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淼現在滿腦子都是自家族人的痛罵和唿救,字字句句的指責就如同尖刀一樣插在了他的骨髓,他最後還是忍不住了,“我錯!我認錯!一人做事一人當,當年是我陷害的你,你就算要把我千刀萬剮,我都不會說一個不字,你不要牽連無辜的人。”


    “無辜之人……”顧昭惜輕輕的咀嚼這四個字,“蘇老太傅明明可以好好的頤養天年,蘇遠溪前途無限,卻因此流放嶺南,多少寒門學子沒有辦法得到真正的公正,你也知道不要牽連無辜的人啊。”


    崔淼這時候就像被掐住了脖子一樣,雙目赤紅,“當年合謀陷害你的不隻是我。”


    這話說出來之後參與科舉陷害的那些大臣背後一涼,現在恨不得直接把崔淼一口一口給生吃了。


    有一名臉生的大臣腦子轉得快,很快就從顧昭惜的話裏麵聽出了弦外之音,他二話不說就搶先跪了,打斷了他們二人的談話,“陛下!臣有罪!”


    他慷慨陳詞的將自己當時如何參與到陷害顧昭惜的整個過程,同時還不忘記把當時參與這件事情的所有大臣,甚至大小官員以及忠心於顧安的在朝的,不在朝的謀士都交代了個幹幹淨淨。


    “臣自知罪無可恕,間接害死了蘇老太傅。”二話不說就承認了當年的罪過,而且整個認罪的過程幹脆果斷,完全沒有像崔淼那樣拖泥帶水,甚至抵死頑抗。


    顧昭惜甚至從這個人身上看到了沈慎行的影子,不由得和沈慎行對視了一下,沈慎行臉上露出了一抹苦笑。


    “但是陛下請允許臣辯解一句,臣並沒有直接插手當時科舉的事情,雖然曾經陷害過陛下,不過並沒有傷害過無辜之人,陛下可以派人查證。”


    把所有的事情都攬在一個人的身上,最重要的是好像真的沒有過多參與到此事,這時候又主動站出來承認一切,還免去了自己派人調查其他人的過程。


    “罪臣請死。”


    這一套操作簡直行雲流水,頗有幾分壯士斷腕的氣魄。


    顧昭惜一動不動的注視著對方幾分,那名大臣整個人匍匐在地,似乎在等待著命運的審判。


    “你為什麽要死?”


    那位主動站出來承擔所有錯誤的大臣突然愣住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顧昭惜成為了皇帝,不僅要排除異己,甚至清算曾經陷害過她的人都是很正常的。


    這話問出來是什麽意思?


    “各為其主,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更是沒有牽連過任何無辜之人。現在你還願意繼續在朝為官,做朕的臣子嗎?”


    那位大臣有些茫然的點頭。


    “那便站迴去吧。”顧昭惜擺了擺手,示意那人沒有必要繼續請罪,自己也沒有要追究的想法。


    “罪臣,謝陛下。”大臣重重的對著坐在龍椅上的顧昭惜磕頭,如今是真的感激她留了自己一條性命。


    平江見這件事情已經處理好了,接著站迴了崔家人的身後,直到看見了繈褓中的嬰兒,他略微停了停手,麵色帶著猶豫,看向顧昭惜。


    顧昭惜還沒有發話,鎮河就冷笑著站了出來,推開他,手起刀落,隻剩下崔淼趴在一旁撕心裂肺的嚎叫,還有一些麵如土色的大臣在發抖。


    整個大殿都被血腥的氣息籠罩。


    幾乎沒有人能想到顧昭惜竟然真的敢這樣虐殺大臣,禦史想要衝出來卻被站在一旁的侍衛摁住。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崔淼無神的眼睛突然亮起來,不知道從哪裏爆發出來的一股力氣撞倒了身邊的太醫,死死的用雙臂勒住鎮河的腳向後拖去。


    “我求你了,不要殺他。這是我們崔家最好的一個孩子了,當年的那件事情他從來都沒有參加過,甚至不止一次阻止過我,顧昭惜,不,陛下,他真的是無辜的。”


    鼻涕眼淚糊了一臉。


    顧昭惜無喜無悲的看著他。


    崔淼也不想管周圍的人是怎樣看自己了,如今姓沈的能夠一路爬到這個位置,還有剛才那個狗東西敢背叛他們,不都是置之死地而後生嗎?


    他隨時隨地都能死,但是至少要給崔家留下一個血脈。


    “他比蘇玉更有才華,隻要你願意給他一個機會,他可以這輩子都做為民請命的好官!”


    “他也會比沈慎行更好用,隻要你願意把他留在身邊,他能幫你製衡沈慎行,不會讓他一家獨大!他是個人才,他跟我不一樣,當時你能原諒參與到刺殺的沈家,這時候為什麽不能收留他?”


    “我可以去死,我可以按照你想要的所有方式去死,我願意向蘇遠溪道歉,求求你了,他是好孩子啊……”


    沈慎行眉頭一跳,自己一路走到現在真的是很不容易,怎麽臨門一腳還有人想著取代他?


