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河聽到這句話差一點被氣笑了,就顧昭惜那個身子骨這時候還能想著去宜州,莫不是嫌命長,“吞海跟著一同去了?”


    破雲搖頭。


    “吞海沒去,你在這兒送藥材,那是誰跟著過去的。”鎮河嘴角抽搐,如果這個時候破雲抬頭,定然能發現他在用臉罵人,罵得還很髒。


    “……洄天。”


    鎮河一把將破雲扯到身邊,“旁人不知道洄天是怎麽迴事,你和吞海還不清楚?這樣還敢讓他跟著主子走,還是說你們也參與了當時的事?”


    破雲哪裏敢應了這個罪名,洄天勾結外人,在二殿下生辰宴上鬧出來的那場刺殺讓公主府的一眾暗衛現在還心有餘悸。


    當時洄天命令他們將人手調走,按理來說和顧昭惜的命令相悖,他們應該去核實的,但壞就壞在他們太過於信任洄天,直接信了他的話,否則別說當時的情況,就算刺殺的人數再多一倍,也傷不了二殿下一根頭發。


    不過主子沒有處置洄天,反而把人調到身邊伺候,他們這些人不敢私下開口詢問,隻能聽憑差遣。


    破雲也有些生氣,都是顧昭惜的暗衛,他又是二殿下親自送過來的人,不見得比鎮河低一等,就拿了顧昭惜的命令懟了迴去,“主子執意點了洄天,屬下等人也是聽命行事。”


    鎮河冷笑,抽出匕首輕輕的拍著破雲的臉頰,“我就隻有這麽一個能爭皇位的主子,你們可當心著,別把她給我養死了……”


    後麵的話不用說,破雲一把揮開匕首,疾步離開。


    謝聽白那邊倒是沒有太糾結,幹脆果斷的把藥材都送到軍醫那邊,還叫了幾個沒有患上疫病的士兵幫忙熬藥,至於那些糧食補給也都交到糧倉,一切都按照軍糧來走流程。


    破雲的一席話讓大家都知道了朝廷那邊壓根兒沒管他們死活,他們能夠得了長公主送來的這麽多東西,可都是看在謝聽白的麵子。


    因著宋風對妄議朝廷的事管得很嚴,所以他們並不敢說皇帝的不是,倒是對謝聽白客氣了不少,這謝小侯爺自身有能力,卻沒架子,上陣殺敵時也從不往後躲,一看就不是白占他們軍功的人,現在又有長公主殿下這般相助,大家都念著謝聽白的好。


    謝聽白並不在意這些,戰場上出生入死過,人心自然要比朝堂中的爾虞我詐之下更好收攏,他高興的是阿姐給他的這把紅棗。


    顧淺的想法是真的很妙,顧昭惜因為要用血做藥,所以平時不能再服用其他類型的藥材,隻能吃些紅棗、枸杞來食補,若是說給謝聽白帶什麽,大抵會隨手從身邊抓些小玩意兒裝著。


    她最初來長公主府就注意到了顧昭惜的這個習慣,無論是隨手泡的茶還是桌子前的點心,顧昭惜看見謝聽白時總會給他一些。


    所以這也是為什麽謝聽白看到紅棗就沒有多懷疑的最大原因。


    邊塞這邊已經開始了疫病的治療,朝廷那邊顧容和顧安已經先後向宜州出發了,顧容是奔著手刃了顧昭惜而來的,顧安則是抓顧恆一派的小辮子,不過華妃倒是千叮嚀萬囑咐,讓顧安身邊的暗衛察覺不對後,什麽都不要顧及,直接帶著顧安逃迴來就是。


    沈慎行他們留了兩個替身在太守府邸每天宴飲作樂,太守也沒有懷疑,反正人都在眼皮子底下,也掀不起來什麽風浪。


    兩個本尊在這邊生活的風生水起。


    在顧昭惜的精心照料下,守衛們一個個紅光滿麵,都把她當成了親妹子看待,沈慎行也靠著顧昭惜給的幾個草藥暫時控製住了武亭坡的疫病。


    “妹子,哥給你買的,喜歡不?”


    顧昭惜剛幫沈慎行給災民熬好一鍋藥,就被一個守衛塞了一個方鐲。


    鐲子的顏色是綠中帶了些黃調,看起來玉質並不是很好,但是卻意外的順眼。


    “這哪裏敢……”顧昭惜第一句話就是開口推拒,但還沒等她把拒絕的話說完,男人又掏出了一荷包的銀子遞到了顧昭惜的麵前,“給你的就好好拿著。”


    顧昭惜一臉茫然的看著麵前的這個守衛,這人突然又送自己東西,又拿錢過來,究竟是怎麽了?


