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拳頭要捶在茶台上了，大太太伸手一攔，道：“老爺，大過年的可不能這樣，不吉利！”
杜景堂轉過來，拱手對著大太太一揖，道：“我已經謝過媽了，今天再謝一次。從一開始我就是求媽辦的這件事，承的自然是她的一份情。”
杜守暉不以為然地扯著嗓子吼：“你媽能把人塞進去，因為你媽是我的太太。否則，她一個婦道人家難道真能決定公司的人事？”
杜景堂從小見慣了父親擅專的大男子主義，也看多了母親的隱忍和委屈，心裏一直都覺得不公。今日猛然又上演這出老戲碼，舊怨新愁便一齊湧了上來。
“你不能這麽說媽媽！她是婦道人家，但這不代表她沒有能力。如果她沒有能力，你一輩子做到頭，也不過是從跑堂幹到掌櫃而已。憑你一個人在書寓裏喝喝花酒，結交這個再結交那個，沒人替你打下手處理那些生意賬，就能做到這麽大的公司嗎？你不能把媽的甘心付出看成是無能！”
大太太不料二兒子能這樣體恤自己，可見自己大半輩子的付出，果然還是有人看見了誒，心中頓時淌過一陣暖意。
還不等她享受母慈子孝的天倫之樂，杜守暉先惱羞成怒了。
“沒有我去結交人脈，隻守著老主顧的來往賬，難道就能做到這份家業了？”
他越是霸道，不許人家指出問題來，杜景堂就越是不服氣：“互相扶持的事，為什麽你隻強調自己的功勞？”
大太太最知道丈夫好麵子，尤其要維持他作為大家長的權威。所以，這種情況下，即便站出來勸架，也不能表現出絲毫向著兒子的意思：“你們兩父子打架，怎麽都拿我說事？”
三姨太在一旁笑說：“大概父子倆都明白，他們可沒能耐解決這問題，要緊的時候還是得由太太出麵呢。”一語未了，又捧著茶遞到大太太跟前，“大姐也太辛苦了，小妹我別的本事沒有，滅火這方麵倒是會三腳貓。大姐，瞧我的吧！”
“一張紙畫個鼻子——你好大的臉！”杜守暉說這話，是在笑話她的身份不夠資格夾在中間做和事佬。
好在三姨太向來不把杜守暉看得很重要，因此也不生氣，反而上前要拉著他一起走。說著話，臉上還能自如地漾出笑意來：“滅火本來就不難，把火源抬走不就行了？大姐喜歡研究佛法茶道，這裏木器家具多。老爺還是去我那裏吧，我那裏都是些銅架子、鐵架子，是不怕火燒的。”
杜守暉冷哼道：“原來我是放火的歹人，隻要我一走就萬事皆休了，是吧？”
三姨太先對杜景堂道：“三少爺，你從小有好父母教導，又上過大學，自己有本事能獨立。可是我呀比不得你，我一個六親無靠又沒上過學的人，還是得供著大佛，求菩薩多庇佑我呢！”轉頭又對杜守暉道，“至於老爺你嘛，你不是成心放火的人，我說你是管火的神才對。所以，才把咱家的熱灶燒得如此興旺。現在就請你這位火神菩薩到我的冷灶上坐一坐，給我也添添福壽吧。”
說時，果然伸手架在杜守暉胳膊底下，作勢要把他抬走。
溫言軟語本就對男人管用，加上頭頂的香風一吹，杜守暉再大的脾氣也忍不住想笑。一旦笑到了臉上，就板不起臉來繼續教訓兒子了，趁勢便離了這裏。
大太太終於鬆下心頭這口氣，招招手讓杜景堂坐到身邊，一麵摸他的手，一麵道：“好孩子，你心疼媽，媽也心疼你。不過……”她顯然也很遲疑，該不該在這樣的日子裏提那個問題，“你呀，今天來過一趟，也不知道下次迴來是哪一天了。雖然，我也不想在過年的時候跟你說這個，可……可你要知道，你那個女朋友是進不了我們家的！”
