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氏順眼望去,是一個看著眼生的婦人,她不卑不亢地迴答:“上門女婿也不過是個戲言,鎮北將軍府也不是沒有兒子,招個上門女婿不是給我家廷兒難堪嗎?”


    “知道的呢,是說我們做爹娘的舍不得女兒,怕女兒在婆家受磋磨才招的女婿。”


    “不知道的,還當廷兒不是我們親生的,否則為何要招婿啊?”


    她這番話說得十分有道理,誰家有兒子的還往家裏招個女婿?


    這不是招迴來跟兒子搶那一畝三分地嗎?


    聽見眾人交頭接耳的聲音,有點頭附和的,也有搖頭不信的,喬氏一一看在眼裏。


    她又道:“本來麽,明承和我那不成器的女兒是成親時就住到這兒來了。可是一來宅子還沒修繕好,二來我也舍不得孩子,我將她從巴掌大養到十八歲……”


    這句話引起了許多人的共鳴,她們大概想到了自家的情況,不由得有些心酸,有些感性的婦人甚至還抹起了眼淚。


    “姑娘家嫁了人也不能老住娘家不是?確實也該搬出去了。”秦夫人按了按眼角,想起她女兒出嫁時,她哭得稀裏嘩啦的,此時也能共情喬氏了。


    “嗐,這大好的日子,薑夫人還把咱們的眼淚勾出來,得自罰三杯。”有個夫人拭掉臉上的淚水說道。


    其他夫人一起起哄:“是該罰,薑夫人,不用我們灌你吧?”


    喬氏連說不用,果真自罰了三杯。


    等喬氏喝完三杯酒,薑蒔才端著酒杯說:“鎮北將軍府沒有上門女婿,是我賴在娘家不走,給大家造成了誤會是我的不是,我也自罰三杯,請各位夫人原諒。”


    喬遷宴吃什麽,請來了什麽人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把霍餘燼不是上門女婿這個消息傳出去。


    內外院發生的事情差不多,話薑炎之也說出去了,有信的也有不信的。


    不信的薑炎之也不能逼著人家信,反正人也搬出來了,喬遷宴也辦了,以後總不能繼續說霍餘燼是上門女婿了吧?


    喬遷宴一過,滿京城都知道鎮北將軍府招上門女婿這件事情隻是隨口一說,還說到霍餘燼樣貌好,看上去頗為眼熟。


    鄭國公和鄭國公夫人進宮本是要把自己的猜測告知仁德帝的,哪怕最後霍餘燼不是龍種,那讓鎮北將軍府吃點苦頭也樂意。


    誰知道他們進宮時還好好的,到了仁德帝跟前卻什麽都說不出來,手腳也不聽使喚,連筆都抓不住。


    被擺了一通的仁德帝大怒,罰鄭國公迴府麵壁思過。


    而在垃圾木桶裏的沈亦禾看見自己所在的地方是哪裏以後,尖叫一聲暈了過去,被丫鬟小心翼翼地帶迴家。


    薑蒔看著麵板上的情景,知道鄭國公一家沒來得及把事情說出去,思索了片刻對薑炎之道:“爹,看來我們得找個日子進宮稟明明承的身份。”


    自己說出來和被別人說出來到底是不一樣的。


    趁他們現在還是主動的一方,趕緊把事情告訴仁德帝和梁皇後。


    但是喬遷宴剛辦完就進宮,多少有點此地無銀,還是要多等兩天。


    “是要進宮,今天初六,這樣吧,初八我帶明承進宮一趟。”薑炎之摸著胡子,心還有些不上不下的。


    說實話,要是一開始知道霍餘燼是皇子,還是皇後嫡子,他是絕對不會促成這樁婚事的。


    女兒嫁個普通人,日子還可以順順當當,就算有小小的波折,也不會有太大問題。


    一旦她嫁的人成了皇子,鎮北將軍府就被迫站隊。


    現在二皇子聖眷正隆,朝中隱隱有立二皇子為儲君的聲音,仁德帝若不是顧及著失蹤的長子,隻怕早已立儲了。


    原本已是囊中之物的儲君之位,半路卻殺出霍餘燼這條嫡出的攔路虎,玥貴妃和二皇子又豈會善罷甘休?


    “不,不要直接進宮。”薑老太太覺得不妥,要是將霍俞燼帶進宮了,跟仁德帝說這是他流落在外的孩子,這換誰也不信啊。


    說不定還會以為鎮北將軍府居心叵測,弄個假皇子迴去爭權奪位。


    就算霍俞燼長得與仁德帝相似,那也不能證明那就是皇長子。


    加上玥貴妃和衛瑄肯定不想霍俞燼這個嫡子出現,定會想方設法讓霍俞燼由真的變成假的,到時候不僅霍俞燼沒能認祖歸宗,鎮北將軍府也會跟著吃瓜落。


    一直默默聽著長輩們商量的霍俞燼卻突然開口:“我聽說,皇後娘娘這幾天要去一趟大明寺。”


    與其讓薑炎之帶著人去找仁德帝和梁皇後,倒不如霍俞燼自己出去一趟,要是僥幸見著了梁皇後,母子之間肯定會有所感應。


    “既然如此,我們也去一趟大明寺吧。”薑老太太拍板定下。


    “可是,皇後娘娘去大明寺,周圍肯定也有重兵把守,咱們進不去的。”


    薑老太太看了孫女兒一眼,“你呀,不理解皇後娘娘。她最不喜鋪張浪費,也不喜過度排場,每次去大明寺都是喬裝打扮而去。”


    原本梁皇後在十一月初六就該在大明寺點長明燈了,可今年的天氣異常地冷,早早就下起了大雪,梁皇後的身體本來就不好,受了涼後一直臥病在床。


    眼看著這個年都快過完了,今年的長明燈還沒去點,梁皇後身子才剛好轉一些,就不顧仁德帝的反對,毅然選擇初八上大明寺。


    仁德帝拗不過她,放下國事與她喬裝一番以後就出了宮。


    積雪在慢慢融化,冷風吹過化雪的水汽,裸露在外的皮膚頓時起了一層小疙瘩。


    梁皇後沒讓人抬,自己一步一個台階地往山上爬,哪怕每走兩步就要停下來喘口氣,她依舊沒有放棄。


    仁德帝每天都會練一會功夫,爬上山也不覺得有多累,爬了一會兒身上也暖唿唿的了,可他擔心梁皇後,柔聲勸道:“夫人,不如找個轎夫抬上去吧?”


    他們扮成普通夫妻的模樣,隻帶了來旺和周元,還有一個是梁皇後身旁的邱嬤嬤。


    梁皇後停下來捂著胸口直喘氣,還是咬著牙搖頭,在迴頭的一瞬間看見一張年輕的臉,她頓時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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