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娘,大姑娘,找到了!”


    正在我感慨之際,燕兒急哄哄地跑了進來。


    她剛進門,突然看見一屋子滿滿當當的人,有些被嚇到,於是,趕忙收起了往日裏肆意的性子,恭恭敬敬地衝著阿爺和謝氏的方向行了個禮,喚了聲“老爺、夫人”後,便快步走到了我的跟前兒,張開手,露出躺在掌心的耳環墜子。


    我接過墜子,眼神掃了眼全場,最終落到了謝氏的身上,問道:


    “母親,怎不見常常帶在身邊的秋月姑娘?”


    “月兒姐?”


    謝氏皺著眉道:


    “月兒姐這幾日輪休,不在府裏。”


    “那母親可認得這是何物?”


    說著,燕兒接過我手上的耳環墜子,雙手捧給了謝氏。


    謝氏輕輕地掃了眼,並不接墜子,隻是看著我,輕挑著眉說:


    “這是我賞給秋月的墜子,我自是識得。”


    “那母親可知,這墜子是在哪裏找到的?”


    看著謝氏冷漠又疑惑的神情,我頓了頓,繼續說:


    “在臨水閣後邊的山石根兒下。”


    “可秋月不在府裏……”


    “母親,秋月是不在府裏,但跟秋月同吃同睡的秋蘭還在府裏呢。”聽到我這麽說,秋蘭渾身更是止不住地顫抖了起來。


    她急急的辯駁著,豆大的淚珠急出了眼眶。


    “大姑娘!不是我!”


    “是的。”


    我蹲下身子去,平視秋蘭,平靜地說:


    “我知道不是你,你這般身板兒怎麽能把文姨娘從西院的臨水閣扛到東北角的雜役房呢?”


    “對對對!我,我扛不動的!”


    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秋蘭點頭如搗蒜似地應和著。


    噓,我頓了頓,用手輕點她的鼻尖,笑著說:


    “你是扛不動,但老爺房裏的四九可是扛得動的。”


    我站起身子,迴身往阿爺的方向看去,隻見四九神色如常地笑著,從阿爺身後走了出來,直直地走到前廳裏,跪了下去。


    他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不多言,也不求饒,隻是左手手背上的幾道指甲抓痕,尤為明顯。


    他結結實實地衝著阿爺的方向磕了個響頭。


    這場鬧劇就這樣結束了。


    我離開前廳的時候,在四九的左肩上拍了拍,他直挺挺的身子抖了抖。


    再後來,聽說阿爺也並未將四九如何,隻是悄悄地將他發賣了出去,跟四九一起發賣出去的還有那個叫秋蘭的丫頭。


    燕兒輕聲地跟我說著府裏的八卦:


    “這可真奇怪,文姨娘都這麽沒了,兇手都抓到了,怎麽就重拿輕放了呢?”


    燕兒一邊掰著絲瓜絡子,一邊百思不得其解。


    “還有呢,姑娘你有沒有感覺,自從文姨娘沒了後,院子裏的鳥兒都少了許多?”


    我笑了笑,沒有答話,心想,可不是嗎?


    四九是忠仆,寧可舍了自己的性命也要全了阿爺的顏麵,又怎麽能得不到善終呢?


    那一日,在臨水閣裏,應該不是有三個人,而是有四個。


    一個是四九,一個是秋蘭,一個是文姨娘,還有一個隻怕是文姨娘那會口技的外男了。


    “不過話說迴來,今日裏的大姑娘可真是英武呢!”


    燕兒一邊掰著絲瓜絡子,一邊一臉崇拜地看著我。


    “哦?怎麽?我平日裏不英武嗎?”


    “嗯……平日裏呀,比較難說。但感覺自從大姑娘見了世子迴來後,整個人都支棱了起來了。”


    “是嗎?那可要多謝世子了。”


    我笑了笑,這不提還好,真提起來,魯國公府的婚事還真是愁人的。


    整理完瓜絡子,燕兒就提著籃子出去了。


    我閑來無事,看今日的天氣不錯,挺風和日麗的,於是,推開窗,斜靠在榻上,倚在窗邊看書。


    有微風徐徐地吹進來,帶著遠處的鳥叫、蟲鳴,近處的落葉、花開,還有院子裏閑暇時分丫鬟婆子們孜孜不倦地嘮著八卦的聲音,令我好不愜意。


    聽采買的婆子說,今年的尋花宴上來了位國子監的貢生,其文采風流,一曲小詞惹得瀟湘娘子熱淚漣漣,連翰林院的白大人都對其讚賞有加,說是姓李。


    又聽書房的丫頭說,去年的尋花宴上老爺也對個書生誇讚連連,恨不得將表姑娘嫁與他,今年也沒個然後了,說是姓柳。


    這你一嘴我一嘴的,真是好不熱鬧。


    不免勾起了我的心思。


    今年的尋花宴?


    姓李?


    難道?


    我沉吟了小會,放下了手中的詩卷,一時半會兒也沒了看書的心思,腦海裏浮現出了在“夏至”湖畔的那兩個人影。


    能有這麽巧?


    不能吧?


    隨便遇上的兩個姓李的人就是風流才子了?


    想著想著,我也覺得自己未免有些好笑,不由得搖了搖頭,笑出了聲。


    “姑娘,二姑娘來了。”


    正想著,就見喜鵲帶著二姑娘齊幼薇從院外走了進來。


    二姑娘一襲淺碧色的羅衫配著嫩色的桃花色襦裙,倒真是好看,讓人看著心情都好了起來。


    “小妹今日過來可有何事?”


    我踏著鞋,笑著,坐在榻上看著她。


    二姑娘聞言走到我跟前,輕輕作了個揖,轉身從丫鬟玉兒的手上拿過了一個帖子,遞給我,說:


    “無大事,是盧家五郎考入了國子監,盧侍郎辦了場家宴,邀齊府同樂,阿爺讓我過來問阿姊是否同往呢?”


    “盧家呀……不認得。”


    “是,阿姊之前來往的少。”


    “如此,不熟的話,我就不去了吧,有勞小妹替我迴稟阿爺。”


    “這……好吧。”


    二姑娘輕輕地將帖子放在榻上,懂事地笑笑,也不再多言,隻是鞠了個禮,就帶著玉兒走了。


    待她們走後,喜鵲迴來,麵有難色地看著我,吞吞吐吐地問:


    “姑娘,您這樣子做,會不會不太好啊?”


    我有些訝異地看著喜鵲,歪著頭笑了,想了想,說:


    “不太好?你是想說,阿爺和大夫人在向我示好,我卻不識抬舉,一口迴絕了小妹,這樣子的做法,是否是不太好?”


    “奴……我不是這個意思。”


    “好啦,沒事的。”


    我拍了拍喜鵲的手,說:


    “看著吧,她們還會再來的。”


    果不其然,沒幾日,高家、韓家、李家、裴家陸續開宴,有的是昏宴、有的是生辰宴、有的是嫡孫的滿月酒,玲琅滿目的,絡繹不絕。


    這裏是長安,士族的關係盤根錯節,又怎麽會少的了流水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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