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前在皇宮中隻是給太醫院的那些老東西打下手,從來都沒有機會接觸過真正的貴人,唯一一次走出那個怪圈兒還是因為二殿下生死不明,他抓住機會攀上了長公主才脫身。


    後來一直和二殿下相處,也是在對方完全昏迷的情況下,但就在剛才,他眼睜睜看著榻上昏迷的人睜開了眼睛,揉了揉太陽穴。


    “什麽時候了?”


    隻是這一句就讓他下意識的雙膝一彎,跪在當場,將這些日子發生的一些重要事情都講了一遍,聽說定國公府的世子爺過來,二殿下便撐著床榻起來了。


    現在看著顧行簡,高遠心裏有一種非常奇異的感覺,哪怕這人慵懶的坐在一旁,甚至都沒有抬眼看旁人,壓迫感就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來。


    顧昭惜沒有迴答他的問題,牙齒緊咬,整個人微微顫抖。


    似乎是察覺到了自家妹妹狀態不對,顧行簡咬了一口酸棗糕,扔在一旁,“倒杯水給我,躺了這麽久,口幹舌燥的。”


    顧昭惜給他斟了茶,顧行簡沒有坐直,就著這個姿勢連喝了三杯,這才捏著顧昭惜的下巴,把她的臉轉向自己。


    “對不起,還是讓你害怕了。”


    “那天晚上,我在門外。”


    兄妹二人同時開口,但說出來的話卻看著前不著村,後不著店。


    顧行簡說的是當時自己中箭,又這麽長時間昏迷不醒,讓妹妹害怕了。


    顧昭惜說的是顧行簡當初為了不讓她隨隨便便被嫁給哪個人,夜闖禦書房,和皇帝做了那個徹底與定國公府勢不兩立的交易。


    顧行簡微微一愣,似乎有些不理解她為什麽把這陳年舊事翻出來,開口的語氣有些試探,還有些鼓勵,“所以呢?”


    “當天晚上我去找父皇,是想和父皇說,不管是誰,我都願意嫁。但我去的時候你已經在禦書房了,我知道你用你的前途來換了我的婚姻後,我又轉身迴去了,心安理得的享受著你的犧牲,若是我當時攔住你,或許所有的一切都不是現在的局麵。”


    顧昭惜一口氣把自己心裏最在乎的那些事兒全都交代了出來,她這些年來一直在享受兄長的犧牲,心安理得的接受所有的庇護。


    但是顧行簡在她的眼前死過一次,她沒有辦法再隱瞞。


    顧行簡也從最開始的鼓勵到後來的錯愕,突然把頭埋在顧昭惜的肩頸處,笑出了淚花,“我還以為是什麽大事。”


    顧昭惜並不覺得這件事情好笑。


    等顧行簡笑完,他直視顧昭惜,神色是從未有過的認真,“雖然你後來是跟著趙老將軍學武,但你是不是忘了,最初你的一招一式,包括輕功的基礎都是我教的,你瞞得過我嗎?”


    “那天晚上,禦書房裏有我和父皇二人。房梁上有暗衛三人,禦書房外除了那些值守的,還有一個福壽公公和一個你。”


    顧昭惜瞪大眼睛,死盯著顧行簡。


    “這也是我的錯,我怕你把這件事情當成負擔,所以這麽多年也一直如你所願,假裝什麽都不知道,沒想到讓你這樣難過,是我的不是。”


    “不管那天晚上你攔不攔我,我總歸是要走的。畢竟你是好是壞,是自私還是無私都無所謂,我都會護著你。”顧行簡笑了笑,“別怕,也不要覺得對不起。”


    顧昭惜狠狠的閉上了眼。


    這邊正上演著兄妹情深,那邊的白懷瑾額角冷汗直冒,他這次過來就是趁著顧行簡昏迷不醒,想要借此機會拉攏,甚至脅迫顧昭惜重新和定國公府綁在一條船上,甚至想要借此機會拉攏趙家。


    誰知道這顧行簡看著好像天生克自己的,好巧不巧,偏偏在今天醒了過來。


    哄完了自家妹妹,顧行簡心情突然變好,慢慢的把頭轉過去,看著坐在一旁的白懷瑾,“世子見到本殿下為何不跪,是仗著那一點微薄的血緣關係覺得不必跪,還是藐視天家血脈。”