    “大哥沒有壞心思,隻是看見你就想起了我妹妹,我家那妹子從來都沒跟著我享福。”


    守衛大哥突然提起了妹妹,顧昭惜不著痕跡的握住了袖子下的薄刃,若是對方有任何異動,她隻需一招就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割破他的喉管。


    “大哥怎麽會如此說,如今大哥在為太守幹活兒,每個月的封銀的應該不少……”


    聽著顧昭惜這麽問,守衛輕輕的閉了閉眼睛,好像陷入了迴憶一樣。


    “我的妹妹天生是個苦命人,本來我是個莊稼漢,每天守著父母留下來的幾畝地,再加上進山打獵,也小小的攢下了一筆錢,想著給妹妹置辦體麵的嫁妝,再找個好人家,也別讓她一直跟著我受苦。”


    “誰知道那天我進山幹活兒,順便看看有沒有獵物,妹妹來給我送吃的,半路上碰見了一夥賊人。”守衛歎了一口氣,說話的聲音都帶了一點兒哽咽。


    “等我趕過去的時候,妹妹衣衫不整的躺在那兒,已經沒了唿吸,身邊還散落著在家裏烙好的胡餅,後來打聽了才知道,是武亭坡的盜匪做的。”


    顧昭惜有些擔憂,她著實沒想到居然能聽到這樣的故事,“那後來報仇了嗎?”


    “報仇了,我拎著一把砍柴刀一個人闖到了盜匪的窩點兒,將裏邊所有盜匪的頭顱都割下來,可笑的是他們在臨死之前已經不記得害過我妹妹了。”守衛再一次把荷包塞到顧昭惜的手裏。


    “我將那些盜匪的頭顱穿成一串,帶著這些東西投奔了宜州太守,這麽多年一直守在武亭坡,看著那些來來往往的人,保護他們不會再有我妹妹那樣的遭遇。”


    把話聽到這裏,顧昭惜默默的在心裏鬆了口氣,這人大概是看自己的裝束和他妹妹非常相似,所以才發了善心。


    但那名守衛接下來的話卻讓顧昭惜神色一凜。


    “妹子,你跟那個叫二牛的男人不是兄妹吧?”


    顧昭惜微微的頓了一下,很快就換上了一副無懈可擊的笑容,“怎麽能不是兄妹呢?大哥,大約是我們一個像父親,一個像母親。”


    解釋的話還沒說完,那個看起來五大三粗的守衛卻一邊笑著一邊打斷顧昭惜的話,“我不能看錯,剛才我提起我妹妹的時候,你眼裏有感慨也有心疼,但是你看二牛的眼神和我妹妹看我的眼神不一樣。”


    顧昭惜還想說話,守衛卻摁住了她的手臂,“也別解釋你們兩個是一對兒,二牛看你壓根兒沒有男女之情,你也從來沒害羞過。”


    “別害怕,大哥就是想問問,你有沒有被二牛脅迫?如果是他逼著你過來的,或者是他有什麽所圖,大哥救你。”


    顧昭惜向來對自己的演技還有臉上的易容自信非常,從來都沒有想過有朝一日居然會在一個小小的守衛麵前漏了這麽大破綻。


    她搖了搖頭,“不是,我是自己想著過來看看的。”


    守衛聽到這個消息後鬆了一口氣,又歎了一口氣,“看你長得白白淨淨的,應該是富家小姐吧,但富家小姐不會親自做菜,大哥也不問你是哪來的了,趕緊走吧。”


    顧昭惜其實並不意外他能對自己說出這一席話,她知道這個守衛是個好人,這些天來被她和沈慎行治好的災民已經被守衛偷著放出去了好幾個。


    雖然他冷著臉,在麵對那些災民的時候也沒有露出什麽好臉色,但是把人趕走的時候都在他們手裏偷偷的塞了錢。


    顧昭惜神色一動,若有所思的盯著麵前的守衛,“大哥這麽著急趕我走,是不是知道什麽了?”


    守衛現在更是確定自己沒看走眼,這姑娘從骨子裏就透著聰明,本來打定了主意什麽都不說,直接叫人趕走就是,但現在他擔心顧昭惜像那些富家小姐一樣,看多了話本子要留在這兒。


    “這裏的人一個也活不了,我不管你現在是來做什麽的,已經體驗過生活了,就趕緊迴家吧,等到太守的人過來再走那就來不及了。”


    顧昭惜這時候已經將他送的鐲子戴在了手上,頗有些愛惜的伸手撫摸著,聽到守衛的話非常不解,“若是疫病沒有辦法控製,太守大人的做法尚且可以理解,可是現在疫病已經控製住了,按理來說不是應該全力救治百姓嗎?”


    守衛搖了搖頭,“哪裏的事,我也是被派過來守著這邊的,上頭在最開始就傳了令,這裏的百姓一個也不能活著,他們知道水患的秘密,太守不敢賭,就借著疫病的天災人禍想著都秘密處理了。”


    他沒有告訴顧昭惜的是,他擔心這幾個守衛兄弟可能最後也落得個狡兔死,走狗烹的結局,不過他們已經跟著太守做了太多惡事,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把無辜的人放走。


    沈慎行遠遠的就看見長公主殿下和一個守衛看起來比較親密的坐在一起,有些好奇的揣了幾個肉餅就過來了,“大哥,你們說什麽呢?”


    守衛神色有些複雜的看了一眼沈慎行,發現顧昭惜對他沒什麽抵觸,這才向旁邊挪了地方,示意沈慎行坐下。


    顧昭惜神色不動,“但聽說這次來調查水患的是當朝的長公主殿下和陛下親自安排的欽差大臣,大哥若是想救當地的百姓,為什麽不帶著證據去找他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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