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本想以退為進,讓薑蒔不再提霓裳閣那件事,卻沒想到溫雪溶大大方方地接下了她的招。


    不僅如此,還將女兒意圖傷人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


    霓裳閣的事情沈氏已聽女兒說過,她原本以為,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霓裳閣和一個不知身份來曆的野丫頭,不足以讓她費心去對付。


    沒想到女兒竟和薑蒔直接對上了,聽女兒說,當時她們還推搡起來。


    沈氏終於掀起眼皮正視那個從下了馬車到進門,一直帶著挑不出半分錯處的笑容的溫雪溶,心頭不知為何湧上幾分心虛,幹笑兩聲才道:“亦禾是被我和她父親慣壞了,我讓她向你們道歉。”


    溫亦禾有些不情願,她堂堂一個晉陽侯府的千金,要去跟一個來路不明的土包子道歉,那個叫溫什麽的哪裏配?


    給薑蒔道歉那也就罷了,她怎麽說也是心上人的妹妹,可溫雪溶?


    她暗哼一聲,囫圇說了聲對不起,一看就知道心不誠。


    薑蒔慢悠悠地剝開一隻螃蟹,見溫雪溶不知從何下手,晉陽侯府的下人站著沒動,似乎等著看笑話。


    溫亦禾在這時候嘲諷出聲:“聽說溫姑娘出身鄉野,想必沒見過這樣精巧的物什,這八大件兒啊,可不是有手就能用的。”


    溫雪溶確實沒見過八大件,可螃蟹卻是見過的,小時候跟娘下田,她貪玩跑去河邊摸螃蟹,足足摸了一簍子呢。


    她正想徒手剝,就聽見薑蒔的聲音響起。


    “竹苓,給雪溶姐姐剝殼。”薑蒔轉頭吩咐竹苓,又對喬氏說道:“母親,你覺得這螃蟹比起我們在北疆吃過的如何?”


    喬氏隻吃了一隻便不吃了,喝了一口黃酒才道:“瘦了些,膏也不夠多。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說完她又抬頭去看麵色不好的沈氏母女,笑吟吟地開口:“沈夫人,我說話直,你別介意。”


    沈氏一口氣堵在心口,上不來,下不去,麵前肥美的螃蟹頓時變得無滋無味。


    薑蒔和溫雪溶相視一笑,均在對方的眼裏看到了解氣。


    幾人正吃著,就見一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頭跑了進來:“不好了,夫人,世子與薑家姑爺打起來了,侯爺拉不住他。”


    薑蒔唰的一聲站起來,就霍俞燼那個小身板不知道有沒有吃虧。


    喬氏和溫雪溶也坐不住了,提起裙擺追著薑蒔的身影就跑了出去。


    前院響起一陣桌椅到底的聲音,伴隨著少年的怒吼,還有晉陽侯溫石柱的勸架,真是好不熱鬧。


    薑家人到了才知道,一直在罵人的是晉陽侯世子溫亦鈞,霍俞燼則從頭到尾安安靜靜,連麵色都沒變過。


    不是說打起來了嗎?看這情況,更像是溫亦鈞單方麵發脾氣。


    薑蒔低聲問福清:“怎麽迴事?”


    福清扁著嘴,睨了溫亦鈞一眼:“溫世子讓姑爺和他比投壺,姑爺不比,世子就生氣了。”


    這有什麽好氣的?


    不過是投壺,霍俞燼不投,溫亦鈞就不能找其他人投了?


    “世子說,姑爺一個窮書生看不起他,是藐視了他晉陽侯世子的地位。”


    說到底,隻是地位與地位之間的博弈。


    溫亦鈞出身伏威將軍府,後來親爹又得封晉陽侯,在霍俞燼跟前的確有囂張的資本。


    霍俞燼雖然是鎮北將軍府的女婿,卻是入贅進門的。薑家人雖沒將此事當真,可架不住外頭的人一個傳一個。


    薑蒔在心中暗想,看來還是要找個宅子搬出去,總不能讓霍俞燼當真入贅到鎮北將軍府吧?


    溫亦鈞今年十四歲,長得胖乎乎的,臉上的肉隨著他的動作一抖一抖,口中還罵道:“你個克死了爹娘的災星,本世子讓你跟我投壺是給你麵子,你還跟給臉不要臉!”


    爹娘是霍俞燼的逆鱗,原本還十分平靜的他陡然抬眼,雙眼射出如同利刃一般的寒光,溫亦鈞被看得忍不住一抖。


    薑蒔上前握住霍俞燼緊握成拳的手,抬眸看向溫石柱:“侯爺,莫非這就是貴府的教養?”


    溫石柱還沒說話,溫亦鈞就呸了一聲,“不過是日子過不下去,入贅到你們將軍府吃軟飯的男人,你在這兒跟我們談什麽教養。”


    他這話一出,霍俞燼臉色沒怎麽變,溫石柱的臉色倒變了起來。


    “亦鈞,你在說什麽?快給霍公子道歉!”


    “道歉就不必了。”霍俞燼不緊不慢地開口:“我聽說晉陽侯當初也是過不下去了入贅到伏威將軍府的,軟飯好不好吃,想來侯爺很清楚。”


    “伏威將軍戰亡不久,晉陽侯就給一雙兒女改了姓。晉陽侯,你這口軟飯吃得好,霍某自愧不如。”


    自身不正,教得一雙兒女也如同市井潑婦,哪有半點世家貴族該有的教養?


    吃軟飯不可怕,軟飯硬吃才可怕。


    溫石柱的臉色青白交錯,恨不得將兒子捆起來暴打一頓,好端端地提什麽入贅?


    溫亦鈞聽了霍俞燼的話,氣得暴跳如雷,口不擇言地怒罵:“你這個災星,狗東西,賊玩意兒,你瞎放什麽屁?”


    啪!


    空氣頓時安靜了。


    薑蒔甩了甩手腕,帶著並不真誠的歉意對溫石柱和沈氏說道:“抱歉,我聽不得他罵我相公。既然你們的兒子你們下不去手管教,那我不妨累些,替你們代勞。”


    沈氏又驚又怒,薑蒔哪來的膽子,敢當著她的麵打她的兒子?


    哪有客人上手打主人家臉麵的理兒?


    沒想到她還沒開口,薑蒔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說到災星,溫世子名副其實,不是嗎?”


    “你胡說八道些什麽?”沈氏再也無法忍下去,走到溫亦鈞跟前護著他,冷聲說道:“到別人家去打人,莫非你這也是你們家的教養?”


    薑蒔輕笑,看著087調出來的資料:“沈夫人急什麽,我還沒說完呢。”


    “據我所知,溫世子出生那天,沈老夫人就去世了。他的奶娘找一個,死一個,就連沈夫人你,當初也摔斷了腿,在床上躺了幾個月,不是嗎?”


    “如果這都不是災星,那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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