    白懷瑾咬了咬牙,先是開口告了罪,又緩緩的跪在一旁,“臣,拜見二殿下。”


    趙淩霄也意識到自己剛才太過欣喜了,一時之間竟失了禮數,也跟著白懷瑾下跪。


    顧行簡沒有著急讓他們兩個人起來,又吃了幾塊野棗糕,才重新看向白懷瑾,目光微垂,“活膩了嗎?是定國公那個老東西的意思,還是你自己的想法,用謝聽白的命來欺負我妹妹麵慈心軟。”


    “臣不敢,此事祖父並不知曉,是臣一人決定。臣隻是出於表兄妹之間的情分才特地拜訪的這一趟,一些事兒上欠考慮了。”


    白懷瑾哪裏敢承認他是想要借著這次機會救下謝聽白的命,到時候讓顧昭惜欠他一個人情。他日無論這兄妹二人誰登上皇位,隻要謝聽白還活著一天,他們就要念白家一天的好處。


    而且在皇帝沒有允許的情況下,他拉著趙老將軍的幼子去往南疆,趙老將軍若是還想要這個兒子,皇帝追究的時候,他再如何中立也要偏向於白家。


    促成這件事情的最大原因就是顧昭惜在乎謝聽白的性命。


    所有的事情環環相扣,他考慮好了所有細節,甚至也摸清楚了顧昭惜的底線,唯獨沒想過顧行簡在今天醒過來。


    顧昭惜表麵上看起來手段陰險,心思深沉,但若是沒有觸及到她的底線,很多事情還是可以談的,尤其是顧昭惜重情,在很多事上可以拿情義來脅迫。


    但是顧行簡卻不同,旁的人不知道,白懷瑾卻知道顧行簡當年為了不把妹妹嫁出去,親手殺了皇後和太子,這人所行之事沒有任何規矩可循,是個講不通道理的瘋子。


    “趙淩霄,你又是為何?”


    趙淩霄突然被顧行簡這麽一問,沒來由的有些腿軟,他並不知道當年的陳年舊事,但是卻敬畏顧行簡在戰場上的功績。


    現在有一種被父親抽查作業的感覺。


    “我想著這事兒和我們趙家脫不了關係,父親和幾位兄長沒有辦法出京,南疆那邊的情況又很緊急,我好歹也是去過那邊,先把人救迴來,再去陛下麵前負荊請罪……”


    顧行簡嗤笑了一聲,“蠢貨。”


    “啊?”


    “武將未奉詔令私下離京,視為叛國。”顧行簡目光未變,開口每多說一個字讓趙淩霄後背的冷汗多上一層,“你雖未曾正式受封,但趙老將軍的功績擺在這兒。武將最忌諱的又是功高震主,你離京的這件事情就算不被皇帝拿來說事兒,對趙家來說也是一個雷。”


    顧行簡擔心趙淩霄聽不懂自己的話,又笑了笑,“隻要你敢跟著姓白的出去救長公主府的人,日後趙家在朝廷中就要一直受定國公府的拿捏。再加上我與妹妹都受過你父親的指點,到時候就算你父親拉著一張老臉,在大庭廣眾之下和每一名官員解釋,也不會有人信趙家沒有在儲位之爭中戰隊。”


    “姓白的可以說自己身子不好,特地去南疆求藥。你有什麽理由?”


    聽到這裏,趙淩霄才知道自己是被算計了,也怪不得剛才為何顧昭惜一直沒有答應讓他去,他差一點兒就害了趙家。


    “可是……可是,父親讓我來……”


    “你父親讓你來問我妹妹的決定,要的也是我妹妹的態度,而不是讓你過來打招唿,轉頭就和姓白的走了。”顧行簡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蠢貨。


    趙淩霄從跪著的姿勢跌坐在地,感覺身體裏的血液都凍上了,徹骨的寒冷。


    白懷瑾感覺到自己後背的濕意,但並沒有在臉上表現出來,他安靜的跪在原地,也不提醒顧行簡一直沒有喚自己起來。


    “既然殿下如此聰慧,有些話臣也就明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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