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隨著改稿會裏有幾個人主動前往延安,通過幾封艱難而珍貴的書信交流之後,蘇傲雪也開始對延安有了向往。


    更超乎朱品慧想象的是,如今的蘇傲雪已經主動地開始思考如何團結婦女的力量。這比朱品慧對她期許的進步速度,快了好幾步。


    《善男惡女》的拍攝過程匆忙卻有序,眾多女明星的加入,讓此片還未上映就備受各方關注。加上獨樹一幟的海報設計,吊足了觀眾的胃口。一經上映就掀起了觀影熱潮,隻不過口碑非常兩極化。


    許多影評家認為此片過度誇張,醜化男性形象,有煽動男女矛盾的嫌疑,海報更是極盡挑釁之能事。然而,也有一部分女作家、女記者站出來質問,為什麽女性形象被醜化的時候影評家們都選擇了沉默呢?


    佐飛也沒有浪費自己的影評能力,和一班對此電影持正麵評價的影評家,一道反擊那些雙重標準的批評。這些批評似乎在戲外證明了,此片諷刺的現象果然隨處可見。


    對於神秘的雪君,觀眾和記者都很好奇,業內也很想聯絡這匹異軍突起的黑馬。為了保護蘇傲雪,知情人都對此事瞞得很好。劇本邀約暫時都由朱品慧從中溝通,所以,蘇傲雪暫時不打算寫劇本的事,先要知會她一聲。


    既然蘇傲雪有心組建婦女團體,這是開始主動學習社會事務的表現。朱品慧很支持,至於當下婦女組織的第一要務,她認為應該要聯合婦女的力量一起抗日。因為當一個民族遭受壓迫的時候,這個民族的婦女絕不可能得到真正的解放。


    把這個想法告訴蘇傲雪之後,立即得到了認同。這對好朋友的感情,在攜手並進的過程中更加深厚了。


    反侵略是一個刻不容緩的問題,需要舉國上下緊緊團結在一起。


    然而,最難團結的似乎就是自詡代表民國正統的國民黨。


    電檢辦事處的人一大早就在議論,這次又讓警備司令部撿了個大便宜。


    “電影公司屬於文化產業,理該由我們管理。那筆錢我們又不是付不起,憑什麽不讓我們出頭去辦呢?”


    “人家手裏有槍杆,又肩負剿匪的使命,當然不肯錯過這個發財的機會。”


    杜景堂鬧不明白他們在遺憾的所謂大便宜,究竟指什麽,便去請教王稟忠。


    明明還是大白天,明明離下班時間還很久,王稟忠卻執意拉他去下館子。


    “嘿呀,老弟台,今天是為兄最後一次以同事的身份跟你喝這頓酒咯!”


    杜景堂舉杯的手頓在空中,不由詫異道:“怎麽,上次的風波還沒過去嗎?”


    王稟忠要求電檢處向外交部建議,國外許多片子都有嚴重的辱華情節,應當在外交上有所作為,要求各國禁演或刪改後才能演出這些影片。為這個,他就成了主任眼裏的眼中釘,地位被迅速邊緣化,如今是徒留一個委員的頭銜,實際上已經被取消了議事的資格。


    “我不認為那是風波!”王稟忠討厭極了這個說法,憤而拍桌怒吼,“我為了我深愛的祖國叫屈,這怎麽能叫風波?但……他們確實認為我不自量力、興風作浪……”末了,憤恨地一下一下捶著自己的胸膛。


    杜景堂對這些問題向來取沉默的態度,但他內心其實有著極大的觸動,隻是缺乏表現的勇氣。


    王稟忠則不然,他被排擠之後,什麽話都敢講:“西安事變之後,不是都說了要一致對外的嘛!可是,剿匪這種話,並沒有從我們生活中消失,隻是轉到了暗處。為了配合抗戰,之前星火電影廠那些一直壓著不給證的片子,都可以拿準映證了。但是……星火還是會倒閉的。新片賣座也沒有用,依舊會倒閉的……我,我……隻能舉杯祈求,廠沒了可以再建,可不要,不要讓偵緝處那群混賬開槍……”


    為了保護《善男惡女》上映時,不受惡意攻擊,蘇傲雪給星火寫劇本的事很低調。送到電檢這裏的資料上寫的又是筆名,因此王稟忠在知道星火電影廠今天會有難的時候,並未想過這裏還會牽涉到蘇傲雪,自然更不著急要提醒杜景堂小心。


    杜景堂臉色旋即變得慘白,拉著有了三分酒意的王稟忠忙問:“王委員,稟忠大哥,你能不能說清楚一點,難道星火有什麽危險嗎?”


    王稟忠伸出食指在緊抿的嘴唇上打了兩下,表示這是個秘密。可他的聲浪,卻一點不像是要保守這種狗屁秘密的樣子:“偵緝處依舊會按照那份黑名單,關掉這個紅色電影廠的。我啊,我!我待不下去了,我也是血性男兒,我看不了現在的報紙!現在……現在!當權者妥協,愛國者蒙冤!”說時,幹脆抄起酒壺走到大街上,一口氣喝幹了,朝天大喊道,“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


    杜景堂哪還有心思想別的,忙叫了一輛黃包車,讓車夫把王稟忠拉迴家,自己轉頭便瘋了似地猛踩油門,希望能在出事之前趕到星火電影廠。


    照說,《善男惡女》因為不用付女演員們的片酬,是部小成本的影片,一經上映就靠著眾多女明星的賣力宣傳,牢牢占據著七月票房第一的寶座。但這個好消息,卻沒能讓吳新傑笑出來。


    可是,明明前一天他還熱情地邀請蘇傲雪來辦公室一起商量慶功宴的事。


    朱品慧在廠門口,剛把蘇傲雪盼來了,就上前親昵地拉著她的手,道:“馬經理今天去銀行還貸,要晚一會兒才能來,我們先去找總經理吧。”


    然而,兩人高高興興地上樓,還未進門先就聽見一陣淒厲的哭聲。


    蘇傲雪臉色煞白地看向朱品慧,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了。


    朱品慧也慌了手腳,直接奪門闖了進去,顫著聲音上前問著抱頭痛哭的男人:“這……總經……總經理,你怎麽了?”


    蘇傲雪看見吳新傑抬起頭,捶胸頓足地大哭:“日本人……進攻盧溝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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