盡管杜景堂不想惹母親不高興，但他同樣也受不了父親的強勢，終於還是窩著火問道：“我再婚難道還會以此地為家嗎？”
“這話要是讓你爸爸聽見了。”大太太一想到那個場麵，就不由地歎氣，“以他的脾氣，恐怕會讓你別跟他姓了。”
迴想起來，當年要他倒插門的時候，杜守暉就說過，既然以杜家兒子的身份過了二十多年好日子，也該知恩圖報。他們杜家的族譜，可容不下忘恩負義之人。
杜景堂想畢，冷嗤道：“跟他姓很了不起嗎？封建王朝都成為曆史了，沒有哪家的姓格外高貴些。我便是跟媽的姓，也沒有什麽不可以的。”
知子莫若母，話說到這種地步，大太太也能體會到自己的好兒子已經下定決心了。
作為慈母，她不願意因為賭氣，再次看著兒子遠遠地離開自己。她似乎打算說服自己：“電影明星我是不喜歡的，太放縱了，電影編劇倒是……”然而，她嚐試閉上眼一想，終究還是沒法接受那種身世的兒媳，“可她是個離過婚的電影編劇呀！”
杜景堂從話縫裏聽出了幾分希望，便進一步地勸說：“同是天涯淪落人，我們彼此能互相安慰也是好事呀，媽！你老人家出去打聽看看，大概十停人總有九停會告訴你，再婚的人就該配再婚的。你要是給我找個沒結過婚的，也許我要因為自己結過婚這件事，聽一輩子的嘮叨呢。”
大太太被他勸得一噎，乍聽上去好像也有幾分道理。再一想呢，門當戶對的人家裏一定也有婚姻不幸的女兒。思及此，大太太打了一下他的腿膀，道：“這一點就算你說對了吧。那雙方的家世呢，她……”
杜景堂早也猜到了母親打的主意，立刻搶白：“要是真不許我姓杜了，那倒也般配。”
大太太把嘴一撇，嗔道：“我就那樣打個比方，你還認真起來了。你就是跟媽姓，那也還是這道門裏的人。那一份家業，不管是從你爸手裏接過去，還是從我手裏接過去，總是會給你的。你找的媳婦，應該給你錦上添花，而不是……”
杜景堂轉過來，拱手對著大太太一揖，道：“我已經謝過媽了，今天再謝一次。從一開始我就是求媽辦的這件事，承的自然是她的一份情。”
杜守暉不以為然地扯著嗓子吼：“你媽能把人塞進去，因為你媽是我的太太。否則，她一個婦道人家難道真能決定公司的人事？”
杜景堂從小見慣了父親擅專的大男子主義，也看多了母親的隱忍和委屈，心裏一直都覺得不公。今日猛然又上演這出老戲碼，舊怨新愁便一齊湧了上來。
“你不能這麽說媽媽！她是婦道人家，但這不代表她沒有能力。如果她沒有能力，你一輩子做到頭，也不過是從跑堂幹到掌櫃而已。憑你一個人在書寓裏喝喝花酒，結交這個再結交那個，沒人替你打下手處理那些生意賬，就能做到這麽大的公司嗎？你不能把媽的甘心付出看成是無能！”
大太太不料二兒子能這樣體恤自己，可見自己大半輩子的付出，果然還是有人看見了誒，心中頓時淌過一陣暖意。
還不等她享受母慈子孝的天倫之樂，杜守暉先惱羞成怒了。
“沒有我去結交人脈，隻守著老主顧的來往賬，難道就能做到這份家業了？”
他越是霸道，不許人家指出問題來，杜景堂就越是不服氣：“互相扶持的事，為什麽你隻強調自己的功勞？”
大太太最知道丈夫好麵子，尤其要維持他作為大家長的權威。所以，這種情況下，即便站出來勸架，也不能表現出絲毫向著兒子的意思：“你們兩父子打架，怎麽都拿我說事？”
三姨太在一旁笑說：“大概父子倆都明白，他們可沒能耐解決這問題，要緊的時候還是得由太太出麵呢。”一語未了，又捧著茶遞到大太太跟前，“大姐也太辛苦了，小妹我別的本事沒有，滅火這方麵倒是會三腳貓。大姐，瞧我的吧！”
