了一絲苦澀的笑容。


    “既是活著,那他為何不來找我呢?”


    她自語道,有淚水從臉頰上悄然滑落。


    我不忍再看,趕忙將目光從鬱珠兒的臉上挪開,望向地麵,默默地凝視著,沒有說話。


    “下個月十五日是我的婚宴,過些日子,會有請帖送來府上……珠兒無父無母、無兄無妹,還請七爺能夠作為珠兒的家人,出席婚宴。”


    她不等我搭話,用衣袖輕輕地撫去了眼角的淚痕,強行振作起精神,看向我微微一笑,隨後又裝作沒事兒的人一般,叮囑了我幾句,才背著整理好的藥箱轉身離去。


    出門時,她與進來的燕兒迎麵相撞。


    鬱珠兒別過臉,匆匆地告了別。


    “這……”


    燕兒一臉好奇地走了進來,見到我已經醒來了,頓時喜上眉梢,連忙跑了過來,嘰嘰喳喳地詢問道:


    “姑娘,您身子可還好些?鬱姑娘說您今日會醒,真是料事如神,隻是不知,她為何如此傷心?”


    我看著燕兒一副八卦的模樣,想來這小丫頭並沒有被山神廟裏的老妖怪嚇到。於是,伸出手,輕輕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嗔道:


    “就你話多。”


    燕兒縮著頭,嘿嘿笑著。


    “對了。”


    她站起身來,出了屋子,去廚房裏端了一碗藥粥走了迴來。


    她邊走邊吹:


    “姑娘快嚐嚐,這藥粥是咱們臨行前,我管鵲兒姐要的方子,煮了一整天了,一直等您醒來,都沒有熄火哩。您快些嚐嚐!好吃的話,我明兒啊,接著做呢。”


    我見燕兒的粥碗盛得有點滿,擔心她燙到,立馬站起身來,卻不曾想,因躺得過久,血氣不暢,一時間頭暈目眩,腦子裏“嗡”的一下差點栽倒在地上。


    燕兒見狀,急忙將粥碗放在桌子上,從床頭取過衣裳,為我披上,又扶我在床上坐好,道:


    “姑娘您別起來了,我喂您。您大病初愈,可別著了風,再感上風寒,迴頭鵲兒姐知道了,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燕兒用湯匙舀起了一勺熱氣騰騰的藥粥,放在自己的唇邊吹了吹,然後墊著帕子向我送來。


    我吃了幾勺後,感覺渾身有些發熱,終於慢慢地緩過勁兒了。


    “這是哪兒?”


    我環顧四周,隻見屋子裏陳設簡陋、光線昏暗,門口處還掛著個大花簾子,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燒柴火的味道。


    不禁蹙起眉,輕輕地咳了咳,開口問道:


    “我們怎麽到這兒來的?”


    燕兒拿著帕子為我拍著後背,順了順氣,然後,又舀上一勺輕輕地吹了吹,喂了過來,說道:


    “姑娘。這兒便是靈泉鄉的莊子上呀,是您帶著我們一起來的。”


    “我?”


    我吃下一口,皺著眉,有些迴憶不起發生了什麽。


    “對,是您帶著我、張叔和一個小丫頭半個月前趕到的。”


    燕兒肯定地說著。


    隻是聽她提到張叔,我心中微動,忙追問道:


    “那張叔?”


    我一臉期盼。


    卻見燕兒緩緩地搖了搖頭。


    “莊子上的付管家已經帶人將張叔就地埋了。撫恤金已經發放給了他的家人。”


    我幽幽地歎了口氣,繼續問道:


    “那還有個小丫頭呢?”


    “她啊。”


    說起那個小丫頭,燕兒倒是嘻嘻笑了,她拿出帕子為我擦了擦嘴角,然後笑道:


    “她的傷,鬱姑娘早已經治好了。現下,她隻怕是跟著世子和十七郎去溪邊摸魚去了呢。”


    “摸魚?”


    我微微有些驚訝:


    “他們也到了嗎?”


    “是呢。”


    燕兒勺起藥粥,喂向我:


    “也不知道是吹了什麽風,他們五日前到的。隻是,世子不知道怎麽了,好似是魔怔了一般,非要賴在咱們的莊子上不肯走,要不是十七郎勸他到附近的客棧裏先住下,隻怕他就要蹲在院子裏,等著您醒來了。”


    “哦?”


    我又吃下一口,眉心微蹙。


    “他為何這樣做?”


    “我也不知道呢。著實是古怪的緊。”


    燕兒輕歎,勺起一勺藥粥,遞了過來。


    我感覺有些飽了,便輕輕地推開她,吩咐道:


    “不喝了,收了吧。明日,再告訴他們我醒了。等晚些,那個小丫頭迴來了,你叫她過來,說我有話要問她。”


    燕兒收了勺,看著我幾乎喝完了大半碗的藥粥,也沒再多說些什麽,隻是淡淡地應了一聲“喏”,然後乖巧地躬著身子,退了出去。


    我躺在床上,隱隱又有些頭疼了,於是眯起眼,按照腦子裏的記憶,緩緩從丹田處提起一口真氣,在各處經脈中慢慢運行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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