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病床出來的穆離遲,並沒有迴去,而是在車裏坐了一夜。


    今年的三九天,依舊很冷,於當年的那一夜,還要冷上幾分。


    盡管暖氣已開到最大,仍覺得四麵八方的寒風不停地往身體裏灌,涼得他骨頭都在隱隱作痛。


    那是一種無人問津的寒。


    他降下車窗,點了一根煙。嗬出去的煙霧嫋嫋升空,繚繞他的臉孔。


    寒風從窗戶灌了進來,將他的發絲吹散,慘淡的月色下,顯得那樣的孤寂與落寞。


    他就這樣坐在車上,望著以南的那盞窗,一根接一根抽著煙。


    黎明時分,天邊的孤星漸漸隱落,東方的天空泛起魚肚白,天色越來越亮。


    穆離遲這才扔掉手中焚燒的煙蒂,抿了抿發涼的唇,抬腳走下了車。


    醫生查房時,以南才得知,肚中的孩子並未隨著那攤熱血流掉,還依然頑強地留在她的體內。


    流了那麽多血,都未能流掉,不知是這個孩子命大,還是天意。


    她輕柔地撫摸著小腹,內心泛著五味雜陳的酸澀。


    這個孩子竟來得如此不是時候,她不知道穆離遲到底打著怎樣的算盤,為何沒有趁機除掉它。


    她惶恐、不安,依著穆離遲的脾性,他斷不會留下它。而等待她的又會是怎樣的煉獄。


    腳步聲響起,門被從外推開。


    穆離遲穿著黑色大衣走進,手上提著一杯豆漿和油條。


    見他進來,以南猛地將小腹上的手拿開,這個動作落在穆離遲眼中是那樣諷刺。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將早餐放到桌上,便沒了動作。


    一時間,時間仿佛靜止一般,誰都沒有說話。


    被單上的手攥了又攥,這樣的氣氛,是那樣的煎熬。


    窗外的雪,吸引了以南注意,她輕輕說了一句,“下雪了……”


    穆離遲也順著視線看了過去,喃喃道,“是啊,下雪了……”


    也是這樣的天氣,也是寒冷的冬天,他的母親將年僅6歲的他拋下了。任憑他如何哭喊,都無動於衷。


    他厭極了冬天,厭極了雪,更厭極了形單影隻的寒冷。


    “想好了嗎?要怎麽處置我?”


    以南一臉平淡地轉頭看向他,這次換來得是更長時間的沉默。


    穆離遲注視著她的頭頂,良久,才淡淡說道,“吃飯吧,一會兒涼了。”


    毫無疑問,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要如何處理她。


    腦海中的一係列報複手段,在見到她的那一眼,瞬間化為灰燼、不複存在。


    他容不下這個孩子,更容不下她心中裝著別人,可他毫無辦法。


    他又能怎麽辦呢,殺了那個男人,讓她也跟著去死嗎?他做不到,隻要想想心就像要窒息一般心痛。


    在愛她的這件事裏,他真得卑微到了骨子裏。他恨極了這樣的自己,像一個跳梁小醜,可笑至極。


    以南吃得心不在焉,這樣的穆離遲,讓她感到陌生,更讓她感到害怕。她情願他拿槍抵著她,怒問為什麽。也不願他這般冷靜。


    平靜的麵孔下到底暗藏著怎樣的旋渦海嘯,她不得而知。


    吃完飯後,穆離遲為以南辦理了出院。


    她此番出血,是黃體功能不足引起的先兆流產。


    醫生的建議是順其自然。遵循優勝劣汰的自然規律,沒必要刻意去保胎。


    大量臨床資料證明,沒有任何一種藥物可以真正起到保胎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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