“一張紙畫個鼻子——你好大的臉！”杜守暉說這話，是在笑話她的身份不夠資格夾在中間做和事佬。
好在三姨太向來不把杜守暉看得很重要，因此也不生氣，反而上前要拉著他一起走。說著話，臉上還能自如地漾出笑意來：“滅火本來就不難，把火源抬走不就行了？大姐喜歡研究佛法茶道，這裏木器家具多。老爺還是去我那裏吧，我那裏都是些銅架子、鐵架子，是不怕火燒的。”
杜守暉冷哼道：“原來我是放火的歹人，隻要我一走就萬事皆休了，是吧？”
三姨太先對杜景堂道：“三少爺，你從小有好父母教導，又上過大學，自己有本事能獨立。可是我呀比不得你，我一個六親無靠又沒上過學的人，還是得供著大佛，求菩薩多庇佑我呢！”轉頭又對杜守暉道，“至於老爺你嘛，你不是成心放火的人，我說你是管火的神才對。所以，才把咱家的熱灶燒得如此興旺。現在就請你這位火神菩薩到我的冷灶上坐一坐，給我也添添福壽吧。”
說時，果然伸手架在杜守暉胳膊底下，作勢要把他抬走。
溫言軟語本就對男人管用，加上頭頂的香風一吹，杜守暉再大的脾氣也忍不住想笑。一旦笑到了臉上，就板不起臉來繼續教訓兒子了，趁勢便離了這裏。
大太太終於鬆下心頭這口氣，招招手讓杜景堂坐到身邊，一麵摸他的手，一麵道：“好孩子，你心疼媽，媽也心疼你。不過……”她顯然也很遲疑，該不該在這樣的日子裏提那個問題，“你呀，今天來過一趟，也不知道下次迴來是哪一天了。雖然，我也不想在過年的時候跟你說這個，可……可你要知道，你那個女朋友是進不了我們家的！”
盡管杜景堂不想惹母親不高興，但他同樣也受不了父親的強勢，終於還是窩著火問道：“我再婚難道還會以此地為家嗎？”
“這話要是讓你爸爸聽見了。”大太太一想到那個場麵，就不由地歎氣，“以他的脾氣，恐怕會讓你別跟他姓了。”
迴想起來，當年要他倒插門的時候，杜守暉就說過，既然以杜家兒子的身份過了二十多年好日子，也該知恩圖報。他們杜家的族譜，可容不下忘恩負義之人。
杜景堂想畢，冷嗤道：“跟他姓很了不起嗎？封建王朝都成為曆史了，沒有哪家的姓格外高貴些。我便是跟媽的姓，也沒有什麽不可以的。”
知子莫若母，話說到這種地步，大太太也能體會到自己的好兒子已經下定決心了。
作為慈母，她不願意因為賭氣，再次看著兒子遠遠地離開自己。她似乎打算說服自己：“電影明星我是不喜歡的，太放縱了，電影編劇倒是……”然而，她嚐試閉上眼一想，終究還是沒法接受那種身世的兒媳，“可她是個離過婚的電影編劇呀！”
杜景堂從話縫裏聽出了幾分希望，便進一步地勸說：“同是天涯淪落人，我們彼此能互相安慰也是好事呀，媽！你老人家出去打聽看看，大概十停人總有九停會告訴你，再婚的人就該配再婚的。你要是給我找個沒結過婚的，也許我要因為自己結過婚這件事，聽一輩子的嘮叨呢。”
大太太被他勸得一噎，乍聽上去好像也有幾分道理。再一想呢，門當戶對的人家裏一定也有婚姻不幸的女兒。思及此，大太太打了一下他的腿膀，道：“這一點就算你說對了吧。那雙方的家世呢，她……”
杜景堂早也猜到了母親打的主意，立刻搶白：“要是真不許我姓杜了，那倒也般配。”
大太太把嘴一撇，嗔道：“我就那樣打個比方，你還認真起來了。你就是跟媽姓，那也還是這道門裏的人。那一份家業，不管是從你爸手裏接過去，還是從我手裏接過去，總是會給你的。你找的媳婦，應該給你錦上添花，而不是……”