    蘇玉保持著沉默站在一旁,沒有對崔淼發表的言論有任何反應。


    顧昭惜突然笑開,也不再端著皇帝的架子,“我留下望塵是因為我當時沒人可用啊。”


    “沒人可用?嗬,誰不知道長公主殿下權傾朝野!先帝在世的時候,朝廷中有多少個大臣都是你的人!你也有臉說沒人可用?”


    崔淼因為知道自己一定會死,所以現在也不再遵守那些君臣之間的規矩,就差指著顧昭惜的鼻子罵了。


    “哦?誰是我的人。”


    “張元道!”崔淼為了保住崔家最後一個翻身的機會,反手就指著站在自己身邊最近的張大人,甚至一連指了十多號人。


    張元道略微有些詫異,不過還是拱手迴道,“崔大人,下官是澧朝的臣子,是二皇子門下,與旁人無關。”


    剩下那些被點到名字的大臣也都逐一站了出來,開口迴答的話和張元道如出一轍。


    崔淼嘶吼的聲音戛然而止,恍然看向顧昭惜。


    顧昭惜從龍椅上走了下來,半蹲在崔淼麵前,微微的歪了歪頭,“從沈小將軍迴京之前開始,京城裏我經手的所有濟善堂、錢莊還有各種鋪子都是在兄長名下,我隻有經營管理權,他們最終效忠的隻有兄長一人。”


    “如今在朝你點的這些大臣,他們也隻是兄長門下,平日裏與我沒有任何交集,除非兄長下令,否則他們不會聽我的,我也沒有主動找過他們任何一人。”顧昭惜搓了搓手,“崔大人,我才是真正背後沒有助力的人。”


    到現在為止,包括崔淼都沒有人質疑定國公給他們兄妹任何幫助。


    “直到兄長被刺殺昏迷,來不及對他們有任何吩咐,我身邊也正缺人,這才留下了沈望塵。”


    顧昭惜站起來,“因為當時的我是一無所有,他出現的時機也剛好,我沒有選擇,而且到現在整個朝上,我門下也隻有沈望塵一人。”


    顧恆猛的抬頭。


    好像真的是這樣,顧昭惜之前一直在為老二鋪路,確保所有的人記恩都是記顧行簡的,顧行簡生死不明以後,她才開始圖謀,而且隻靠著沈慎行一人走到這了!


    “但現在我為什麽還要留著崔家的人?或許你說的很對,他未來是個能臣,可以比蘇玉更加清正,可以比望塵更好用,但現在我是皇帝,手下最不缺的就是人才呀。”


    這話說的可是一點兒都沒錯,天底下所有的讀書人十年寒窗,為的就是將一身才華賣到帝王家,想要出人頭地,改換門庭,那就是要擠破了頭去為皇帝效力。


    她不需要再珍惜什麽人才,隻要她想,緊緊的握住皇帝的這個身份,就會有數不清的人才來表忠心,為何要放棄簡單的路不走,挺而走險的去用崔家的人。


    崔淼臉色灰白。


    鎮河嗤笑了一聲,手上的動作卻沒停,崔家最有才華,也是最有能力的一個人就這樣的倒在了崔淼麵前,死不瞑目。


    “好了,九族之內都誅了吧。”顧昭惜接過福壽遞來的帕子,擦了擦手上的血,隨手扔在一旁,“崔氏旁係五代之內不允許參加科考,也不能入朝為官,如今在朝的都罷官。”


    這話隨意的就好像是討論今天晚上吃什麽,壓根兒不把一整個族人的性命放在心上。


    “哦,對了,選在城門口,讓所有人都知道崔淼到底做了什麽,把事情都理清楚之後再殺。”


    她不僅要殺掉崔氏一族,徹底斷了他們翻身的機會,還要讓他們在死之前受到全天下讀書人和百姓的唾罵。


    謝聽白立刻讓人押著他們所有人出去遊街,該做的事兒當天也就做了。


    “當年間接害了太傅的人根據參與程度自己決定要領什麽樣的後果,這件事情就交給……子敬去做,做好了把刑部給你。”


    魯子敬立刻出來應聲。


    “先帝在時你們如何我不管,別逼著我找人挨個過去抄家,自己貪了多少心裏要有數,該上交多少,該辭官還是該下獄也都自覺一些,有問題的自己去找蘇玉,別讓我派人去找你們。”


    在國庫空虛的時候,最粗暴簡單的辦法就是抄家,顧昭惜現在也懶得去跟他們周旋。


    “恰巧今天大家都在,那就一次性把話說完。世家和寒門之間的平衡必須做到,提拔寒門很簡單,若是世家不滿意,那便找人頂了,有的是人想做。”


    “貪官清官的界限很模糊,我從來都不介意手下有貪官,你若是貪也可以,但要有度,要保證百姓能夠越過越好。”


    “你們這些大臣是哪個皇子門下都無所謂,老老實實的做好本職工作就能活著,我不在乎你們是否效忠於我,隻要是澧朝的臣子就行。”


    隨後,顧昭惜又根據沈慎行提前整理好的一係列名單來對朝廷中的這些大臣做好調整,拉了不少自家兄長門下的臣子上位,組建了一套全新的官僚體係。


    同時還趁著大家都懼怕她的這股子勁頭,推出了女官製度,顧淺首當其衝的獲取了入朝的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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